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上海的昌吉路，许多人会觉得很陌生，没有了感觉。但提到安亭，马上就会想到上海大众，指的是上海桑塔纳的产地。

　　今年6月，在三亚国际机场，德国《世界报》记者问我，桑车什么时候停产？我说，这要问市场，问消费者是否同意。

　　作为老外，他也许不明白，一辆上个世纪80年代的产品迄今还在生产，而且生命力还很旺盛，仍供不应求，老当益壮，一马当先。

　　这是为什么？

　　我们相对无言，但彼此很快想到了“文物”这两个字。

　　在2000年“世博会”上，德国展馆拿出来的镇馆之宝中就有甲克虫，被当作德国经济的活化石。看到此景的中国人说，看来当桑车某一天真的不生产了，它就会像甲克虫那样被送进历史博物馆，向青铜器报到。这是一种共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

　　然而，“没有上海牌轿车就没有桑塔纳。”

　　这是谁也不会否定的历史事实。早在1978年国家准备对外发展装配加工业时，时任机械部副部长的饶斌就建议把汽车装配线建在上海。理由就是上海是中国轿车唯一的生产基地。由于上海抓住了这一契机，改变了中国汽车业的命运，才有了今天轿车业的繁荣。

　　三十余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如今要找一位既生产过上海牌轿车又参加过桑车组装，现在还在生产岗位上的人恐怕已经难以寻觅。

　　然而，还是很幸运，找到了。他就是现任上海大众三厂厂长的陈文达。老陈说，再有三年我就要退休了。见面时，老陈的开场白似乎在提醒我，历史的见证就要从手指缝中漏掉……

　　“爷爷辈的生产方式”

　　了解历史的人都会记住1991年11月25日这一天。许多人都目睹了上海牌停产的最后一幕。不少老工人闻讯从时区赶到安亭，争先恐后的要与最后一辆上海牌轿车合影，有人眼里还泛起了泪花，还有人则依依惜别，感叹道，这是真是“壮士断腕”啊！

　　“这种场面很感人”。经历过这段历史瞬间的陈文达说，当时我也在场，有人戏称，这是上海牌的“追悼会”。不过，谁都清楚，上海牌轿车确实老了，技术也落后，已跟不上时代的要求。就像人的寿命，逃脱不了自然法则。有人曾把上海牌轿车与桑车作过比较，不得不承认这种差距，并特意将这两部车放在上海大众一厂改造前的牌子下立此存照。

　　1978年，一批日本人来上海汽车厂参观。他们吃惊地说，这是他们爷爷辈的生产方式。连陪同人都感到尴尬。“其实这种落后我们心里都明白”。陈文达说，用绳子和板凳来组装轿车这与手工作坊没有多大的区别。当时走进车间，就能听到一片“打击乐”的喧嚣声，时光会倒流到原始的生产状态。2000年，上汽集团在筹建上海汽车陈列馆时，还特地请人把这一情景做成了腊像，真实地记录了下来。

　　也许谁都不信，轿车是用榔头敲出来的。1964年高中毕业的老陈，刚进厂时就接受了这种“技能培训”。当1985年作为上海大众首批送到德国培训的员工时，老陈顿时意识到这种差距不单单是技术上的，还有观念上的落后。他说，现代化轿车的生产观念是规模化的流水线生产，质量是制造出来的。而过去，他们完全是靠半手工状态下生产轿车。作为上海大众汽车厂的首任厂长，陈文达对这两种生产方式最有感触的人。他说，一厂是在上海汽车厂旧址改造的基础上建成的。今天，细心地参观者还会发现，现今生产波罗的厂房是“新旧合一”的产物。能够看到过去的影子。不过生产装备是一流的，原桑车装配线已不复存在。这里完全是现代化轿车厂的概念。

　　老陈说，上海牌轿车一共就计生产了1万余辆。而今，一年就是30万辆。陈文达说，这种变化太大了，连他自己有时也感到吃惊。去年，上海大众已累计生产了200余万辆轿车。

　　承上启下的手笔

　　“如今60%左右的产量是在二厂生产的。”

　　到过上海大众二厂的人就会发现，这里的厂房车间虽不新，但生产布置十分紧凑效率特别高。担任过二厂厂长的陈文达介绍说，上海大众在柔性化生产方面做得比较早，现在早已实现了混合生产。

　　在上海大众，陈文达属于老人了。每当建立新厂时，他就会派往新的“战场”领军打仗。1995年，上海大众二期工程建成，二厂也同时宣布桑车2000型开始投产。当时身为二厂厂长的陈文达高兴地说，这里将生产桑车2000型，对他来说，高兴的还有第二个原因，是上海大众一步跨越了与国外三十年的差距，而且与国外同行合作开发了新车型桑车2000型，年产能力一步达纲，形成了经济批量达到了20万辆。这在国内率先建成规模化生产轿车的项目，意义重大，产生了很大的示范效应。

