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审批制遏止不了“行外造车”热

　　对当前中国汽车工业现状，行业权威人士中有两种对立的看法，一种是以张小虞先生为代表，认为中国汽车工业的“散乱差”状况有了根本性好转。而国家发改委有关人士则表达了截然相反的看法，在不同场合反复提到汽车的“散乱差”问题，东风公司苗圩最近接受记者采访时“吐露真言”，也认为“散乱差问题依然突出”。

　　前者的理由是汽车生产集中度已大大提高，据中汽协会统计数据表明，2003年中国最大三家生产企业的总产量超过210万辆，市场份额接近50％，一汽和上汽两大集团销量分别接近90万辆和80万辆，其规模在世界上都有了位置。再加上长安、北汽，前5家企业市场规模达到65％，前7家为72％，前10家超过了80％。所谓120多家整车生产企业中，有三分之一以上产量在千辆以下，其中不少甚至为零，作为一家汽车制造厂，其实只剩下一个空的“壳”资源了。

　　后者则认为，不仅原有的120多家汽车厂依然存在，其他行业进入汽车的还越来越多，特别是民营企业进入汽车行业的要求特别迫切。有媒体报道，仅浙江省就有40家民营企业向发改委递交了造汽车的申请。国家统计局最新公布的资料也为此论提供证据：全国轿车生产企业已经由20家增加到32家。

　　要说两种观点虽各持一词，但又都各有道理。不管怎么说，近来“行外造车”已成热潮，已经进入的和想进入的不仅有整车企业的“近亲”，零部件和摩托车企业，连家电、电讯、酒业等“八竿子打不着”的行业，也在拼命往汽车圈子里挤。在外人看来，简直像飞蛾扑火一样，他们一个个却是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

　　面对进入者越来越高涨的热情，管理部门将更加“严防死守”，设“卡”限制。据传新的产业政策在项目投资上将继续坚持审批制，并进一步提高进入门槛，比如起步必须是多少万辆规模云云。对管理部门来说，审批制的方式自然是轻车熟路，但严格审批能抑制行外“造车”热吗？

　　作为一名在汽车行里“混”得较久的记者，不断有新进入者来找我们“咨询”。看着他们一个个谦恭的样子，还以为他们真的不知“山高水深”，闭着眼睛愣往火坑里跳，便给他们大讲特讲汽车行业的高投入，高风险。结果发现我们“上当”了，其实他们对汽车市场情况的了解，远比我们广泛得多，深入得多，他们进入汽车行业，都是有备而来。

　　他们共同的一个认识，就是中国汽车竞争很不充分，利润空间很大。现在卖汽车像卖箩卜白菜一样都能赚钱，以他们长期的市场营销经验，绝对能够争得一席之地。素有“空调价格杀手”之称的奥克斯，宣布进军汽车产业时就说：“我们对汽车行业的暴利十分关注，汽车行业的竞争还远没有达到饱和状态，有很多机会需要用恰当的策略去把握。”公开宣称“要给国内汽车行业虚高利润减肥”。

　　尽管我对“行外造车”的前景总体并不看好，因为中国汽车工业已经超越了初级发展阶段，以跨国汽车公司为技术支撑的合资企业，已经成了气候，他们的“卧榻之侧”是不会容他人酣睡的，他们的财力和才力都使他们有力量将这些后来者扼杀。但是我仍然认为，这些行外人对中国汽车病症的把握是很准确的。赢利是市场经济的核心，在汽车如此厚利诱惑面前，谁又能无动于衷呢？

　　近日一位长期关注本周刊的读者朋友对我们说，汽车工业的暴利已有公论，争论没有什么太大意义，应该探讨一下为什么汽车会形成暴利，可能对实际工作更有作用。我们觉得他讲的很有道理，因为搞清了这个问题，对当前的汽车投资热也就有了正确的认识。

　　我们认为，简而言之，是审批制抑制了汽车工业的竞争，而不充分的竞争造就了汽车的暴利，而暴利则诱发汽车投资热，投资热造成了“散乱差”，道理就是如此简单。

　　改革开放以后，我们提出“汽车工业要有一个大发展”，但怎么发展，却没有脱开计划经济的老办法。主管部门分别规划了数个重型、中型、轻型、微型和轿车的生产基地，无论是上项目还是上车型，都要经过主管部门的严格审批，各家的车型、品种，甚至排量，都要排开距离，目的就是避免竞争。在一个没有竞争的市场上，价格还不是由生产者说了算？

　　当然中国汽车并没有，或者并没有完全按照他们设计的轨道发展，由于市场的巨大需求和丰厚的利润，使企业和地方政府产生了巨大的造车热情，在企业与地方政府顽强的攻关下，规划不断地被制定者自己亲手所打破。经过他们一个个的“严格审批”后，中国汽车厂达到了举世无双的120多家，才形成了全民共讨的“散乱差”局面，我们说“散乱源于欠发展”，就是这个道理。

　　中国汽车取得今天的成绩，其实是市场与计划博弈的结果。如果完全按照原先的规划发展，仅仅由少数几家企业来造车，他们之间又互不竞争，今天市场上会有这么丰富的产品？汽车价格能降到今天的水平？普通中国人今天可能还买不起车，即使能买得起，还不是由他们“分配”给你一个什么就是什么！

　　10多年前，我们提出“中国汽车缺竞争”，“中国汽车难免一场厮杀”，今天我们仍然认为中国汽车竞争不足，每年30％到80％的增长，就是证据。没有充分的竞争，汽车行业的暴利降不下来，审批的办法只能抑制竞争，却抑制不了汽车的投资热情。而审批制使汽车生产成为一种“权力”，即使不生产汽车了，企业成为空壳也是一种资源。大量汽车“壳”资源的存在，将使你再严格的审批也都是枉费心机。看来，市场竞争这一“劫”，中国汽车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