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吴某知道布加迪车主在满大街找思域飙车的日子，他跟我说他早知道有思域挑衅事件，但在那之前他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吴某住在枫蓝国际的对面、嘉茂的旁边，他曾经是西直门的王者，最早开的是一台手动挡的菲亚特西耶那，红井路、大安山和妙峰山一带都流传着“西耶那上山了”的传说。
吴某展示了他在“1.22”以前的方向盘握姿，他说这让他觉得自己是《速度与激情》里的唐老大。
吴某说，从红井路下来回西外的路上会途经大成路，那里有一家东方宫，他家的牛肉面是北京所有东方宫里最好的，运气好的话还会赶上不定期发放的限量版雪花牛肉，入口即化。他每次赢了都会自己去那里吃一餐，一般是上午十点半，馆子刚刚开始放饭。
有一天吴某起床晚了，却不巧赶上公司的顶头上司要在早晨给他们开会，他开着西耶那用了9分钟从西直门开到了中关村，八点五十八分推开了会议室的门，而他的上司也在九点钟准时走进会议室。
2016年，吴某把西耶那换成了第十代思域，加了5000块钱的装饰，这在当时已经是非常低的价格了。吴某不屑于把220牛米、0-100加速7秒9这些数据挂在嘴边，他只会用行动表示，快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从此，吴某究竟有多快，成为了神之领域；从此，一辆挂着京A牌照的思域经常在西直门桥的夜色中微笑。而这盏回旋镖尾灯就像佐罗弯弯的嘴角，即使你和他交手再多次，你能看清的也只有这些。
但这一切，在1.22之后都变了。我问吴某，你不想再挣扎一下吗？他一边摆弄着多功能方向盘上切换仪表信息的按键一边平淡地说，我已经很久不开车了。
吴某现在的单位离家只有几站地远，平时他是坐公交上班的，而在1.22之前，他怕思域太久不开会出问题，还坚持每周上一次山，吃一次兰州牛肉面的brunch。可从1.23开始，他就一直在发愁怎样才能不让他的车久坐成疾。上山不敢了，而平时除了上班他也很少出去，没有女朋友，不用约会。
年关将至，吴某又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可以开着车带上爸妈去串亲戚了，忐忑的是，车应该怎样开呢？或者说，思域该怎样开呢？
我还是问他，就这样算了么？他说，我是快，但我不傻。我说，可我没在北京看到过布加迪啊。他笑着说，就凭你的马三？
大年初二，吴某准备找点时间找点空闲，带着妈妈回姥姥家看看。他在把车钥匙握在手中的一刹那有了主意，于是在出了小区门口后的第一次并线时，做出了这样的手势。
我问他打灯并线天经地义，又何苦如此？他叹了一口气，我把这口气理解为“问君为何伸出手，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就这样，吴某小心翼翼、毕恭毕敬地开完了这段不到十公里的路程，期间草木皆兵，感觉每一台从他身边经过的车都是来势汹汹，而自己的油门深度从没有超过30%。那一次，他觉得他的思域没有选装涡轮，不过他妈妈却夸他开车真稳。刹那间，吴某觉得这样的与世无争倒也恬适自在，他决定大隐隐于“思”。
吴某说，现在的他就像思域被藏起来的排气管，旁人只能见到我叹气，也看不见我张开的嘴。
我和吴某说，这次找他是想开一下他的车，写一篇试驾，并请他给我讲述一下一年多以来的用车感受。他一边系着副驾驶的安全带，头也不抬地对我说：“走，上山。”
曾经，在这枚按钮被点亮成红色之前，吴某都会在一个微信群里说上一句：“我要上山了。”
我当然没有听他的上山，理由是过年期间城里车少人稀，路况不错，而且山路驾驶也不方便我去记录他的讲解。他说，也好，那就随便转转吧，你先挂D挡，用ECO模式，把仪表盘调到涡轮界面。
他说的就是这个界面，可以显示涡轮的工作负荷，在ECO模式下，只要你不刻意地深踩油门，里面的能量槽一般不超过三格。
我注意到D挡的后面是S挡，而S挡的后面是L挡，我问吴某，这个“LOW”挡是用来下地库的低速挡吗？他沉吟片刻说到：“说明书上说是的，但其实如果你下地库时挂着L挡不踩刹车，那就离蹭墙不远了，到底干什么用的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顺便把ECO模式关了。”
原来，在L挡下变速箱会将发动机转速维持在3000转以上，涡轮工作负荷维持在三格以上，发动机并不动听的吼叫声也开始传进耳朵，这时候如果踩下一脚地板油，思域才会让你知道什么叫被速度支配的恐惧。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个L挡是“Lighting（光速）”挡！吴某说，其实是Luxury挡，奢侈、费油。
我看着吴某日渐消瘦的脸，回想着网上流传的思域车主画像，发现“思域风波”已使他洗尽铅华，从一个只知道踩油门的追风少年蜕变成为一名即便道路再空旷都时速也不超120只为省油的谦和先生。这让我想起了一位曾经必须在第一天排队买到新一代iPhone的果粉在失业后半年果断用起了华为的转变历程。
在回程的路上，我才发现吴某的车简直比试驾车还要整洁，除了屏幕上有些刚刚留下的指纹，车内几乎没有任何尘土和杂物，包括手套箱、后备箱和各个储物格都码放得井井有条。
后备箱的整齐程度好似世外桃源，车衣、气泵、掸子、水桶、玻璃水等，但一条Yashio Factory的毛巾追忆了吴某曾经的刀光剑影。我问他，你和土屋交过手吗？他略带遗憾地说道，只是有过几次谋面。
在开西耶那的时候，吴某只想买一辆锋范。虽然现在越级买了思域，但他仍然觉得锋范是最好的车之一。
这次试驾以一首“可爱”的歌曲结束，回想吴某的一言一行后我才知道，开车快只是他的保护色，而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却是云朵般的柔软，而1.22之后，吴某找到了撕去伪装的最佳时机，回归本我，人淡如菊，这或许是他和思域最好的归宿。而此时的吴某，正坐在副驾驶上微微点头，仿佛在说，你终于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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