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光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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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1900庚子年，义和拳乱入帝都，扬言欲得“一龙二虎头”。6月20日，德国公使克林德毙命哈德门。翌日，大清国下诏宣战于列强。天津旋陷，朝廷飞檄诸督抚速速北上勤王。
电旨至广州，时任大清国两广总督李鸿章的复电只有简短的八个字：“此乱命也，粤不奉诏”。
消息传出，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闽浙总督许应、四川总督奎俊等群起响应。南方大员集体抗旨之下，清兵不入租界洋兵不入各省的“东南互保”就此成型。
关于中央集权的神话
无论以向来充满争议的李中堂为榜样的这群大清督抚是“出卖民族利益的无耻败类”还是“标志着在封建帝国内具有近代政治意识的官员，第一次在国家政治事务中显示出鲜明的独立性和抗争性”，仅仅这“也许是上一个世纪之交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一句话”本身就足以表明，中央集权的神话在后明晚清以来的中国，不过是神话而已。
当然了，在更多时候，那些饱读诗书的封疆大吏朝廷重臣不是如此明晃晃的抗旨，至于那些以揣摩上意屈身迎逢为能事的胥吏差役，更不会留下白纸黑字的证明。然则，万历十五年（西元1587年）以降，称得上秦桧转世的两朝宰辅徐阶总其大成的厚黑心术便被儒臣墨吏们修炼得炉火纯青，“只做不说”的“X不奉诏”早系常态，而非特例了。
“架空”二字，道尽从徐阶开始，中央集权神话的全部秘密，也是已然集体完成犬儒化的官僚机器，能够一面在皇帝面前磕头有声，一面却不声不响地把皇帝变为被三万名文官困死在“紫禁城中的一名囚徒”的全部秘密。以“阳奉阴违”为“游戏规则”的游戏开始了，到后来，就是一些人们更为熟悉的趣味故事了。
譬如，从道光帝的角度看，1840年开始的那场战争是个非常奇怪的故事。皇帝在开战后接到的报告，都是些“杀敌无数，海水尽赤”的非常“正能量”的消息；然而欢欣鼓舞的皇帝却没有注意到，这些报告里都没有数字----到底歼灭了多少个英军，击沉了几艘还是几十艘敌船，一个数字都找不着----只有那些激动人心，但以今天MBA课程的标准评价，信息量为零的优美的形容文字。接着，打了若干个月的胜仗之后，几乎跟定海陷落的消息传到京城的同时，英国洋鬼子的坚船利炮突然间就开到了大沽口。目瞪口呆的皇帝还毫无思想准备的得知，他的天朝举国的水师全凑起来也没法跟英格兰的一艘战舰撑持两个时辰.....接下来的故事，大家都是知道的了。
拉拉扯扯了这么些 “城南旧事”----这些真的是城南旧事么？倘若是的话，那句“村骗乡，市骗省，一直骗到国务院”，说的是大明还是大清？
“限迁”要取消了…..真的么？
随便举个例子：整整一个月前出笼的《关于促进二手车便利交易的若干意见》，特别是里面有关“限迁”的那部分，让坊间的舆论一时很是兴奋。某家大型二手车电商还在几天后宣布融资2亿美元有余，招待会上当然也是不免大谈一番“东风吹，战鼓擂，守着风口谁怕谁”的豪言壮语。
可是这个所谓的风口真的来了吗？随便搜了一下，显示出来的是：
“中山二手车业内人士大都对新政充满了期待，多数认为“限迁”一旦放开，预计成交量将会大幅上升。不过，让他们感到不安的是，珠三角9市有可能并不在松绑之列”。
“2016年4月1日起，厦门国V标准也正式实施，双重政策面临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的问题”。
