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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清生:楠溪江、雁荡山和百万元出租车
2003年09月19日09:53  作者:古清生   来源:SOHU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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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温州是辆普桑,临近中秋的南方仍然炎阳似火,瓯江南岸的温州城被热潮拥抱。普桑有些年岁了,发动机还行,感觉在高速公路上,右后轮某处有些间隙,但无大碍,高速加盘山公路,均由程建清先生掌盘子,他是温州人士,据说闭目都不会走错路。这次是三人行,程绍国先生是散文作家,得温州藉大作家林斤澜先生真传,其散文有一种人世的洞察与婉约之美。当然,绍国兄便是温州之文化向导了,他曾陪同林斤澜、汪曾祺、何立伟、阿成(东北)等等文化人游楠溪江,观雁荡山,吃精美之瓯菜。

  我们的第一站是游楠溪江,这天普桑给我不能忘怀的是它的冷气供应特别充沛,在三十几度气温的楠溪江边走两小时,就匆匆钻进车去,此时车内就是天堂,车内那个凉爽,车外那个酷热,车里车外两重天!此后坐车,便问冷气足不足,想想南方酷暑,也许真的是一项制冷功能就会决定一款车型的命运呢。所以,游楠溪江、雁荡山以及后来的永昌堡、江心屿,均是该辆普桑。这普桑的妙处就在于它的制冷良好,在热的时候,远远的站在山冈上看见它,感觉它不是交通工具,而是一台凉爽器,坐进去就像跳上沙滩的鱼又回到水中。我想,汽车商没有理由不为南方版车型提供优良的制冷系统。

  温州人造的路桥,永远是那么平整与流畅。公路沿着弯弯的楠溪江进入雁荡山区,雁荡山是一个庞大的山系,有东西南北之分,我们游的是北雁荡山,据说山顶有一湖,有芦苇荡,每年秋便有南归大雁在此落脚过冬,故称雁荡,山便称雁荡山。楠溪江是一溪清流,两岸是毛竹、水竹、茶树、木桕树、樟树、榕树、松树、杉树、枫树、葛藤、青藤等植物,有小小的弯月般的梯田,田中的秧苗绿着。从车内望去,秋天有两种物景尤为突出,一是樟树,樟树是在夏季换叶,所以初秋的樟树,其树冠之上是一簇簇白嫩的叶子,它如永新的生命在浓郁的绿海翻开新的一页;另一是毛竹,《中国古代科技史》的作者、英国人李约瑟先生曾经将中国南方的竹林描写成“那是一团团绿色的爆炸的气浪。确实如此,在山道上,普桑徐行,绿浪翻滚,清溪如链。

  我想在深秋,开一敞蓬车行驶在楠溪江畔,那才是一种极致的美丽。因为热,只敢偶然开开窗,让大自然的气息进来。一道弯又一道弯,奇峰异石,水转山移,人便不觉得是坐车,尤不似市街的那样坐车,人是在白云与翠谷之间移动,如梦。有时候醒来,就想有一辆房车,就住在这溪边,在溪边垂钓,煮鱼烹虾,饮酒听风以及览月,月是白白的朗月,它临近山头,或从山坳上升起来,或栖落在溪间。

  实在是热啊,出了普桑,挟着葱郁的植被气息的热浪滔滔卷来,我虽是执了一把绸质折扇,然是如何可以抵挡这样的热浪?不过也只能关了普桑的门,令它独自在榕树下乘凉,然后走往楠溪江边。楠溪江三米以内的深度均是透明,悠悠地流,卵石与礁屿,挡不住它向往山外的脚步。在石桅岩下,有一处深潭,深达23米,它是石桅岩下最深的潭。石桅岩一峰雄立,海拔高306米,鬼斧神工,峭如天柱。我与绍国兄在下游一个潭游泳,下水两步即不可以探底,离岸约三米远,我向下直潜,更不可探底。绍国兄说,此潭深也。悠悠的楠溪江,是在此转了一个急弯,河水直冲的石桅岩下,有一个巨大的溶洞,此洞幽黑,令人感觉它里面会有鲤鱼精、蟒蛇精和恐龙之流。当然,真正令人恐惧的是地下河,如水将人送入地下河,人就永远进入地球的腹内。