　　从车型变化到产量巨增，上海大众用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实现了历史性的突破，按世界规模化的方式开始生产。他记得，上海大众一期工程完成，恰巧是上海大众成立五周年，国务院总理李鹏亲自出席这次纪念活动并宣布了中央开发开放浦东的决定。据老陈说，当时上海大众是国内第一家轿车企业产能达到3万辆。但他说，实际上我们已经有6万辆的轿车。

　　1995年，当桑车2000型拿到上海国际车展展出时，一位台商羡慕地说，这么漂亮的车在台湾很难造出的，这无论是外形设计，还是制造水平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准。

　　二厂是为桑车2000型项目而改造的，简称“二期工程”。建成之后，不少参观者看了二厂的生产流水线和生产装备后无不赞赏上海大众的手笔和气派，投资25亿对合并后的上汽车厂进行进行老厂区改造。令人欣慰的是，上海大众用联合设计的方式终于推出了一款按照中国人消费理念而设计出来的新车型。这也是中国人由学造车到涉足汽车设计迈出的第一步。陈文达说，从上海大众发展的角度看，二厂扮演的是承上启下的角色。尽管现在二厂又有点旧了，但在五年前还是国内最先进的轿车厂。可以看出这是上海大众快速发展的第二个里程碑。

　　现在二厂的总装线是楼上楼下联动，可以利用的地方全都“填满”了，满负荷在运转。，在二厂的流水线上滚动着三个平台十几款车型。如普桑、桑车2000型，还有高尔，以及桑塔纳旅行车，还有高尔五门轿车等。有人形容二厂像个老母鸡。天天要下700多个蛋（车型），是目前上海大众产量最大的汽车厂。陈文达说，现在二厂一天的产量要比过去上海牌轿车一年的产量还要多。

　　人性化生产样板

　　1999年11月，德国总理施罗德来到上海大众，对刚落成的三厂表示了祝贺，并题词“上海大众是中德合作的典范。”

　　在一旁陪同的原德国大众董事长皮尔希介绍说，这是德国大众集团中最现代化的样板工厂，也是当今国际上最先进的汽车厂。

　　一位德国记者说，他跑遍了世界各地的汽车厂，现在还没有一家工厂与上海大众三厂相媲美。他说，这里的生产方式已步入了人性化的生产方式。

　　有人曾这样形容汽车工人，他们就像产业士兵，犹如卓别林表演的机器人时代。现任三厂厂长的陈文达说，三厂的先进性不仅仅是52亿的硬件投资规模和舒适的工作环境，而是生产轿车的理念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有一次业内组织的专家参观上海大众三厂后欣慰地说，我们用不着再自卑了，实际上上海大众已经达到了国际汽车制造的先进水平。皮尔希说，中国版的帕萨特要比德国原版车漂亮，制造质量要比原版车还要好。身为厂长的陈文达面对人们对三厂的评价，他心里最明白，这其实是对上海大众选择的发展模式的肯定。从纵向比，由手工作坊式的生产方式到先进的流水线生产方式，再到电脑控制生产方式，他都经历了。而从横向比，上海大众从被人怀疑在“孤岛上”生产，到引进一个车型改造一个行业，建成庞大大“共同体”，再到“桑车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售后服务体系，以及现在与国外汽车制造企业比肩的对资格，这对于他来说可谓用一生见证了这段历史。

　　“三厂设计特点是以职工为中心呈辐射状布局。”陈文达介绍说，与传统的工厂设计不同的是，三厂设计是以人为中心，即把人作为生产质量的第一要素来考虑，这里不仅要提供一流的生产环境，而且是按人性化的生产方式进行生产。这就是说，从过去单纯地强调先进设备的依赖性转变为以人文为主的参与性，考虑到生理和心理的影响度。

　　凡到过三厂的人，都会为大堂式的入口处和职工的生活区感兴趣，上班就像回家的感觉一样，先入客厅再进房门更衣等，而后走过一道长长的质量检测“长廊”再到各个车间进入作业区。这就把“质量是上海大众的生命”设计成了一种自觉行为转化为一种意识，而不是口号。再如，雪橇式装配线，模块化装配，电脑程序化控制等，这都体现了以人为中心的生产理念。这就难怪有人把上海大众比喻为现代化加人性化的工厂看来并不是虚言。

　　陈文达说，我不喜欢回过头来与过去比。从他的人生经历来看，明天总是美好的，要向前看，以世界的眼光造车才能感觉到每天充满了希望……

　　是的，对过来之人的老陈来说，他的人生经历是随着上海大众的发展一起走了过来的，而作为三轮汽车厂的长厂，正好与上海大众的发展节点是同步的，老陈说，这是他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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