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资合作”没意思 “自主品牌”路走对了

　（搜狐汽车与齐鲁周刊联合访谈）

　奇瑞尹同耀：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有这么一家自主汽车企业，论资金，他们不是最多的，论技术，也未必是最好的；但他们却在短短几年时间内与洋品牌的竞争中站稳了脚跟，并在中国自主品牌汽车的家用车销量排行榜上名列榜首；论规模，他们不是最大，渠道也不是最好的，但它在中国汽车冲出国门走向世界的征途上，走在了最前列。

　　这就是奇瑞。

　　工程师出身的尹同耀身上看不出一丝所谓老总的影子。他的“安徽普通话”语速很慢，不温不火，金丝边眼镜下呈现出一个知识分子特有的矜持。

　　“民族汽车这个概念不完全准确，现在世界贸易一体化了，应该叫自主品牌，也就是完全掌握自主知识产权的品牌。”一谈起自主品牌，尹的眼睛就有了亮光：“中国的汽车工业，两条路，一是合资合作，二是走自主品牌的路。这两条路我都走过，前面一条路没意思，我们想从后面一条路去探索。实践证明，我们这条路是走对了。”

　　尹总说的“前面一条路我也走过”，指的是他曾在大众轿车整车厂的任职。觉得此路不通后，1995年，他应邀担任奇瑞轿车项目的负责人。

　　1997年，在安徽芜湖郊区的一片荒地上，初期只有17．5亿的投资的奇瑞几乎是悄无声息地成立了，但只用了短短的7年时间，奇瑞就成长为中国自主汽车的绝对第一品牌。跻身中国汽车工业6强之列，创造了中国汽车发展的一个新的奇迹：

　　1999年12月18日，第一辆奇瑞汽车下线，2001年6月16日，奇瑞第1万辆汽车下线，产量从1到1万辆，只用了一年半时间，2001年10月27日，奇瑞轿车出口成功开辟第二战场，2003年3月1日，第10万辆奇瑞轿车下线，2004年4月15日，第20万辆奇瑞轿车下线。

　　坚决不“合资”

　　6年前，奇瑞差一点也走上合资之路。如果没有尹同耀固执地坚持，也就没了今天中国汽车界的这杆民族大旗。

　　奇瑞成立不久，很多国际汽车大公司的高级代表团纷纷访问奇瑞，其中很多提出合资的愿望。这些国际汽车大鳄排场很大，来回都是专机，有的1个月来3次。有一个大公司说：“我们拿8亿美元给你们合资。”在全民引资的大背景中，奇瑞很多股东都动了合资的念头，甚至已经走到与对方签约的地步了。但这些，都被尹同耀的一己之见给破坏掉了。

　　很多人不理解：奇瑞这么穷，日子那么难过，有人要接济，为什么不要？傻呀！

　　尹同耀始终保持着冷静：在谈判过程中，他看出所谓投资不过是空头支票，涉及的技术转让费、设备采购、资产评估、人员安置、技术储备、成本控制等方方面面的问题，完全是“不平等条约”，令人无法接受。他坚决地说不，对方很惊讶：“你这么小的一个企业与我谈，好像你倒是世界上最大的一样，毫不让步。”尹回答说：“我要公平”。

　　早在奇瑞建设之初，尹就犯过这么一次犟，在所有领导都不表态的情况下，坚持己见，把合作的外方专家驱逐出门，硬是走上了自主之路。

　　那是1997年，奇瑞从美国引进了第一条生产线。这是福特的一条旧生产线，是奇瑞出于经济考虑的选择。在引进、安装，调试的过程中，尹同耀发现这些“外国专家”并不像想像的那么能干、更不像想像的那么厚道。奇瑞人想与他们一起干，他们却说你们水平不行。

　　尹同耀心里窝火，动了自力更生的念头。找了市领导几次，领导都不敢拍板：离了外国专家，你们这个年轻的团队行吗？

　　“1998年11月26日，当着所有领导的面，我个人承担责任，作出一个决定：通知老外12个小时必须收拾东西走人。然后，我们自己干。”尹同耀说起当初这一惊人举动，言语平和。

