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讨论中国汽车制造技术,往往因看到与国际最先进技术的差距而气馁,尤其在“何龙之争”过程中,“龙派”居然提出,承认落后,国际汽车产业分工已成定局,我们应该接受这个链的低端。这其实有一个巨大的认知误区,即跨国公司存在导入先进技术落脚中国市场的主观,从20多年中国汽车工业的引进过程来看,跨国公司掌控技术的实效完全如愿,中国在技术获取方面比预想的要少得多。 这方面,美国国际商用机器公司和美国密歇根大学新近联合编写的一项研究报告可以佐证,报告称,中国汽车合资企业中的外资方并没有像中国期望的那样,把技术和经验转移给中方伙伴。并称,这可能成为中国汽车工业面临的重大问题。国际商业机器公司(IBM)商业价值研究所全球行业部门负责人琳达·班恩解释说:“其中一个原因是外国公司想要在中国获得最大的市场份额,还有就是他们担心知识产权的问题,因为他们把中国同行看做竞争对手,担心中方合作伙伴将来会用转移给他们的技术经验与自己竞争,所以对此非常谨慎。”
另外一份中国人起草的关于技术转移的分析报告《跨国公司对华技术转移的新动向与对策》也指出:跨国公司为了在中国市场上保持长期的技术领先优势 , 十分注重对专利的保护。据科技部统计 ,1996 年我国共进行发明专利授权 2976 件 , 其中本国人和外国人的授权数所占的比重分别为 46.5% 和 53.5%。到 2002 年发明专利授权猛增到 21473 件 , 而本国人和外国人的授权数的比重则变为 27.3% 和 72.7%。
也就是说,在市场换技术的期望中,现实未能如汽车工业决策层所想,这个构想的缺陷可能在基点上出现错误,即简单的公平交换法则,我将市场开放给跨国公司,跨国公司理应也将技术回报性地传授给我,即便跨国公司主观上一万个不情愿传授,但是,我可以从他那里学习到。但是,却未能全盘考虑到知识产权保护,即使学到也不能依葫芦画瓢,而市场的开放则简单得多,由于技术标准都是全盘套来欧美国家的标准,结果如现实的情况,每每推出市场限制,都只能限制到中国本国企业的产品,比如碰撞,比如排放等等。
这里,俺侧重要说到“次先进“技术,就是俺国较高水平的技术,这技术与跨国公司的技术有距离,拿跨国公司的最尖端汽车技术来对比,它更应该称之为落后技术。俺之所以特别要强调这个“次先进”技术,是因为俺不认为,落后技术无用,简单落后生产浪费资源,俺要矫正一种想法是,国产车是落后的,它存在意义不大。或者说,从市场的实效中可以重新界定它的价值,这有益于汽车界各方探讨中国汽车发展战略时以观照自身。
“次先进”技术往往被认为是过时技术,即它在成长时期是有意义的,或者它在当时乃属最先进技术,而现实汽车制造技术已经超越了这个阶段,它的价值趋零,坊间也很容易作出误判,不必重复它了。但是,在市场的实践过程中则不然,举个例子,在奥运会的马拉松大赛上,冠军的速度往往取决于亚军及其后面跟跑者的速度,虽然常规上人们误认为,后进者都得益于由冠军领跑速度,可能有这方面因素,但进入极限阶段,跟跑者的速度往往是决定因素。汽车制造同样如此,俺以上世纪1980年代引进轿车制造为例,当时引进的几款车型,普通桑塔纳、夏利、标志及后来的富康等,都是老款车型且已经在国外停产。然而,因为在中国这个具体的市场,这些车型仍然遥遥领先中国的轿车制造技术。那么,它就构成了一个相对技术领先,因此也就是先进车型。车型落后,是以跨国公司自己的先进产品为参照系,那些车比跨国公司自己的先进产品落后,而在中国具体的市场环境里不落后。由此可以看出,中国引进的汽车的先进性,不是以跨国公司的制造水平来比照,而是以中国具体的汽车市场的真实水平为基点。
大众以及大发公司,在中国长达20多年不改车型生产,而且能够源源地满足中国汽车市场需求,这境况使后来的中国人一方面指责跨国公司不思进取,但是,俺们难道不应该更多地指责中国汽车制造不思进取么?如果在引进的十年中间,中国汽车企业能够生产出接近或相同的经济型自主品牌汽车,那么,无论大众还是大发,他们必然会提供新款的技术比普桑或夏利要高的车型。像今天,国内汽车企业无论是吉利、奇瑞、长安还是中华轿车,随着制造水平的提升,向上顶得跨国公司不得不拿出比以前先进的车型来中国市场投放。这里,也可以这么认为,由于跨国公司都已经进来,他们相互之间的竞争提升了总体的轿车生产的先进性。但是,外方投资时中国的制造水平仍是重要的一个参照系,否则就是没有读懂跨国公司的竞争与合作关系,它们这么多年来在全球开拓市场,已经存在着默契性的利益关系,至少技术与价格同盟,彼此是照应的。
价格同盟体比较好了解,技术同盟体似乎没有出现这个词,但是,它的确存在。显然,至今为止,这么多跨国公司,没有一家公司能够大方地传授给中国汽车企业制造技术,如果有一家肯完全传授,中国汽车制造技术也就获取重大突破。事实上谁都不愿意,即便由此而来获得中方各方面的好处,他们也不会由此而教给你织网术,他们更热心在你的湖里跟你合伙去捕鱼。早期标致投放广州的车型也能说明问题,那款毛病百出的老爷标致,最终导致标志公司暂时退出中国市场,但其宁愿如此,也没有拿出它比较像样的车型,且不说先进车型了。
因此,本国的制造技术上升,不可以简单地看成是落后技术或者重复制造,他们就是马拉松大赛的跟跑队员,跟着,就有希望染指前面的奖牌;跟着,或者为下一代运动员积累和提供经验与信心。对于长久疏于与国际间发达国家的技术交流的国家,它所能获取的往往是高于自己技术的技术,这也可能是解答为什么中国在很长一段时间,欧洲淘汰车型能够统霸市场的原因。有本国技术顶着,跨国公司来合资制造的技术必须上升,而它的上升,或者也能引领中国制造技术上升,这便是“次先进”技术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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