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观调控冷却银行车贷 触痛亚飞金融链

　　“前两年谁做得最火，现在谁的处境可能就最糟。”7月，在生意较往年明显清淡的北京市亚运村汽车交易市场，这是众家经销商的共识。宏观调控冷却商业银行放贷冲动的同时，车贷也开始显露出近年来飞速增长背后的隐患。

　　“夸张点说，去年在亚运村几乎是什么都可以买到，甚至于零首付，不需要任何抵押。现在，整个市场在品尝当初任意放贷的恶果，浮出水面的假按揭比比皆是，贷款逾期爆发式地出现。”民生银行从事车贷的陈涛说。

　　亚飞汽车（集团）公司——过去数年北京市场最活跃的经销商——正成为这场售车热潮过后的受影响者之一。同昔日亲密伙伴北京市商业银行的合作已经发生变化，车市销售降温压缩了亚飞的售车利润及加盟店收入，更值得忧虑的是，依靠金融杆杠撬起的巨额贷款重压着亚飞相对薄弱的资本实力。

　　与北商行蜜月终结

　　“我们和亚飞的合作在半年之前就已经萎缩了，主要原因是违约率较高。现在，我们的法律部和保证部正在同亚飞进行协商，共同追讨逾期贷款。”北京市商业银行个人金融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说。

　　这位人士透露，与亚飞合作最多的是北商行燕京支行。而燕京支行个贷部康女士亦向记者证实，“由于违约率过高，我们和亚飞之间关于汽车消费贷款的合作业务已基本萎缩。”

　　亚飞汽车是国内最早一批汽车经销商，其独创的“亚飞模式”被业界视为汽车销售中的经典案例。在北京，北商行与光大银行是亚飞最主要的合作银行。

　　北商行和亚飞汽车在汽车消费信贷领域的合作始自1997年，运作高峰期间通过分期付款方式销售汽车6．48万辆，贷款额达60多亿元；其中北京地区销售汽车达1．195万辆，汽车消费信贷总量达1万余辆。

　　初期亚飞与北商行主要是与中国人民保险公司一起合作，由人保提供汽车贷款履约保险。在这种模式下，由保险公司承担最后的违约责任，亚飞与北商行的风险不大。据亚飞网站上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03年6月，亚飞在北京汽车市场累计信贷销售车辆1．25万笔，信贷规模13．57亿元；截至当时共发生保险赔付3笔，赔付金额19万元。

　　2003年年中以后，人保相继在各地停办车贷履约保险，亚飞与北商行的合作开始转为抵押登记的方式。“他们在我们这儿开了一个活期账户，存入一定金额，如果出现违约时我们就直接从这个账户上扣钱。”北商行负责个人金融的江明福说。

　　这样的合作模式不久也告变化。市场传言，亚飞的逾期贷款可能较高。但该北商行人士否认了这种说法：“现在我们是委托亚飞追讨贷款。总体的违约数额不是特别高，不可能有1个亿，仅占总贷款额的百分之几，不到1000万元。”

　　“而且，这部分钱也不是始终还不了的，因为支行的统计数据一直是动态的。有些人是这几个月没还钱，以后几个月就还了。其中主要涉及一些工程车，而家庭用车的贷款质量还不错。”

　　“游击队”策略

　　在实行更严格的筛选制度后，北商行的合作经销商由以往的40多家减少至少数几家。“目前我们筛选经销商的标准是，必须有自己的专卖店，注册资金1000万元以上，有固定的销车地点，二级以上的品牌代理。”北商行个人金融部负责人程军说。

　　为了控制自己的信贷风险，亚飞采取的是“游击队”的策略。一位曾经是亚飞的老员工告诉记者，“每当下班，亚飞负责信贷风险控制的主管便会拿出一长串‘黑名单’，员工全部出动，四人一组，几十辆车，浩浩荡荡，‘按图索骥’地‘杀’向北京的各个角落。”这就是亚飞的“家访”制度——每组指标是每天负责拜访五个客户，一种低成本的风险控制手段。

　　或许正是基于这种切身的体验，亚飞集团总裁郭基元曾对媒体说，“信用是真实的数据积累出来的，而在中国很少有人做这个研究。即使是银行的数据也未必有我们的可靠。”

　　在国内信用制度缺失的局面下，亚飞这种“盯人”策略不失为一个办法。但信中利董事总经理罗学鼎却认为，“游击战打不出正规军。亚飞扩张的风险不容忽视，其‘家访别动队’式的做法会随规模扩张而受限制。”

