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新光：是宏观调控冷却了汽车市场？

　　4月以来,汽车工业产销逐月下降，本来这可以看作是一个季节性的变化，但是从市场的实际情况看，原因要复杂得多。厂家新品迭出，老产品频繁降价，乃至全线产品大幅度降价，但是库存仍然大幅度增加，销售不畅。这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我感到宏观调控的作用开始在汽车市场显现，对此厂家应该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在大的市场环境冷却的形势下，单独靠降价无法打破局面。根据国务院领导的意见，下半年宏观调控仍然要继续，因此汽车市场的“冷却”不是短期的事情。

　　从长远看，中国汽车市场的发展前景是好的，这没有疑问，但是中国汽车市场的发展不会是道路笔直平坦，风调雨顺的，必然会有许多曲折和困难。对于目前的市场发展，应该做更深入的研究，采取合适的对策，以适应市场的变化。

　　宏观调控超范围操作危及汽车工业发展

　　2003年底国务院办公厅转发了国家发展改革委员会《关于制止钢铁、电解铝、水泥工业盲目发展若干规定的通知》，责令国土资源部、人民银行、环保总局和质检总局等单位要相应采取措施。今年2月4日国务院召开电视电话会议再次强调，制止钢铁、电解铝、水泥行业过度投资。4月27日，国务院宣布调高钢铁、电解铝、水泥和房地产四个行业的固定资产投资项目资本金比例。钢铁由25%及以上提高到40%及以上；水泥、电解铝、房地产开发(不含经济适用房项目)均由20%及以上提高到35%及以上。本来是三大行业，后来把房地产纳入，但是实际运行中变成了严格控制钢铁、电解铝、水泥、房地产、汽车五大行业。4月27日，互联网上开始流传，中国银监会给相关商业银行打招呼，要求“五一”之前暂停所有贷款发放，这一罕见举动曾短暂被认为是假新闻，但很快得到一些银行职员的确认。计划经济时代无视经济运行规律的一刀切做法，在改革开放25年后又被银行祭为对付市场经济的法宝。

　　如果说汽车行业存在过热的话，应该是指汽车项目投资热，而不是汽车现生产，这两年汽车市场高速增长，基本上是产销平衡，不存在过热的问题。汽车消费的增长对于拉动国民经济增长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房地产运行的各个环节都要靠信贷：开发商靠信贷来建设，消费者靠信贷来购房，炒楼者也要靠信贷来赚钱。6月23日，在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次会议上，审计署李金华提交了一份有关部门和企业违规行为的审计“清单”，其中提到工商银行上海外高桥保税区支行向“姚康达”一人就发放个人住房贷款7141万元，这些资金被用于购买128套住房，炒作房地产。而80％的汽车消费是现金交易，消费者掏自己的钱包，基本上不存在泡沫。然而在信贷紧缩中，银行的操作却危害到这个对国民经济非常重要的市场发展，对汽车经销商收紧信贷。汽车经销商一般采用3个月承诺汇兑方式，利用从银行贷款资金进货，而在银行收紧信贷后，经销商的进货越来越困难。一般的品牌4S店，厂家要求的注册资金不能低于1000万人民币，维持运转的日常流动资金则需要1500万元到2000万元。在这些资金中经销商自有资金大约只占35%，其他依靠银行贷款充实。从去年年底开始，特别是今年4月份银行资金开始紧缩之后，经销商的资金就面临很大的困难。

　　有人说：“如果按照资产负债比进行严格要求，现在一大批4S店早就应该关门大吉了。但是这样结果对谁都不利，所以大家仍在苦苦支撑。” 下半年新一轮紧缩将会使更多4S店经销商或关门，或出售自己的店铺。销售网络的崩塌，对汽车工业的发展将是致命的打击。

　　据汽车工业协会统计，5月份全国33家轿车企业新增库存65839辆，前四个月累计库存在10万辆以上，按这个速度计算，全年库存将超过31万辆。这只是厂家库中的存货，经销商手中还有大约同样多的库存，目前全国的汽车库存大约有近30万辆，接近两个月的轿车产量。出了巨大的市场压力，还有巨大的资金压力。在这样关键的时刻，银行不但不帮汽车流通一把，反而乘人之危，收缩信贷。

　　本来国家的宏观调控是为了整个经济体系的安全运行，但是实际操作中银行为了自己的安全，对信贷实行了全面从紧，甚至对信用越好的越紧的政策，因为坏帐很难收回，而经营好的企业的贷款则比较好收回。银行的关注点是信贷风险带来的岗位责任，而对于汽车市场如何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哲保身，但求无过。