“从今年4月1日开始，包括北京、天津、辽宁、浙江、广东等在内的11省市率先进入‘国五’时代，不达标排放车辆在这些地区被禁止‘上牌’。政策实施后，记者对我市的汽车市场进行调查后发现，新车市场倒是波澜不惊，而二手车市却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震动’，交易量锐减…..曹忠振家住贾汪，今年3月25日在浙江杭州以10.7万元的价格购买了一辆大众速腾二手车，并且到杭州的车辆管理所办理了车主变更手续。由于车辆提档预约后需要一周时间，曹先生收到杭州车管所邮寄来的车辆档案袋时，已经是4月7日。当曹先生到徐州车管所投档案，想办理车辆落户上牌时，麻烦来了。从4月1日起，徐州机动车排放进入‘国五’时代，外地迁来徐州落地的二手车必须达到‘国五’排放标准，才能落户上牌，而曹忠振购买的速腾二手车还是‘国四’排放，所以徐州车管所拒绝了他的办理申请，并给曹忠振出具了一份‘退办单’。因为杭州从4月1日起也同样实施‘国五’标准，曹忠振购买的速腾二手车想回杭州落地也是不可能了”。
中山“不奉诏”，厦门“不奉诏”，徐州“不奉诏”…..且慢，倒还真不能这么说：那份“上谕”明明白白写了一句“国家明确的大气污染防治重点区域有特殊要求的除外”。如今这雾霾肆虐的时节，大气污染防治重点区域，按照某些同学的查阅几乎是覆盖了整个中国大陆东部。无论京畿毗邻的河北，还是面向南海的珠三角，还是涵盖江浙的长三角，统统包括在内。所以上面提到的这几个地方不松绑“限迁”，那可是有“尚方宝剑”，义正词严的哦。
而且，仔细追究起来，有“限迁”这回事吗？有的话，请问你拿得出限制外地车不得迁入的红头文件吗？我们公布的管理规章什么时候说过，外地车辆不准迁入本市本地啊？我们规定的那是一视同仁的环保标准好不好！只要符合现行的排放标准，新车销售也好，外地二手车迁入也好，都是绿灯啊！哦哦，你说本地的国四车国三车还可以在本市相互转让？这个嘛，是个历史遗留问题，那些已经在开这些车的车主们，他们的切身利益还有感受，总要考虑一下的啊！不过倘若你一定要绝对公平，那没问题，这类转让也禁了！任何一辆车，只要排放标准不是国五统统滴不得在本市上牌，你滴满意了吗？
税，税，税，税，税
在这个“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难”的时节，明顶暗抗的背后，必然就是利益分配的格局。在车辆流通领域，无非就是一个字：税。
2001年开征的车辆购置税虽是国税，但却安排为转移支付，以补助地方交通运输行业发展的名义专项直通地方财政。至于林林种种的验车费、车牌费、车船税，还有巧立名目的入户费、通行费等等等等，更是全部落入地方财政的腰包。至于伴随着新车上路必然出现的牌照要求，则是重要的“预算外收入”，不然也不会有上海的“大牌”是“全世界最贵的铁皮”之说。把这些加在一起，消费者在购置一辆新车时对当地财政的贡献是相当可观的，新车价格全额计入当地的GDP就不必多说了。
而倘若是买了一辆二手车呢？为了不让某些行业同仁汗如雨下，就不深入详谈了。不过，以目下的二手车交易方式，在各地财政厅局的列表里是看不到什么大数字的。这一点，想必没有谁敢于否认吧。
这样一个局面之下，各地的“限迁”门槛又不可避免地形成“囚徒困境”：倘若一个地区不设限地开放二手车迁入，而别的地区却没有开放，周边物流成本半径之内的二手车就必然蜂拥而入。在当地政府看来，这意味着挤压本地新车销售空间，财政税收蒙受损失；同时还会带来大量高排放“冒烟车”充斥当地大街小巷，轻则通报批评重则“一票否决”的风险。当年为了“奥运蓝”帝都整治污染排放，导致北京“黄标车”大量流入河北城乡的“前车之鉴”，各地父母官们可是不会轻易忘记。
所以，无论接下来的局势怎样演变，可以肯定的是，要打破“限迁”的魔咒，必须经历一个深入调整各方利益的系统工程。这个利益整合实现之前，堂而皇之的“诏书”也未必能在一夕之间解决这个盘根错节的问题，何况不过是一纸“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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