  陡峭雄奇的石桅岩上,只有雄鹰栖立,连松鼠与白鹭都不可涉足。通常游览楠溪江,就是绕着石桅岩而行,此地号称小三峡,一圈过去须二小时,如是喝茶和饮酒,还要坐筏戏水,则时间要翻上倍数。我们有普桑,就十分从容,往往复复,只令人玩了一个够。并在楠溪江畔吃溪虾与溪鱼,那溪虾与溪鱼,新鲜微甜,清雅高洁,未闻一丝腥气。雌的虾腹间有籽,虾壳上有斑点,所以也是麻虾。溪鱼像小鳄鱼,或曰狗鱼,其肉质细嫩,清甘柔爽。盐水溪虾,酸菜煮溪鱼,还有子梅鱼、楠溪鸡、野芥菜、白鲞、炒泥螺,喝的是冰镇雁荡啤酒,那真是一个爽啊!

  天色向晚,夕阳从石桅岩后向西雁荡山沉落,普桑便向雁荡山驰去。雁荡山最具特色的几处,便是大龙湫、小龙湫、中折瀑和合掌峰。在合掌峰与雁荡峰之间,宜于看月,一轮皎月升起,峰下离月很近,月色空朦,夜风送爽,山谷回音是夜鸟啼鸣与草虫弹奏,在柔凉与清白的月辉里,奇峰雄峙,只觉得人被抛入岁月的荒野。

  温州地界,有许多古语的,如“湫”即是。车上,绍国兄反反复复提到大龙湫小龙湫,乍听以为是小溪之流,走过弯弯曲曲长长短短的林荫道,来到大龙湫,才见是一峰高耸雄立,上悬一孤瀑,九天直落,积而为潭。绍国兄始介绍,湫即为瀑,翻译过来是“大龙瀑”。雁荡山的瀑布果然也与众不同,过去见得瀑布,都是在悬崖上向外冲出或直悬垂落山谷,大龙湫是将山勒出深槽,回冲而槽愈阔,雁荡山为中生代火山岩发育,山峰山谷皆为破碎火山岩,经漫长的岁月雕镂,山体如被瀑布刻版,一线亮瀑于此随风摇曳,是时篷久旱,大龙湫未见往时气势,然也婉约之至,摇曳飘摆出一幅珠帘,潭中少男少女撑了竹筏,撑起阳伞,刻意去穿越龙湫风景,只听见水声笑声绕潭而起,旋转山谷。我随着绍国兄来到茶亭,各要了一杯雁荡云雾,听龙湫而品云雾,果真是胸怀若谷,渐可容下久远时光,浩浩历史长河。中国山水诗之鼻祖谢灵运,原是做过永嘉太守的(南北朝〈385-433〉),其时文章亦称为江左第一(旧时温州亦曰永嘉),谢灵运之山水诗任永嘉太守时所作居多。

  雁荡云雾色泽翠绿,汤浅黄透亮,其气青香,细品有青甘绵涩之味,气则贯顶,感觉通透。坐在大龙湫边悠然品饮,看看悬崖上的摩崖石刻,龙湫冲击出那样大一个潭,在时间里有什么不能消隐或者找见?就讲到汪曾祺、林斤澜和周作人。绍国兄在准备写《林斤澜传》,林斤澜是温州土著,过去我是惊奇北京怎么养育了文风如此细腻与高洁的作家呢?来过雁荡山,知道谢灵运便释然了,这样的雄山秀水,是要出好情调的。程绍国先生新出一部散文集《双溪》,也是极灵秀的,他酷爱营造美文美境之作家,因此在品茶间,悠悠讲述了林斤澜、汪曾祺诸多趣闻轶事之后,忽然大声说:要把周作人当做两个人看,一个是那个世俗的有污点的周作人,一个是那个雅境美文的周作人!绍国兄怎么啦?如此肺腑之言,也是我想说呢。关于上世纪的浙江藉大作家,周作人真是令人慨叹之的。

  茶愈喝愈淡,谈兴是愈谈愈浓,与绍国兄是初次相见,此前是神交也。雁荡山,林斤澜,谢灵运,徐霞客?徐霞客有书:锐峰叠嶂,左右回环,奇巧百出,真天下奇观。谈到这样一些人士,还有杜甫的父亲杜审言,就想到奇山异水,是如何的天远地阔,也是要引人来。在没有汽车的年代呢?没有汽车时,雁荡山区有一种矮种马,官人抑或坐轿吧。雁荡山,它是一本大书,岩石的和地球的。