　　紧缩汽车消费信贷吹冷汽车市场

　　2004年2月，人民银行公布汽车贷款行为管理办法的草案，规定个人贷款购车最低首付为20%。不只此前出现的车贷零首付成为了泡影，就连最低首付10%也被封杀。

　　在央行整顿车贷的同时，与车贷业务密切相关的车贷险也被保监会正式叫停。中国保监会发出的《关于规范汽车消费贷款保证保险业务有关问题的通知》规定，各保险公司现行的车贷险条款费率截至2004年3月31日一律废止，并要根据《通知》的要求重新制定车贷险条款费率。通知要求，保险公司在今后的新车贷险条款中应明确，贷款购车首付款不得低于净车价的30%；各保险公司可根据投保人的风险状况确定承保期限，原则上不得超过三年。有人指出，中国人民银行和保监会的两纸文件让颓势已显的全国车市雪上加霜。

　　 国外汽车销售中，采用消费信贷方式占了70％－80％的比例，中国新车销售中采用消费信贷的方式所占比例不过20％左右。也就是说，中国汽车消费信贷并没有超出合理的比例，甚至处于低得不合理的比例，但是为什么做不下去呢？据一份资料，全国银行汽车消费信贷余额1800亿元，其中900亿元是坏帐，银行的人认为坏帐率是50％，而如果考虑到贷款余额是数年业务积累下来的，原来的坏帐率没有这么高，那么近期的坏帐率已经高得不可思议。

　　银行把这个问题的原因归咎于国内缺乏征信系统，然而实际上问题的关键在于银行缺乏控制信贷风险的能力，它先是寄希望于律师事务所“包打听”来的信息，接着拉保险公司作垫背，后又藉图担保公司的彪形大汉能够收回贷款，现在据说又和汽车生产企业拉近乎。但是无法改变的一点是，银行从来没有把促进汽车消费这个任务放在自己的心坎里，所以遇到问题唯一的反应就是收缩，不管汽车市场会怎么样。

　　与银行相比，汽车金融公司又会怎样呢？汽车公司的任务是把自己公司的产品尽可能多的销售出去，保证整个公司战略目标的实现，而不在乎从银行借来又转贷出去那一点可怜的贷差，同时它还担负着对销售商融资的义务，以保证销售商有足够的资金顺利经营下去，这是汽车公司的生命线。越是困难的时候，汽车金融公司也就越发显示出其存在价值。银行当然不需要为汽车消费者、汽车经销商负责。

　　信贷政策的收紧抑制了汽车消费，各地商业银行对车贷业务的收缩，也直接导致轿车市场的销售大幅下滑，库存激增。车贷紧缩导致销售下滑，销售下滑直接导致库存增加，库存压力又逼迫厂商不得不降价，中国车市不得已进入了一个结构性的销售低潮。这本来是不该出现的。

　　汽车市场冷了就难以启动

　　厉以宁先生曾经说过： “中国经济是怕冷不怕热，稍微热一点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如果经济一冷,什么问题都要出来。经济运行像开汽车，刹车容易启动难。刹车很容易，信贷一紧缩，财政一压缩，马上‘热’就下来了。但经济如果冷了，要想启动，就难了。”

　　这一点是有历史教训的：1992年，中国汽车市场出现出乎意料的高速发展，年初有关部门的计划是年产62万辆，增长5％，而实际上这一年生产了106万辆汽车，增长率高达50％。其中轿车、客车增长了一倍，而微型客车增长了三倍多。尽管是这样，汽车产品仍然是供不应求，价格呈现上涨趋势。1993年上半年，汽车生产继续保持高速增长，总产量增长40％。由于我国出现了房地产热、股票热、期货热、开发区热，这一年的6月中共中央决定对宏观经济进行调控，提出了严格控制货币发行、稳定金融形势等16条措施，这就是当时所说的“软着陆”。这对汽车市场产生了极其重大的影响，当年汽车产量增长速度降到22％，1994年的增长率仅有4.36％，以后几年的增长都在10％以下，直到1999年增长速度才超过12％。

　　在那个时期，政府为促进投资和消费的增长，作了很大的努力，到2002年，汽车市场终于又出现40％的高速增长。好形势来之不易，毁之却甚易。

　　值得注意的是：消费对国民经济增长的贡献不断降低。近10年来，我国国内生产总值不断增长，但总消费、城乡居民消费、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与GDP之比却有所下降。2001年、2002年最终消费率分别为59.8%和58.2%。2003年预计最终消费率将下降到57.4%左右。储蓄意愿过强，消费倾向不足。近几年来，我国城乡居民收入增幅减缓，但城乡居民储蓄倾向却显著增强。2003年末我国城乡居民储蓄余额高达10.36万亿元，同比增长19.2%，同期消费者预期指数为93.8,远低于2002年同期的97.8。

　　现在中国实际上还是少数人买车。每年200万辆的轿车，对于4亿个家庭的国家来说，如同九牛一毛。中国汽车消费的潜力非常大，对国民经济的贡献也将越来越多，这是世界上最后的一块汽车市场“大陆”，我们要珍惜它。（贾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