　　赶走了外国人之后，给员工动员，大干50天，分成两班人，把所有问题都列出来，分析哪些是能够解决的，哪些是不能解决的。大干完第一个50天，又大干50天，连续大干了Ｎ个50天。“这是一个策略问题，如果我一开始就说大干500天，大家马上就不干了。”尹说起这段经历，笑得有点狡黠。

　　大干的结果，是把发动机的生产线的技术水平提高了15年，把旧的系统全部扔掉，换成最新的一代系统。对方余款400万美金省下了，技术提升了，锻练了一支队伍，提前半年调试成功。

　　发现人才的眼睛

　　7年，走过了国际汽车企业几十年的路。奇瑞飞一般的产品研发速度，让世人瞠目。

　　但这条路走得并不是那么顺畅。起步时，什么都缺。缺钱，安徽不是经济发达省；缺技术；缺信心；缺理解。

　　特别缺少的是人才。中国的汽车人才本来就少。尹同耀能把一大帮国内外专业汽车人才聚拢到旗下，不能不让人佩服他的“挖墙角“能力。

　　“我当时的做法，就是学你们山东的水浒，学宋江：‘你的水平比较高，你来领导我做。’——奇瑞相当长时间内，没有总经理位置，我是副总经理。我们想发现一个更有能力的人领导大家干一番事业。当时也找到了这么一个人，但后来阴差阳错，此人没能拉来。但也拉来了很多人，人家都比较谦虚，就变成了我的手下。”尹如是说。

　　现在担任奇瑞汽车研究院院长的许敏博士，被尹同耀挖到奇瑞前，已经是美国底特律汽车城的资深汽车管理人员了。尹当时激了他一将：“你作为高考状元，国家对你相当重视，教育部公派你留学，你却留在国外不归，这样做对得起国家吗？”不久，许敏回国加盟了还名不见经传的奇瑞，“我在国外多年，从没想到要回来工作，我以为中国的汽车工业没有我太多用武之地，我从来没看到（像奇瑞这样）发展这么快的汽车公司，从来没有看到思路这么清晰，对未来发展、全球汽车市场那么清晰的汽车企业领导，我没理由不回来，我要把这些年在国外掌握的汽车技术传授给自己国家的汽车工业。”

　　像许博士这样自动送上门来的人才，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是尹同耀死拉硬拽来的。一次尹同耀访问国外一家汽车企业，商务谈判间隙，在厕所中，他遇到该企业的一个工程师，用英语一打招呼，对方说，我也是中国人。尹眼睛就一亮，问对方哪个办公室。回到谈判桌前，尹悄悄招过助手来：“马上到那个办公找那个工程师，搞到他的电话号码”，回国后，天天打电话泡人家。半年后，此人到奇瑞来上班了。

　　同行业中，都佩服尹同耀这双发现的眼睛，但尹知道，好种子在不同的土壤里，生存发展状况是大不一样的。他的思路非常明确，他有一套与世界各大汽车公司都不一样的新思路，采用一种非常超常规的模式。“现在汽车市场竞争，不允许我们慢慢成长，必须在短时间内就迅速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开门造车”

　　现在，奇瑞拥有了非常强大的自主研发能力。尹同耀说：“汽车的设计制造过程，从市场调研，造型，产品定义，造型，设计，作样车，作试验，工装准备，这是一个流水的全部过程，在国外有严格的程序，过去我们大部分都会，只差一点点不会，后来我们在与国外合作学习的过程中，我们会的东西自己做，不太会的东西交给外国人作，主要是让他们做项目管理，这对我们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这样，不但学会了产品开发的技术，也学会了产品管理的技术。这叫开门造车，我们不搞闭门造车。”

　　与奇瑞合作的都是世界上一流的汽车技术公司。尹认为，要迅速成长，就不能只盯着产品，更要学习核心技术；不但要一起造出汽车产品，还要把过程学到。前年，奇瑞就派出26个技术人员，到合作公司学习，这帮人日后成为奇瑞的研发骨干。现在还有一批人在国外公司学艺。

