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背后的秘密 107国道上查扣车辆

　　107国道是大货车进京必经之路，王山团伙经常在路上查扣车辆。本报记者 夏永 摄本报记者 郭晓明 陈喆 王阳

　　2001年，北京申奥成功后，市政府出台政策禁挖沙石。与此同时，北京所需建筑材料大增。盛产沙石的涿州成了北京工地沙石料的主要来源地，每天600多辆大货车经107国道数次往返涿州、北京。

　　彼时的北京，城管执法刚刚起步，尚存诸多模糊之处。王山的停车场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的。王山之后，107国道周边蜂拥而起数个停车场。

　　涿州货车大批进京

　　2001年，北京禁止采挖沙石，这给了近邻涿州巨大的商机。短时间内，涿州出现了200多家沙石场，每天600多辆运沙车经107国道往返涿州、北京。涿州进入北京，房山是必经之路。

　　涿州，位于北京西南，距北京市区仅60公里。涿州城外，西有拒马河，绕城北向东而流；向北10里还有胡良河。

　　京石高速公路、107国道，两条交通动脉将涿州与北京紧密相连。

　　涿州车主刘先生说，北京市禁挖令下达前，有河滩的北京郊区县负责供应京城所需建筑沙石料，外地人基本插不上手。2001年北京申奥成功，北京开始出台政策禁止区县挖掘沙石料。这样一来，巨大的商机摆在了涿州人面前。

　　这一年，涿州城外的拒马河和胡良河几近干涸，长长的河道和大片河滩在涿州一些既有资金又有想法的人看来，就是巨大的商机。“北京的沙石料场关停了，但北京的建筑工地———尤其是奥运工程可是一天也不能没有沙石料。”个体运输户王海龙（化名）告诉记者，从2001年开始，涿州的运输业乃至很多涿州人的生活发生了重大转变。

　　大大小小的沙石料场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拒马河和胡良河边，“最多时曾达到近200家”。王海龙说，沙石场场主们大多购买了运输车，既挖沙又运输。没过多久，涿州市内就随处可见工程车和运输车。

　　“涿州有600多辆大货车专门进京送沙石料，每车每天至少从107国道往返2趟，有的会跑3趟。”王海龙说，由于地理位置优越、自然资源丰富，涿州的沙子送到北京后价格相对低廉，在北京市场很有竞争力。“京城建筑工地上80%的沙子是涿州产的。”

　　涿州的沙子最初在北京的售价约为每吨30元。以35吨位的大车一天进京两次计算，每天可获收益2000余元。但这在车主们看来是不够的。

　　个体运输户韩先生说，他贷款购买了4辆车，每辆车的价值在30万到50万元之间。每个月每辆车还贷款7000多元，交纳养路费3000多元，雇两个司机轮流开车，每个司机月工资2000多元，车辆往返北京一次需要500元油钱，一天两趟。平均下来，一辆车每天成本在1600元左右。再加上挖沙成本，车主正常运输利润有限。

　　因此，35吨的货车往往被改装，达到装载60吨的能力。涿州运输协会会长刘成龙承认，多数大货车都经过了改装。

　　走京石高速进京一个单程就要70元过路费，因此经过改装后超载的大货车一般都是经过107国道，由房山进入北京。

　　大货车一旦超载，遗撒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加大，这样车主和司机的眼前就会经常出现城管的身影。

　　执法标准模糊的城管

　　城管到底能不能拦截国道上正常行驶的大货车，城管工作人员称，没有明文规定城管队员可以上国道拦车，也没有明文规定不可以上国道拦车。

　　北京城管正式亮相是在1998年12月，城八区成立城管监察大队。2000年9月，10个远郊区县成立城管监察大队。2003年，市编制办公室相继批复10个远郊区县成立中心镇城管综合执法队伍。

　　王山勾结的是房山城管大队良乡镇两个分队队长，时间是在2003年3月。也就是说，在两个分队成立之初，王山就抓住了这个机会。

　　中国人民大学行政管理系副主任、副教授王丛虎告诉记者，作为我国城市管理“集中行使行政处罚权”的部门，城管的各项职责是从其他各单位逐渐集中起来的。全国各地对城管的执法授权并不一致，各地城管职权权限不一。

　　按照相关规定，城管承担保证城市环境卫生的责任，从这个角度，如果有车辆遗撒，污染了路面，导致环境变差，城管可以对遗撒货车进行处罚。

　　“问题是城管是否有权上国道拦截我们这些没有遗撒正常行驶的大货车。”一位数次被王山和城管队员拦截的车主说。

　　城管工作人员称，没有明文规定城管队员可以上国道拦车，也没有明文规定不可以上国道拦车。

　　“我们不知道城管是否有权上国道拦截行驶的货车，人家毕竟穿着制服，开着写有‘城管执法’字样的车，他们让停车罚款，我们只能接受。”一位车主说，城管开出的罚款一般都在5000元以上。按照《北京市市容环境卫生条例》规定，运输车辆泄漏、遗撒的，责令清除，并处5000元以上5万元以下罚款。

