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构成整车特征的汽车零部件进口管理办法》的即将出台

　　最近一则新闻颇令汽车界震动。据悉，由国家发改委、商务部和海关总署联合制定的《构成整车特征的汽车零部件进口管理办法》将于今年下半年正式出台。一些媒体甚至配发了“组装汽车将遭遇政策红灯”、“CKD组装车大限将至”、“CKD模式面临熄火”等标题，表示对该问题的高度关注。

　　看来，组装汽车肯定引起了不少人的不平甚至义愤，以至在限制组装的政策刚刚露出端倪，就被人们如此富有想像力地进行了预见。需要简单说明一下，组装汽车在国际上简称KD。一般有三种形式：CKD、SKD、DKD。其中，CKD为全散件组装；SKD则是半散件组装，一部分总成是现成的；而DKD几乎就是车身大总成，装上4个轮子就是整车。

　　其实，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在我国的轿车完全还没有基础的时侯，上海大众、一汽－大众和后来的神龙公司都曾经采用KD方式组装生产过桑塔纳、捷达和富康等车型。此后1994年出台的汽车工业产业政策对这种组装生产方式进行了限制，要求合资企业在中国生产汽车第一年的国产化率要达到40％，第二年要达到60％，由此基本上堵死了KD组装这条路。中国加入WTO之后，我国对汽车的国产化要求进行了松绑，40％的国产化率不再是硬性要求，对进口散件在整车中所占比例也没有加以限定。正是这一政策的调整，导致了近三年汽车生产的KD组装之风愈演愈烈，从最初的SKD到CKD，最后演变到DKD。

　　KD组装之风之所以愈演愈烈，与厂商利润追求的动机密切相关。由于汽车整车与汽车零部件在关税税率上的差异，厂商可通过全散件组装来“曲线进口”的生产方式，使用零部件进口配额变相进口整车，逃避了整车关税和进口许可证配额的高额成本（见表)。虽然此举能够让厂家利用国内外汽车的差价赚取大量利润，但对整个汽车产业带来无形的损害是明显的。很简单，KD的盛行使得我们的产业保护政策形同虚设，也使大量的海关税收白白流失。这让我想起了在中国加入WTO后一周年的研讨会上，面对让人兴奋的统计数据，一些专家预言入世并没有给我国的汽车工业带来多少冲击，相反却成了汽车市场高速发展的助推剂。当时我们许多人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其实，如果合资的厂商能通过KD进行规避，入世后降低关税的海外冲击被KD组装增加的利益大大抵消了。

　　一些人可能会说，组装“国产车”的上市，可以为消费者带来实惠，因而对其限制可能会损害消费者的利益。但是不要忘了，政府的立场是追求包括社会公众和汽车厂商整体的社会福利最大化。如果听任这些组装车大量进入中国市场，与“合法”走私有什么区别呢？而且，放任这样的“零部件型整车”涌入市场，那些踏踏实实按照规矩生产的企业，由于面临严重的不公平竞争的局面，在经营上必然陷于严重的困境。

　　还有一些人会说，我国不允许设立外国独资汽车生产企业，所以这些生产组装车的企业都是中外合资厂，中方显然也能够分得至少50％的利润，因此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别忘了，政府职责的一个重要方面是倡导公平竞争精神，由于这些进口散件组装车具有明显的整车特征，而又规避了整车进口的各项税费，这种政策上的漏洞必然造成企业之间由于政策失误形成的严重利益不均。由于外方从散件进口中大赚一笔以后还要来分50％的利润，由此获得的利润比向中国出口整车的利润要高得多，这也是外国厂商对KD组装情有独钟的原因。

　　有些人会怀疑，限制KD组装的必然结果是汽车零部件的国产化，因而会不会与WTO的精神相斥并遭受一些国家的控诉呢？我认为完全不必顾虑。要知道，WTO精神对发展中国家保护其潜在支柱产业是允许的，即使过渡期结束以后零部件进口税率与整车进口税率仍然相差近15个点的关税税率，需要政府通过对汽车产品的合理定义堵塞各种政策漏洞，创造公平的竞争环境。新政策会迫使那些KD组装企业老老实实进行本土化生产，从而提高汽车产品国产化水平，与1994年以来实施的产业政策对汽车国产化规定硬性指标的做法，虽然结果相近，但管理手段却有天壤之别。简单地说，现行的政策是通过经济的手段引导企业提高国产化水平，而不是原来的强行行政命令逼迫企业达到一定的国产化水平，而后者是与WT0精神相排斥的。

　　虽然《构成整车特征的汽车零部件进口管理办法》很快就要颁布实施了，但是回过头看一看，由于政策实施上的巨大漏洞，我们费尽千辛万苦为汽车产业争取到的3年保护期也快要结束了，我们的民族品牌在其中受到了伤害。此外，即使政策颁布实施了，能不能真正落实仍将是一个问号。考虑到那些合资厂家通常都有着深厚的政府背景，如果再被他们以“中国特色”的政府公关手法逃避制裁，我国政府政策的权威性将会受到挑战。

　　简历

　　曹建海，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工业经济系和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工业经济系，获经济学博士学位。现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投资与市场研究室主任、研究员。主要研究领域为产业投资与市场、产业组织理论、工商管理、区域经济与城市经济。著有《过度竞争论》、《中国城市土地高效利用研究》等专著。 （曹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