　　一开始也不顺利。合同上写着可以一起工作，但对方把双方人员分隔开，他们的人一个房间，奇瑞人一个房间，他们的房间奇瑞人进不去，只能打电话。许敏看到后，找到对方，说这样不行，对方说你们的人能力太差，没办法一起工作。许敏说，给我们3个月时间，保证会跟得上的。3个月后，对方发现，奇瑞人确实能力提高很快。

　　7个月后，奇瑞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一款发动机就出来了。收获不止如此，在合作过程中奇瑞人白天与外方一起上班，晚上在宿舍整理设计指南、数据库之类宝贵资料。年底，六七十本堆在许敏面前，厚厚一摞。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坚定不移地走自主研发之路，奇瑞终于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首先是自主品牌被认同。最近，国内一家大型调查公司调查结果显示，在中国所有汽车品牌中奇瑞排名第6，超过了许多合资企业的品牌价值；美国ＪＤ－ＰＯＷＥＲ调查公司调查数据显示，在国内小型车品牌中，ＱＱ列第一位。

　　再就是市场的认可。2004年寒冷的车市中，奇瑞成为为数不多的几个逆市上扬的品牌之一。同时，作为国内轿车惟一的出口厂家，奇瑞首先迈出了中国汽车走向世界的最大的一步。现在奇瑞不仅出口整车，还出口散件、工装设备，以及技术、人才。

　　2001年10月，奇瑞轿车出口到叙利亚，拉开了中国轿车走出国门的序幕。

　　说起这第一单国际生意，还颇有戏剧性。叙利亚人怎么知道奇瑞的？2003年，这个叙利亚客商是在北京大街看到的奇瑞，觉得很大气，很漂亮，查询之下，知道奇瑞在安徽芜湖，就由中国的朋友带着来到芜湖，当时尹同耀正在上海，这个外商二话不说，跑到上海，也不知从哪里弄到尹的手机，电话中讲得非常诚恳：“你们出不出口没关系，我大老远跑来，您总得接见我一面吧？”

　　尹承认，那时他也有点“土老帽”，对出口不感兴趣。对方问价格，他就大概算了一个税前价格，愿干就干，不干就算。这次上海大街上的会谈，用了不到10分钟。半个月后，人家就把钱一次性打到账户上。

　　第一次订的300台，当年很轻松地就销完了。第二年，叙方销量超过1000台车。今年订量到了3000台。

　　前不久，尹同耀到了叙利亚，看到对方在那个小国家，建了21个高规格的4Ｓ店。东方之子与奇瑞旗云分开，与奔驰，宝马摆在一起，一看票价，3．7万美元！尹与叙利亚代理商开玩笑：“你们赚得太多了，太黑了！”在这种表面责备背后，是他心里乐开了花。“在对方眼里，中国是一个受人尊重的国家，中国产品是优秀的，我们感觉受到了尊重。”

　　驻叙利亚大使、参赞更是因奇瑞而骄傲：“奇瑞改变了中国出口商品的结构，提升了中国产品的形象。中国的东方之子贴着汉字在大马士革满街跑，每一个中国人脸上都非常有光。”

　　尹同耀还不无自豪地提到一件事，去年他应邀到意大利参加一个商务活动，沙特阿拉伯一个商人要签合同，尹在电话中说双方邮签吧。但对方为了显示自己的实力，包专机飞到都灵，又包租直升机赶到会场，用了5分钟与尹同耀签完合同。

　　被人追着签合同的感觉，非常舒服。而尹同耀从中更多体会到的是自豪：“没有自主品牌，人家会追着你吗？”

　　“老一代的汽车人告诉我说，以前与外方谈判，我们得蹲下来谈判，不平等。现在，我到外国建奇瑞厂，感觉我们站着，他们得蹲着。对方跟我说话，很紧张，满头是汗，生怕讲错了，那意思就是怕让我认为他们层次很低。当时我的感觉，我是老师，他是学生。”

　　最后，尹同耀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不能一味防守，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文/齐鲁周刊 晓亮）

（ 责任编辑：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