　　但只要有关系，这个罚款数额随时可以减少。少的时候可以减少到两三千。如果没关系，就可能是1万。

　　王山勾结城管后，不但加大了拦截大货车的频率，也制定了自己的查处标准。

　　车主们描述说，王山查处遗撒的标准很特别，“他们拿个锯条，把锯条往车斗的缝隙里塞，只要锯条能塞进去，就说我们是遗撒。”车主说，即使是新车后斗的缝隙里也能塞进一根锯条。后来王山干脆不解释了，见到大货车，直接弄进停车场收费。

　　2003年开始，来自涿州的几百辆运沙车，以及来自徐水、武清等地的运煤车，每天千余辆次的大货车开始了在107国道上被王山盘剥的日子。

　　蜂拥而起的停车场

　　“最严重的是2005年，许多人在拦车。”车主王海龙说，“我们走到哪里，那些人就堵到哪里。除非插翅膀飞过去。”王山被抓后，对当地触动很大。“与城管有关联的停车场都关了，也不见有城管上路拦车了。”

　　看到王山的停车场生意兴隆，很多人纷纷效仿，107国道房山段短时间内建起了很多停车场。

　　据多名个体运输户反映，沿107国道进京，途经长沟镇、韩村河镇、琉璃河镇，再到窦店、良乡，每个镇都有自己的城管分队，每个城管分队都有与之关联的停车场。

　　“每个镇的城管分队都拦车，有的停车场收取1000多元才放车。大车在一个镇被逮（处罚），到下一个镇，另一帮人还逮。”车主们说，即使过了房山，前面还有大兴和朝阳的各项检查。

　　涿州大货车进京的60公里路上，“城管执法”点就有五六处。“上路拦车的城管都会罚款。”个体运输户王海龙说，王山只是做得最过分的一个。

　　记者采访时，107国道周边趴活的几名黑车司机证实了这一说法。黑车司机郭吉（化名）说，此前，他经常拉被查扣货车的司机去王山之外的停车场。

　　“最严重的是2005年，许多人在拦车。”车主王海龙说，“我们走到哪里，那些人就堵到哪里。除非插翅膀飞过去。”

　　为了躲避处罚，车主想尽了办法。虽然单程要交纳70元高速费，车主仍然让司机改走京石高速。有的司机多开20多公里，绕道葫芦垡进京，但依然被拦。有的车主试图与城管和停车场的经营者搞好关系，提供赞助，帮助拉货，借钱。“知道借了肯定不还，但想着他们以后能不逮我们了。”

　　多名车主表示，如果是执法机关严格执法，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他们承认，如果执法机关秉公执法，他们很可能被高额罚款，无钱可赚。但车主表示，真到了那时候，可能就可以把运价提高上去，优胜劣汰。

　　王山被抓后，对当地触动很大。一名车主说，“与城管有关联的停车场都关了，也不见有城管上路拦车了。”

　　107国道房山段只剩4家停车场了。一家停车场负责人刘先生介绍，他们是交管指定的停车场，用于停放事故车辆和违章车辆，已经运营10多年了。刘先生说，他们的停车场是正常收费，每小时2元。

　　成立协会集体抗争

　　因为总被盘剥，涿州车主成立了运输协会。车被王山等人扣后，由协会出面与其协商。

　　王山等人变本加厉的盘剥，让涿州那些车主觉得有些入不敷出。

　　“被他抓住后，少则几百，多则一千多，抓住一次就相当于白跑两三趟。最要命的是，有的车连续好几天都会被他们拦下来。”车主王海龙说。

　　2005年春天，几十名个体运输户联合，成立了一个运输协会，大家选举刘成龙担任负责人。车主韩先生说，加入协会后，他觉得有组织了，以后做什么事情方便一些。协会成立后，遇到王山等人拦车，协会出面帮助协调。

　　开始时运输协会只是个松散的组织。2006年7月，运输协会正式注册，“涿州运输商会”挂牌成立，会员扩展到100多名。涿州市工商联会长在成立大会上表示，运输商会的成立，“使当地运输行业由各自为战转向了联合作战”，“净化行业市场，联手整合市内外运输市场，反对不正当竞争，维护会员的切身利益，成为该商会的重要任务。”

　　刘成龙依然被选为会长。商会聘请涿州市交警大队队长和交通局运管站站长为名誉会长，并聘请了律师，希望用法律来震慑王山和与之勾结的城管。但刘成龙说，在商会成立初期，有商会的车被王山拦下时，商会方面还是以调动各种力量协商解决为主。

　　商会正式成立一个月后，王山团伙被端掉。

　　一周后，涿州12个乡镇的150多名个体运输户自发组织，制作了12面锦旗和一封大红的感谢信，送到了房山公安分局。30多辆小车和一辆大卡车组成了一个车队。一进北京地界，他们就开始放炮，从琉璃河一路放到房山分局门口。

　　王山等人落网后，107国道上停车场数量骤减，大货车基本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