早在2001年，一位密切跟踪华晨的业内人士便作出三点预言：其一，仰融必将倒霉；其二，华晨资产必将收归国有；其三，华晨将是一汽的囊中之物。在3年后的今天，前两点预言已应验。目前，华晨因高层抛售股票事件而陷入风波，旋涡中的华晨将何去何从？第三点预言是否会再次应验？

　　近日，华晨中国因几位高管连续抛售所持股票而陷入旋涡之中。媒体关于华晨汽车“四大金刚”——吴小安、苏强、洪星、何涛已经抛光所持华晨股票，并向辽宁省政府递交了辞呈的报道，在业内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8月4日，华晨汽车总裁苏强在北京召开了一次记者见面会，但他未对华晨四大高管抛售股票等敏感问题做出解释，在短短几分钟“华晨前景良好”的讲话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这本来是华晨对媒体开诚布公、消除误会的一次极好机会，但苏强的做法反而把水越趟越浑，也让辽宁省政府很难堪。”一位从1999年就开始密切关注华晨汽车的业内人士对本报记者说。

　　2001年11月31日，这位业内人士至今深刻地记着这个日子。——这一天是他的生日，同时，他与一位刚刚参观完华晨生产线、对华晨赞赏有加的一位资深汽车记者就华晨做了一次深刻的对话。

　　“就是在那一次对话中，我对华晨今后的发展做了三点预测：第一，仰融肯定会倒霉，因为他进入汽车这个行业的一系列操作手法太不规范，迟早要出事；第二，华晨资产肯定会收归国有，仰融一直认为这些资产是他私人的，但政府方面不会允许这种局面的出现；第三，华晨迟早是一汽的囊中之物。”

　　这位业内人士指出，当时的华晨正被媒体热捧为中国汽车工业自主发展的代表，其新建的生产线也确实极为先进，广受好评，但他通过两年多对华晨一举一动的密切关注，深刻了解了仰融的操作手法，因此从一派繁华的表象中看到了华晨、仰融渐行渐近的危机。

　　前两点预言为何应验

　　实际上，仰融的倒霉与华晨资产的收归国有，如同一个硬币的两面，是相伴相生的，也可以说是同一个问题。

　　仰融进入汽车业，其实是一个偶然的机会。

　　1990年，仰融邂逅当时正负责企业股份制改制的辽宁老牌国企沈阳金杯的董事长赵希友，以每股1元的价格，买下沈阳金杯卖了几年还没有卖掉的4600万股股票，通过资产包装于1992年在上海证交所上市，仰融随即将4600万股股票套现，获得了5亿元的收益。这正是仰融掘到的“第一桶金”；与此同时，仰融则另行注册一家位于百慕大群岛的华晨中国汽车控股公司，与金杯合资成立金杯客车制造有限公司，并同期在纽约上市。赵希友代表的是一汽金杯，仰融代表的是中国金融教育基金会，当年就从美国市场上圈回来8000万美元。

　　仰融通过一些巧妙的资产置换，从而使华晨汽车掌握了金杯客车51％的股权。这个从无到有的过程近乎“空手道”。仰融在借鸡生蛋——“鸡”就是金杯客车，而“蛋”则是华晨汽车及后来一系列资本扩张后膨胀起来的华晨系。

　　仰融的资本运作手段极其高明，不过，资本运作毕竟只是一个较短时间内的事情，而干汽车却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仰融仰融，仰仗金融”，仰融与他所依赖的华晨“四大金刚”，都是金融运作高手，但在做汽车产业上，却是外行。因此，人们对于华晨是否会踏踏实实做汽车心存疑虑，更多地认为华晨进入汽车业不过是仰融的另一场“资本炒作”，准备随时套现后抽身而退。

　　汽车业是个产业链很长的行业，初期投入大，回报周期长，指望一时三刻凭借资本运作赚一把就走不太实际。因此，原本想打造了华晨汽车的平台“待价而沽”的仰融，无法很快从汽车业中撤退。当他想把金杯的资金转而投到宁波的跨海大桥时，立即遭遇到辽宁省与沈阳市的强烈反对，并进而演变为“华晨资产到底是民营还是国有”的产权之争。

　　2002年3月，华晨资产由财政部划归辽宁省，辽宁省政府于3月28日组成相应工作小组全面接收华晨资产。据了解，在对待华晨国有问题的态度上，仰融曾一度表示认同。2002年3月份，他还专程拜谒辽宁省政府有关领导，承认华晨国有性质，并商讨相关事宜。但此后仰融发挥了他“长袖善舞”的资本运作方式，将上海的上市公司——华晨集团更名为申华控股，改组了董事会，并推出幕后的正国投资。仰融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手法存在低价出售股份、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的情况，最终惹恼辽宁省政府，批捕仰融。2002年6月初，仰融突然不知去向，后经公安机关查明，仰融已于当年6月3日冒用他人身份，骗取虚假证件非法出境。2002年6月25日至28日期间，仰融以每股介乎1.05至1.22元的作价减持了7901.18万股华晨股票，套现近9000万元。

　　围绕“金杯”的恩怨情仇

　　在华晨介入汽车业后，以“金杯”为一个原始的“核”，进而演变出复杂的“华晨迷宫”。在这个过程中，华晨和一汽围绕“金杯”上演了一幕复杂的恩怨情仇。

　　沈阳金杯汽车股份有限公司于1984年在沈阳汽车工业公司基础上成立，1988年进行了股份制改造，1992年在上海上市。然而，此后沈阳金杯一直在困境中挣扎，由于是从国外购买散件，价格偏高，国产化问题很难解决，金杯客车市场一直很难打开。1995年，难以继续生存的金杯通过沈阳市政府找到一汽希望并入。一汽看中了金杯这块上市公司的资产，于同年2月入主金杯客车，金杯成为一汽的控股公司，名称变更为“一汽金杯汽车股份有限公司”。