　　可以作为罗学鼎观点的佐证的是，今年大量汽车骗贷浮出水面。在国家审计署此前发布的报告中，明确指出汽车贷款中存在着部分触目惊心的骗贷行为。“一些汽车经销商和个人采取弄虚作假的手法骗取汽车个人消费贷款，有的甚至内外勾结，合谋骗取银行资金。审计抽查工行北京翠微路支行办理的7．91亿元汽车消费贷款发现，4家汽车经销商用虚假资料骗贷达9650万元，占12％。”

　　即便在银行收紧放贷、严查贷款人资质的今天，亚运村市场上仍然可以不要任何材料就买到新车。“除了首付30％以外，你再多付3000元，向银行贷款的材料我们可以为你准备齐全。买完车后，我们再为你做一个将车无偿赠送的协议。”一位经销商对记者说。

　　北商行的江明福也承认，“目前的主要问题是，个人信用无法考察，部分贷款人的法律意识淡薄。亚飞以前和我们合作的模式也是暂时的，仍会面临许多风险。事实证明，许多贷款人的资质材料是假的。”

　　金融杠杆风险

　　在解释汽车经销商的盈利模式时，中国人民大学金融证券研究所副所长赵锡军分析道：“汽车经销商的利润来源主要包括，卖车盈利、代理服务费、保证费，部分经销商提供零部件销售与汽车维修中获得的利润。”

　　而对于拥有汽车销售连锁总店、旧车销售经纪、担保、汽车维修保养等完整业务系列的亚飞集团来说，主要来源包括自身的售车利润、转销给连锁店的汽车差价、担保费收入等。

　　其中，相当大一部分的利润来自卖车获得的盈利。业内人士认为，“亚飞只有少数几种车是一级品牌代理，其他出售的车辆和其他经销商相比，没有明显的竞争优势。”在汽车业总体销售遇冷的情况下，亚飞的这部分利润可能将被压缩。

　　另一部分则来自于特许加盟费，而这一部分利润也面临着在竞争加剧和车市低迷后缩水。亚飞是国内九大汽车销售连锁店之一，截至去年10月底，亚飞在全国323座城市拥有738家连锁店。以每家10万元的加盟费计，连锁店至少给亚飞带来7380万元的收入。

　　在给出“10万加盟费，2万管理费，这些钱一次性管5年”的报价后，亚飞特许加盟一位姓宗的销售人员对记者表示，“4万元也可以考虑。”而业内人士称，在汽车销售的高峰时期，亚飞称自身一个分店“五人卖车四十天，获利百万元”，当时加盟费可以报到15万元。

　　以“直客式”模式提供车贷担保的亚飞，最大的含金量来自其品牌的信誉和与各大银行之间的密切合作。北商行的变化，亚飞连锁加盟费用的下调，都在影响这家企业的发展。

　　在汽车销售的井喷时期，郭基元曾表示，在调整业务结构过程中，2003年1－6月份，亚飞车贷更是比上年同期下降了42％，对于车贷的客户审查也更加严格。亚飞北京事业部负责汽车信贷的一位女士也对记者说，目前在亚飞做车贷要求首付50％，部分条件较佳的客户可以放宽至40％，但都需要提供完备的收入、信用等证明，并只能跟光大银行做贷款。

　　同时，亚飞也开始向车贷以外的领域拓宽，寻求利润来源的多元化。亚飞集团负责信贷担保的全资子公司——嘉信担保在从事车贷担保的同时，已开始向房屋装修贷款、住房贷款、助业贷款等个人信贷消费领域拓展。

　　但根据亚飞网站公布的信息，其车贷增长速度并没有放慢。2003年亚飞共售出汽车18．3万辆，销售总额达249．52亿元，增长率3％左右，但其贷款总比重仍然徘徊在2001年以来的50％左右高位，为49．93％。粗略地计算，亚飞2003年车贷总额达到上百亿元。

　　在公开资料中，亚飞集团并未公布其净资产总额。但在连锁模式下，加盟店为独立法人，这意味着亚飞自身拥有的实业资产相较承担的信贷风险比例相当小。

　　而据《经济》杂志报道，嘉信担保截止到今年4月，车贷逾期率为1‰，出险率为零。但问题是，嘉信担保累计客户数量为20000个，按每人贷款10万来计算，担保金额为20亿，但嘉信担保的注册资金仅为1000万元。

　　“在保险公司退出后，银行贷款如果收不回来，经销商必须支付。而且，车贷一般期限为3－5年，过去几年放贷在未来几年仍可能继续出现违约。在整个汽车销售过程中，存在一定的金融杠杆，也相应地放大了经销商面临的财务风险。目前市场上，各家经销商的实力都比较小，这减小了他们最后可能承担风险的能力。”赵锡军认为。( 敬之 孙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