  离开大龙湫,驱车去小龙湫、中折瀑、合掌峰,中时又驱车四十分钟专程到永嘉之食街大啖海鲜山珍,那冰镇啤酒倾倒时也是如龙湫呢。走马观花看罢雁荡山的标志性景观,也是临近黄昏了,程建清先生说此地离温州城只有70公里,一个小时回去。纵然是盘山公路,车也是绝尘而去,但我们不回温州城,而是去温州城郊南白象,那里有一个好玩和好吃的场所“农家小院”,从城里走是穿过梧田大道,到慈湖见温州家俱市场沿104国道往南一公里处,农家小院就到了。

  果然,农家小院门前有巨大的停车场,开车族和打的族络绎不绝前来此地一品古老的温州佳肴。我在农家小院吃到两样菜是不能忘怀的,一是“清水马蹄笋”,一是“苦槠豆腐”。前者闻所未闻,后者儿时有所闻而未曾尝过。马蹄笋产地分布在浙江南部、福建和台湾,温州主要产地为瑞安与平阳。 马蹄笋为绿竹所生,绿竹的学名为光箨绿竹,其笋因形弯象马蹄而称马蹄笋。这里有必要交待一下,温州之名,取自其四季如春,温暖祥和之意,所以温州。温州有亚洲最大的竹海,不仅竹的面积大,其又一年四季可以吃到笋:春天有毛竹笋,夏天有金竹笋、石竹笋、红壳笋,秋天有绿竹马蹄笋、吊丝骨笋、大头笋,冬有冬笋,既可鲜食,又可晒笋干、制罐头。马蹄笋的生长期是六月份至十月份,这正好是夏秋两季,一般地方这两季都是吃不到笋的,温州到底不同啊。

  我吃的是清水马蹄笋,这是最具本味的做法,水是清甜,近乎甘蔗的味道,笋吃起来,味道清甜口感爽脆,却是一道养性之菜,清新淡雅,甘又有一丝微苦,就像人生里的普通日子。马蹄笋还是实心之笋,所以是切成的三角形笋块。马蹄笋只能保鲜四小时,红壤生长的味道好于黑壤生,且是在瑞安与平阳交界处的南雁荡山生长的为佳,因为绿竹的生长气候条件要求是温暖湿润,年平均气温18度以上,年降雨量在1400毫米以上,但它也能耐零下5度的低温。

  苦槠豆腐是文物级的食品了,它是槠树结的栗子,真正圆锥形的栗子,外壳与板栗同,炒熟吃它是苦香苦香的,我是吃过的,但是苦槠豆腐亦只听长辈们说过。苦槠豆腐就是苦槠栗子磨粉打成“豆腐”,看上去它却是深色而薄的凉皮。苦槠豆腐炒辣椒,吃起来有韧劲,所谓筋道,有隐隐的苦槠香,它也是真正原森林里的产物,很多地方连苦槠树都见不到了,因为它不是速生树种。

  又吃了苍南鱼饼、三层肉、平阳粉干、脆皮地瓜丸、清炒萝卜丝、明脯茄子、青棉糕、酒糟黄鱼、卤鸭舌、红山药炖排骨、醉泥螺等等,计21道菜,四人吃,结账计360元,关键是喝了生头酒、老酒汉酒,当然酒钱在外。这两样酒也属于文物级的,城市里面是很难得找见。农家小院因为要坚持古老的瓯菜风格,所以它没有招聘专业厨师,而是到乡间聘请会做传统瓯菜的美食家来掌勺,因此就吃到了地道的瓯菜,或者是古老的,真正是流传下来的,没有变形走样的瓯菜,它也是极少放调料,这却是我喜欢的。地道的瓯菜确实好,外地人到温州而没有到南白象的“农家小院”品饮,就等于没有到过温州。

