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有通用汽车公司的总裁瑞克·瓦格纳的位子那么难坐。不用说别的，光是媒体和华尔街每天的唠唠叨叨，这些免费咨询就够烦的了，再加上拉斯维加斯大富豪站在脖子后面不停地吹热气，更是让他心烦气躁。

　　2005年11月21日，星期日一大早，瓦格纳先生召集华尔街财政分析师开电话会，告诉他们通用的企业重组计划。按照这个计划，通用准备在今后2～3年内关闭12家工厂，其中5个厂完全关门，7个厂部分关闭，同时还将削减3万工人。就像大学生为了在考试时得到好分数，花了好几天功夫夜以继日地刻苦攻读，满以为送上去的答卷会得到教授的称赞，没想到缴上答卷，教授只是冷冷地点一下头，“继续努力吧。”

　　其实，若是媒体和华尔街能有大学教授的这种态度，瓦格纳先生也就满意了。我们都知道，华尔街评价一个商业运营战略的优劣，是用金钱来说话。他们认为一个策略好，就抬高公司的股价，否则就抛售这个公司的股票和债券。听了瓦格纳先生的计划，华尔街当天就把通用的股价打下去2％，第二天又打下去3％。显然，华尔街对瓦格纳先生的重组计划并不十分满意。按照纽约一家财政公司的高级信用分析师谢莉·兰伯德女士的话说，“通用宣布关闭12家工厂看起来气势汹汹，但却给人一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我承认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但是按照这种速度，通用恐怕永远也到不了目的地。”兰伯德女士的这种说法，其实还算是比较委婉的，还有的商业分析师干脆直截了当地指出，关闭工厂，再把多余的工人送到“工作银行”，不干活白拿工资，并不能削减开支；把年纪大的工人“买断”，送到退休工人的队伍里，则会增加退休工人的医疗和福利津贴的开支，不过是用一个问题掩盖另外一个问题而已。

　　中国人过去常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句话也被开各种顾问咨询公司的人奉为金科玉律，用来吓唬客户，好让他们掏咨询费时不至于太心痛。所以很多时候许多大公司内部并不缺少行家里手，可是遇到重大决策时，还是要花钱请顾问做研究报告。即使最后咨询公司的报告说的都是我们已经知道了的道理，我们还是会觉得咨询费花的很值得，因为专家的报告终于证实了我们的想法。

　　可是，通用这盘棋，旁观者固然清，当局者也不迷，实在用不着外人来指指点点。对于这一点，那位在日产汽车公司扭转了乾坤的大英雄——卡洛斯·戈恩就说得很透彻。当有记者问及他对通用如何才能走出困境有何建议时，戈恩先生很老实地说，通用的领导层都是很称职的管理人员。对于通用的问题，外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他们自己了解得透彻，因而也不可能提出什么更高明的解决办法。然而奇怪的是，戈恩先生在说老实话，有人不是说他太谦虚，就是猜测他是在“假撇清”以自抬身价。

　　就算我们退一万步来说，姑且假设通用的当局者真的很“迷”，懵懵懂懂，搞不清楚该怎么办，需要那“清”的旁观者来指点迷津。我们知道，美国华尔街和媒体的人没有受过中国儒家文化的熏陶，从来就不太讲究“温柔敦厚”。这么长的时间，光是从他们的免费咨询，每天的唠唠叨叨中，通用也应该搞明白当如何去做了。远的且不说，就拿2005年10月17日通用宣布第三季度盈亏来做例子吧。那一天是星期一，通用宣布第三季度亏损160亿美元，按道理说华尔街的股市经纪人会把通用的股票打下去很多。可是那一天通用的股票最高时（$31.5）却整整比上星期五最低时（$26.4）上涨了19％！这是什么道理呢？因为在通用宣布巨额亏损的同时，又发布了另外一个消息，就是联合汽车工会终于同意让通用退了休的工人自己支付一小部分医疗费用。虽然这个协议最后看起来仿佛婴儿学步，但当日消息甫出，却着实是让华尔街的人兴奋了几个小时，以为从此美国汽车业开始了一个新纪元。

　　拿这件事和2005年11月21日通用宣布重组计划相比，华尔街分析师和股市经纪人的心态就暴露无疑了：只要联合汽车工会不肯做出实质性的让步，通用就不会真正有希望。其实，这件事，也是美国汽车媒体几乎每天都在重复的话题。对此，《底特律自由日报》的两位商业记者，做了如下总结——

　　第一，彻底取消通用8个品牌中至少其中的一个，要么别克，要么庞地亚克；

　　第二，如果处于破产之中的德尔福（通用最大的供应商）工人决定罢工抗议，通用一定要保证工厂的正常运转；

　　第三，让联合汽车工会作出更大的让步；

　　第四，关闭更多的工厂。

　　这真是“看人挑担不吃力”。做顾问咨询，帮别人出出主意自然是容易，可如何能够做到，那就难了。就说取消品牌吧，看似简单，要执行起来其实非常艰难。撇开来自专营店经销商的阻力不说，光是如何支持已经卖出去的现有车辆，就够让人头痛的了。至于说在德尔福工人罢工的情况下还能保证通用工厂的正常运转，就更是天方夜谭了。德尔福是通用最大的供应商，通用的每一台汽车中，都有德尔福的零配件。有人估计若是德尔福工人宣布罢工，两天之内，通用的大部分工厂就会停产。德尔福罢工三个月，通用手头上现有的190亿美元的运营资金就会消耗殆尽。

　　此外，让联合工会做出更大让步呢？那不正是德尔福首席总裁史蒂文·米勒先生正在尝试的吗？德尔福目前的处境，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让通用好羡慕的。其实，造成通用目前困境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德尔福的宣告破产。最后，关闭更多的工厂当然也可以，也就是说，通用将会用越来越少的在职工人，去支持越来越多的退休工人的医疗福利和退休金，也就是说在死亡之路上再多走几步。

　　所以，只要我们平心静气地想上5分钟，就不难认识到通用的困境是一个怪圈。无论是局内局外之人，对于问题的症结所在，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没有办法走出来。打个比方说，就像是在二维空间上活动着的蚂蚁（相对人类而言），明明知道头顶之上还有一片蓝天，可就是没有办法跳上去，只能沿着二维的平面，一点一点地爬。如果它爬的是上坡，那么最终蚂蚁也能够爬上山顶，接近那作为目的地的蓝天和白云；如果爬的是下坡，那就会与目的地越来越远。可是对于蚂蚁来说，除了一点一点地沿着山坡往上爬，它还能有什么其它的选择呢？

(责任编辑：常亚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