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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豫剧的爱,放下了我对世俗的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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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并不是一个出身在戏曲名家的女孩,我对豫剧的感觉,应该是来源于孩提时代家里人的那部破旧收音机。那时家里并没有什么电器,所以父母亲从收音机里收听豫剧便成了他们唯一放松方式。上初中后,我终于有了自己的收音机,并且学会了独自享受着在自己被窝里带上耳机的感觉,那时郭富城和张学友的歌在同学中是最流行的,甚至同学间以会哼哼几句流行歌曲为荣。虽然豫剧已被新时代的年轻人抛至脑后、并且常常被笑话是老掉牙的东西。但是这个河南梆子的戏曲调调,只要听到,我的心里还是会泛起那种熟悉的怀旧感,还有一些情愫上的感动,这应该跟所有河南人不论身处何地都惦记着烩面的感受是一样吧。

  (2)

  那一年,我报考了人生的第一志愿——中原文化艺术学院。考试当天,天公不作美,早上6点半起床便是磅礴大雨。家里没雨伞,只能头上顶一个折叠好的编织袋背着书包,踩着泥泞的道路走到村口去乘坐通往城里的公交车。但是接下来,却发生了一件让我一生都意想不到、运气跌到谷底、而且险些影响我前途的事情——车坏了!我几乎要暴跳如雷,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脑子里像过电影般想象着考取戏曲学院失败后的遭遇:回老家顶着烈日与父母在农间干活、被同学嘲笑、甚至一生都会在蓬头垢面的家务中度过……这时整个全车人都充斥着各种河南乡音骂声,但是大家都不知道车上还有一位决定终生命运的赶考生。不知是内心的恐惧、还是对于上天的无奈,我的泪水混杂着车窗外的雨水,眼前已一片模糊。

  当全车人都知道原来车上有一位比他们更惨的赶考女生时,他们的谩骂声似乎变得安静下来,都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种种方法,但似乎每一种方法都那么地不切实际。“推车吧”,一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自告奋勇地说到,角落里的声音虽小,但语气非常坚决。大家面对车外的磅礴大雨面面相觑起来。小伙子似乎没有在意大家的反应,便独自下车去了。一个人在后面推当然推不动,车上的人终于在小伙子感染下也陆续下车去了,大概在七至八个人吧。大家都湿透了,在小伙子领喊的“一二三”的口号中,车辆慢慢前行。大约过去十几分钟,只听到“突突突”的声音,车的背后冒起一片黑烟,谢天谢地,车子的发动机终于可以启动了!

  等大家回到座位的时候,已经被浇成落汤鸡,小伙子看起来是最狼狈的,已经满身泥泞和油污,脸上和手上的污渍就跟矿井工人一样,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他充满满足一疲惫的眼神。

  

  (3)

  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收到了中原文化艺术学院豫剧专业的录取通知书,并且在豫剧表演方面顺风顺水,没过几年就成为了整个河南小有名气的角色。直到26岁那年,父母为我安排了相亲,我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对任何相识的异性激荡起感情上的涟漪,我似乎是一个对爱情没有感知的人,甚至是一个面对无论多么优秀的相亲对象对不会动心的人,连我自己都不能明白的是我这么多年来居然对爱情没有任何期待和憧憬,甚至有朋友开玩笑说我是一个疑似有同性恋情结的人。

  唯独十年前有可能影响我一生命运的那个场合,以及那个主动带领大家下车推车的年轻小伙子,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游荡,挥之不去,而且画面越来越清晰。在连续一年中的相亲都以失败告终后,我与家里人大吵了一架,并且重病了一场。

  在接下来的一年,我几乎推掉了所有的演出排期,并且下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十年前的那个小伙子,我要找到他!虽然我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这种感觉到底是来源于青春期的初生的爱慕、还是对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异性的追求、还是在赶考路上挽救过自己时间的恩人,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的人生不会为平庸而活!