  喝至半醉,坐车回城。温州城才是地道的汽车社会,早晨起来,就见满大街的汽车,很少有行人,也没有见到几辆自行车,有的是私人轿车,车都开得飞快。温州的街道都不甚宽敞,在城里坐程建清先生的车,才知道什么是“玩车”的境界。温州的十字路口,通常没有交通岗亭,也没有交通警,问程建清先生这是为什么,他说为了“节约地盘”,交通警只在路上巡察,不固定一个地方。“节约地盘”明显是温州思维,不过,它的确不堵车。车与车之间,经常是相隔尺余相擦而过,程先生还玩出几次与他人的车面对面相距不到一尺的险情,遇这种情况,双方倒车,让易走的一方先过,我惊讶他们如此和气,居然没有一声抱怨,程先生说,这很正常,谁都不怪谁,走路要紧,我想这在北京,说不定就要停下来相互指责,至少也要骂一两声,温州人什么事都没有就走了。

  温州这个汽车社会,还是自然成长起来的,程先生说,早年的温州街上,也是夏利、奥拓和面的,以后随着经济发展,路上的汽车也慢慢好起来。不过,最好的车都是企业家的,奔驰、宝马、沃尔沃、卡迪拉克,这些车都是企业家自己的车。温州市总人口为700万,市区人口70万,大约相当海口,但汽车保有量有20万辆,摩托车不在统计之列,温州的街道能够保持畅通,估计与温州人的玩车早以及他们的思维观念有关。只要没有相擦和相撞,温州人不会停下来讲道理,关键在于他们玩车的技术也十分高超。

  有意思的是温州的出租车,温州少见交通车,他们是真正将出租车当作公共交通。温州的出租车保有量为3328辆,除了车顶有出租标志外,这些车都是它的本色车,有富康、普桑和捷达。早年捷达和普桑多,后来发现富康比它们皮实,于是富康就多起来。温州的出租车主又与外地不同,温州的出租车主人一般不开车,他们将车租出去,一天三个班,净收入380元。来租车开的人,多半是河南、安徽人,我坐过河南人开的车,他是一个复员军人,以前是汽车兵,复员后到温州来租车开。较早些时间,租车没有这么贵,因为仍有外地来瓯人员想租车,就把租金抬高了,但租车人仍有利可图,因为温州人特别注重夜生活,很多地方是通宵达旦开门,所以即使后半夜,仍是有活拉。现在,一辆出租车可以标价百万元出售,最新的底价是97万元,实际上两千年时就已经涨到90万元了,后来降了一些,曾以86、5万元的天文高价买进一辆旧出租车的李先生说,他向银行将款贷下来,每月收入11400元,还银行9000元本息还有盈余。如此,拥有出租车还是一项重要投资行为呢。

  那么,近百万元购买出租车就不怕亏本吗?比如政策变了呢?这便要说到温州理念,温州出租车营运的年限为长期,同时3328辆出租车的数字也是一个稳定数字,没有朝令夕改,这使得出租车可以成为投资主体,我看到管理部门也提醒市民在投资时要考虑风险,但是出租车投资有利可图,其价格在非典时跌落一般时间以后仍是一路上升,从这项出租车管理政策上也可以让人从侧面看到温州政府的一般公信度。在温州,间或听到市民批评政府的效率,他们是拿上海浦东项目审批一条龙来比较温州政府效能的。因此,温州政府现在提出一个“效能革命”,这是一个非常务实的城市,尤其它的汽车管理政策方面,有许多独特之处,天下人知道温州人有钱,但温州没有出台什么政策让好车子来撑面子,十月份温州要举办一个“世界温州人大会”,可以说全球的温州藉的精英都要回来,然而温州是照常运转。

  关于汽车,温州人有三条令人欣慰:1、汽车政策是隐定的,政府不会与市民过不去;2、好车都是企业家私人的,私车消费是温州汽车消费主体;3、只要是有许可证的汽车,都是可以上路的,不论你是奥拓还是奥迪,只要是汽车消费者的自愿选择,那么他们各自的理由都成立。另外还要提一下的是温州人自力更生建设的交通网。他们在母亲河上建起了三座大桥,今天他们又在洞头架桥,要将海上五个岛屿用桥连接起来,另还要拓展去瑞安竹海,泰顺廓桥及其他地方的高速公路,打造一个大温州。原来交通最不便利的温州,他们自力更生建起了自己的飞机场,修了铁路和高速公路,将来的温州,肯定是驾车者的天堂,并且也是驾车自助游的一个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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