　　在此前的1991年7月22日，华晨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与沈阳金杯汽车股份有限公司投资组建了合资企业沈阳金杯客车制造有限公司，华晨公司持有公司总股本的51％，金杯公司持有49％。

　　据知情人士透露,一汽集团入主金杯汽车后，并不想在东北搞第二个汽车城，而仰融和沈阳市则希望把沈阳建成中国的底特律，双方的意见分歧较大。这为后来华晨控制金杯，华晨与辽宁当地合作伙伴出现纷争埋下了伏笔。

　　沈阳金杯客车有限公司是华晨汽车与一汽金杯的主要利润源。1998年，金杯客车实现净利5.5亿元，华晨汽车分利约2.8亿元，一汽金杯约2.7亿元。而当年华晨全部利润为3亿元，一汽金杯的全部利润为1.9亿元。因此二公司利润的主要来源均是金杯客车。

　　然而，仰融此后利用对金杯客车的控股优势，采用一系列操作方式，将金杯客车的利润“截流”。原华夏证券分析师张凯在1999年对金杯进行了一次深入地调查，采访了金杯汽车的核心领导层和当地有关部门，写了一份调查分析报告。该报告当时就指出：华晨已经“吃空”金杯，一汽必将退出金杯。2001年，华晨收购一汽在金杯汽车的股份，一汽宣告退出金杯。2003年1月，沈阳金杯客车制造有限公司正式更名为沈阳华晨金杯汽车有限公司，成为华晨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的重点生产企业。

　　据悉，一汽对于华晨收购金杯一直耿耿于怀。一汽老厂长耿昭杰也曾向中央领导反映过华晨收购金杯的过程中存在的问题。由于仰融本人违规甚至违法的经营行为太多，一汽集团很多人都主张通过法律程序予以追究。

　　第三个预言会实现么

　　现在，华晨陷入了新的风波之中，华晨的走向再次为业界所关注。

　　听说华晨四大高管抛光股票的消息，有人猜测:“华晨一走，金杯很快就能够回到一汽怀抱！”在2002年华晨资产产权官司闹得正僵时，就有媒体报道一汽高层曾表示：“金杯客车的股权重回一汽已经不是愿望，它就要变成事实了。我们的孩子终于要回家了！”

　　一位业内人士分析说，华晨进入汽车，在极短时期内可能经历三个阶段：从小做到大（庞大的华晨系），从大做到小（抛开金杯通用），从小做到无（退出汽车业）。现在，华晨四大高管抛光股票后，他们的股份已经微乎其微。

　　金杯通用是金杯、美国通用于1991年12月合资成立，金杯汽车占50％的股份。2001年12月31日，号称要做中国汽车巨头的仰融作出了令人吃惊的决定：华晨集团旗下的金杯汽车股份有限公司将所持有的金杯通用汽车有限公司25％股权进行转让。今年3月上汽集团、通用中国、上海通用各占股25％、25％、50％对其进行兼并重组，成立了上海通用北盛汽车有限公司。

　　目前，华晨下面的汽车项目主要有两个：华晨金杯与华晨宝马。华晨金杯公司拥有两个整车品牌、三大整车产品。这两个整车品牌即 “中华”和“金杯”；三大整车产品包括中华轿车、金杯海狮轻型客车、金杯阁瑞斯。

　　“我认为，三年之内，第三个预言就会实现，届时一汽最起码会对华晨金杯重新有所介入。”从1999年就开始密切关注华晨汽车的该业内人士对本报记者说。

　　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华晨或许并不急于找一个大企业合作，因为它现在一不缺资金，二不缺车型，三不缺市场。但是，华晨的危机也是显而易见的。

　　第一，目前“中华”车型的竞争力并不是很强；第二，华晨得罪了自己的销售网络，当初卖“中华”的经销商没有得到国产宝马的经销权，让“中华”经销商的积极性与忠诚度大打折扣，在销售服务网络对竞争越来越重要的今天，“中华”的日子不会好过；第三，“中华”一直被批评为“有产权没知识”，后续开发成难题。“中华”的设计、生产线都是一流的，但华晨的体系竞争力比较弱，在物流、采购、零部件等方面，还没有形成竞争优势；第四，华晨从国内各大汽车企业挖来了一大批精英人才，但磨合却似乎始终有问题，高层频繁换血，让公司不得不承担更多不稳定的风险。

　　另外，华晨在合资公司华晨宝马中的话语权始终没有得到加强，宝马完全甩开了“中华”已有的销售网络，自己另起炉灶卖车，其专横由此可见。但问题是，国产宝马目前销售并不火，销售网络虽然建立起来了，但成本无疑也被拉高了，售后服务网络又该怎么办呢？大众目前在中国庞大的销售服务网络是多年经营的结果，当初也借助了一汽等中方合作伙伴的原有网络。因此，华晨宝马恐怕并不能在短期内给华晨带来高利润。

　　但辽宁省与沈阳市发展汽车业的心情是很迫切的。大股东辽宁省政府的代表、辽宁省省长助理、华晨汽车集团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杨宝善曾说，到2010年，华晨集团将产销汽车78万辆，发动机产能90万台，利润68亿元，销售收入1300亿元，占据中国汽车市场10％的份额。

　　在这样的目标下，辽宁省政府在华晨原来的高管层离开后，让一汽重回金杯，共同打造沈阳汽车城，为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携手并进，并非没有可能。这种可能性背后有没有丰田的影子，或与“中华”共线生产的国产宝马何去何从，则是另一个问题。

　　记者 晏 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