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月，底特律积雪盈尺，奇寒刺骨。来此参观一年一度全球汽车最高展事底特律车展的6位中国汽车记者抵达有如5幢地王大厦比肩组成的通用汽车总部——底特律城市复兴中心，采访通用汽车董事长史密斯。

　　这是一个弥足珍贵的机缘——因为史密斯执掌的庞大汽车帝国通用汽车长期名列全球企业500强之首，事务繁忙，难以企近。陪我们上直达顶层的总裁专用电梯的一位通用员工说：他们在通用大楼工作多年，从未上过这个楼层。但是史密斯乐于见中国记者，尽管只有短短15分钟。

　　电梯缓缓上升，记者心里重温着史密斯的个人资料——这是世界汽车业公认一位力挽狂澜的传奇人物。1992年，通用汽车面临财政危机，亏损高达26亿美元。约翰·史密斯在危难之际接任通用汽车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并在96年出任董事长。通过削减成本，成立统一的采购部门，改变旗下各个品牌分头采购所造成的每年几十亿的浪费，带领通用93年盈利25亿美元，95年更达盈利69亿，从那时起通用汽车连年盈利，并保持了年销售额1800亿美元的世界最大企业的地位。同时，史密斯全力致力于亚太地区和中国的拓展，主持建立起装备先进的上海通用汽车公司和泛亚技术中心。“只有一个人可以当之无愧地被称为我们中国业务的奠基人，那就是史密斯。”通用汽车中国公司董事长兼CEO墨菲如此评论。这个巨腕、铁腕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电梯门开了。我们被引进一个小小的深蓝色墙布、装饰简约的会客室。史密斯他个头不比我高，在美国人中绝不起眼，西装也不像中国记者那般毕挺崭新，很朴素的深色西装，令我顿感亲切。“先别问我，劳驾请先告诉我，你们那边的情况怎样？”史密斯站定，用探究的眼光扫视中国客人，“现在是1月，我还没有中国去年人均GDP的数字，还没公布出来，你们谁知道？你们的收入是不是有上升？”

　　我们回答：中国98年人均收入750美元，1999年约为800美元，2000年估计会达1000美元。史密斯说：“啊，平均。照这个人均收入，我们只可以在中国投资摩托车厂，可是我下了一次重注，大规模投资15亿美元建成了合资工厂生产高级轿车。我赌的是你们会很快富起来，赌的是一两年内中国出现汽车消费大潮。你们手里没钱，我的钱也没有了。”笔者明白史密斯的弦外之音——通用投资中国的发展战略在2000年意大利的一次研讨会上曾倍受华尔街金融分析家的质疑，似乎史密斯把股东的钱投到了泥潭里。看着这个力排众议，与中国民众休戚与共、身居高位而随和直率的汽车“巨头”，我顿生好感。

　　当我问到通用的中国战略时，史密斯决然地说：没有中国战略就没有全球战略可言，就没有未来。他飞快翻看一眼我的名片：“你，还有这位广州记者，都是来自南方，我手上的数据表明，你们华南的一些中心城市和东部沿海地区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已达1.7—2.5万元，已基本达到了轿车大规模进入家庭的水平。这已经是和东欧、和波兰一样的收入水准，波兰人口4000万，去年轿车销售总量为50万辆。而人口与国力不可同日而语的中国轿车销量仅为65万辆。可是波兰的人均购车是你们华南沿海的10倍。10倍，想一想，这里有多大的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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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过去了。在史密斯预言后的一年，中国汽车消费的火山喷发、大潮奔腾。2002年通用在中国生产和销售了26．4万辆汽车，同比增长了325％！上海通用钵满盆满，而史密斯却即将离去。今年，史密斯光荣卸任，3月，65岁的史密斯来到上海，作为通用汽车公司董事长最后一次视察在中国的企业和研发机构，挥别中国汽车。以他一贯的低调风格，史密斯的行程不事声张，站在人群中的仪态普普通通。在上海通用的送别聚会上，史密斯微笑着说：“我很高兴，通用在中国取得的成功使我们可以预测，中国很快将成长为世界汽车第二大市场，甚至有一天超过美国。而我，退休后会去家乡，帮我开杂货店的孩子打理打理店面。”

　　史密斯说这番话的时候我不在场，也无法亲身送别这位与中国共命运、与中国民众“同甘共苦”的老朋友。我很遗憾——我想，如果我在场，一定会朝台上递上这么个条子：“今天，中国已经到处是别克、君威和和赛欧。如果你乐意，我很愿意请假为你做向导，开台别克周游中国——我喜欢你。你没赌输，我们都赢了。中国汽车记者：李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