  然而,我依旧平庸了一年,因为我不知道他在何方,他是不是还在河南?他结婚没有?他叫什么?甚至他现在长什么样子?他的手指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细长、眼神是不是仍然那么真诚……甚至我在台上卖力演出时也会略有走神地往台下观众席扫视。他在吗?他喜欢豫剧吗?他能认出我来吗?

  (4)

  再过一年后,我已经是河南某豫剧剧团的副团长,剧团由于工作需要,需要买辆二手商务车方便出行到各地演出,原本我是对二手车非常反感的,既担心花钱上当,也担心买完后经常修车,但是由于剧团预算原因只能就此作罢。剧团负责买车的小张担心车子买不好被批评,反复央求我在购买成交时到现场再确认一次。

  二手车交易是在郑州市西三环的一家叫做好车无忧的二手车展厅进行的,据说这是一家互联网创业的公司,比较重视用户体验,所以在这里买二手车相对放心一点。等我到达好车无忧二手车展厅时,车辆价格已经谈妥,并且在最后交割阶段,要进行最后一关的复检,简单来说就是由店内最资深的二手车评估师进行最后的车况确认。

  二手车复检师的工作服背后印有“好车无忧,车好、价好、服务好”的字样,但当我无意看到了他的那双长长的手指时,心里顿时为之一怔,心想,不会在这里遇到他吧?当他将举升机操作完毕后转过身来准备检查汽车底盘时,我终于看到了那双久违的眼神……是他!真的是他,难道真的是他吗?我的身子不由一晃,同事小张连忙过来扶了我一下:“王姐,你没事吧,是身体不舒服吗?”这时他——二手车复检师也注意到了我,我也观察到他的表情由平静转向惊愕,头部向左侧倾斜,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就连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慢慢地走过来,走路姿势好像都不那么自在,然后把油污的双手在工作衣了蹭了蹭,想扶一下但又担心弄脏我的衣服,“你,没事吧”。

  我真的不知道跟小说情节一样的事情会落在我身上,在心里惦记了十几年的人在偶然间久别重逢,我也想不不清楚纠结我多年不去相亲的东西,到底是感激、还是爱情、还是对豫剧事业的追求,“你还记得我吗?”这句话小到连我自己都几乎听不到了。“是的”,他笑了笑,“我不仅记得你,而且关注你很久了,你的每一次演出的录像我都有收藏,而且也时常关注你的微博。我现在还不错,自打小时候见到你考试的路上车子坏掉那次,我就决心要做一个懂汽车维修的人,没想到我现在成了一名二手车评估师”。说到这,他露出了一丝自以为是狡黠的微笑。“我是这里的二手车复检师,我们每卖出去的每辆车都要经过我的复检,如果车子有问题,我说这车不能卖公司就绝对不能卖,我是专门为客户提供保障服务的,而且我们这里累计卖出的上万辆二手车车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投诉

  

  “你是在跟我谈生意吗”,对于一个在当地小有名气的豫剧演员,我在此时说话心里居然还有丝丝酸楚。“二手车从小到大在我心目中都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有你在,而且还负责复检,我愿意永远放下对这种世俗的成见。这二手车没有问题,我今天就买了。另外这是我的名片,名片上也有我的微信号,我们可以随时保持联系吧”。不知道是被自己感动到还是别的原因,我的眼角居然感觉到一些湿润。

  在办理完这辆二手车的交割手续后,他一直把我送到店门外,门后有他的同事在喊他,说好像又有车子成交了让他去做复检,我连忙说:“你赶紧去忙吧,可以随时保持联络,对了,我还没有结婚……”。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说出来最后这句话,但说完后只感觉自己耳朵热热的。

  郑州的夏天依然炎热,但每个人行走的步履是那么的坚实有力。人生的际遇就如同豫剧的魅力一般,人生就是一个有着曼妙过程的成长,而每一步的成长都会让我们摒弃对世俗的成见,爱如此,信任,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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