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师范大学智铁苗：铸剑勇当先 燃己照人行

　　怀念老同学吕福源

　　2004年5月25日上午，阴雨濛濛,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告别大厅门前，来自全国各地的两千余人,怀着悲痛的心情排成长长的队伍,缓缓步入告别大厅，为共和国的商务部长吕福源同志送行。我作为他的老同学也来与他见最后一面。回想起两个月前我专程来京看望他时，他那时精神很好,还和我谈笑风生，可是今天却静静地躺在鲜花丛中。

　　我凝视着他消瘦，清癯的遗容，肝肠寸断，泪流满面，四十年来的往事一件件涌上心头……

　　我和吕福源中学在同一个学校读书，又同时考入吉林大学物理系，并分到同一个班同一个寝室。在班里，他为人正直，热心助人，学习上勤奋、刻苦，成绩优异，担任理论力学课代表。此外，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酷爱博览群书的习惯。理科学生一般学习任务比较重，很少有人再看一些课外书，而在他的床头书架上却经常摞着许多文艺和政治理论书刊，最引人注目的除毛选外，还有一些大部头的马恩列斯经典著作，如：马克思的《资本论》、《共产党宣言》、列宁的《国家与革命》、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李卜克内西的《马克思与恩格斯》等，开始我们还以为这是他用来摆样子的，可是后来我发现他连午睡时间都不休息，用来看这些书，并且还作笔记。在政治学习和讨论问题时，经常引用马恩列斯的语录，可以说，他是我们班马列主义水平最高的一个人。后来他进京当部长后，我曾开玩笑说：“看来你在大学时马恩列斯的书没有白读啊！都用上了，那时我们谁也不理解，现在理解了，看来你是早有鸿鹄之志啊”！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学校开始停课闹革命，但是他强烈的求知欲望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当许多同学还热衷于两派斗争、大搞“文攻武卫”的时候，他仍然把读书当作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停课倒给他提供了博览群书的大好机会，这也许是他集中读书最多的一段时间，光读书笔记就写了几十本。有一次，我有幸被允许翻看他的读书笔记，我被里面的内容所震惊，其中有读书感想、评论、摘抄、名人格言、诗歌等，所涉及的内容之丰富，知识之广博令我惊叹不已。兴致所至，他向我推荐最喜欢的德国诗人海涅的一首诗《我是剑，我是火焰》，并大声地朗诵起来：“我是剑，我是火焰，黑暗中我照耀着你们，战斗开始时，我奋勇当先，走在队伍的最前列……。”直到这时，我才感受到他的内心世界是多么的丰富，胸襟是多么宽广，思想是多么深邃，志向多么高远。和他相比感到自责，不应该随波逐流的虚度下去。从此，我也制定了学习计划，并努力实施，几年下来，颇有收获。

　　吕福源同学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他远见卓识，从不受周围环境的左右。我们是在文革期间大学毕业的，分得都不好，吕福源当时被分到我省梨树县的郭家店房管所，因家在长春市天天跑通勤上下班，我和我们班的张甲鹰同学分到长春无线电一厂在生产线上当工人，还有一名叫陈信义的同学分到长春市灯泡厂当烧炉工。在那个年代知识分子被当作“臭老九”对待。对我们来说首要任务是如何更好地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我们这四个同学经常聚在一起，有时发发牢骚、感慨一番。我们几个思想都比较悲观，认为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有什么前途可言。而吕福源却与我们的想法不同，他认为：国家的政策总会变的，总有一天国家还是要重视知识、重视人才的，而当大多数人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们应该超前一步，从现在开始，抓紧时间学习，储备能量，待需要时脱颖而出一展才华。他首先提议制定一个“三三三”计划，即利用三年的时间掌握三门技术，三门外语。三门技术是计算机技术、电视技术、无线电通讯技术，三门外语是英语、日语、俄语。他特别提到计算机和英语，他说：“从查阅外国科技文献上发现计算机技术近几年在欧美发展很快，并已开始应用到各个领域，甚至一些西方学者将计算机的应用比作第三次工业革命。我国发展计算机技术只是迟早的事”。他把英语比作敲门砖，即敲开国外先进技术大门的敲门砖。接着，他又鼓励大家说：“如果这三年我们能坚持下来努力实施我们的计划，三年之后我们四个人在同龄人里将成为佼佼者”。他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并拟制了具体的学习计划和方案。决定每人根据自己的专业特长主讲一、两门课程，即由吕福源讲数字电路、计算机原理，张甲鹰和陈信义讲无线电通信技术，由我讲电视机电路原理，英语、日语、俄语自修。计划自1995年5月开始实施，每周聚会一、二次，每次由一人主讲，然后进行讨论，我们创造的这种学习形式收到了非常好的效果，三年后基本达到了预期的目的，特别是计算机和英语水平提高最快，我感谢吕福源的提议使大家从迷茫和困惑中解脱出来，并能超前一步充实自己。国内形势的发展果然被吕福源所言中。“四人帮”倒台后，国家又恢复了高考和考研，全国科学大会的召开使知识分子、科技人员扬眉吐气，我们四人的命运也发生了变化，吕福源由于在一汽组织的全厂英语考试中成绩名列前矛，加之出色的工作业绩，被厂里选派加拿大蒙特利尔工学院进修；陈信义考上吉林大学物理系研究生，并一直读到博士后；张甲鹰调到吉林大学计算中心；我调到了吉林省计算机研究所。所有这一切无疑得益于我们的三三三计划。

　　吕福源自调入一汽后就与汽车结下了不解之缘，只要和他到一起，谈论最多的是汽车，一提起汽车，他便情有独衷地侃侃而谈，从汽车的发展史讲到汽车广阔的发展远景，从汽车原理讲到高科技新技术在汽车中的应用，特别是计算机、微电脑在汽车中的应用是他最感兴趣的话题，并提出了许多设想，如：汽车电子点火、微电脑控制刹车、防滑及给油、汽车电视、行驶路线显示、汽车自动驾驶等。而这些设想现在许多都已经在汽车上得以实现。当时我想：他这一段时间国内外汽车方面的书籍一定又看了不少，难怪，有一次我上他家，他爱人苗若兰抱怨说：“这几个月，一到星期天老吕不是到省图书馆就是去新华书店，每月开的工资一多半都用来买书了”。从和他的谈话中，看出他深深地爱上了汽车这一行，并倾注了全部心血。他努力工作，刻苦钻研技术，很快就成为了车间的技术骨干，由于他的计算机技术掌握得比较早，由他组织引进了我国汽车行业第一台三坐标测量机，并由他负责使用维护。使用一段时间后，机器出现故障，由于已过保修期，如果让生产厂家派人来修理的话，需要好几万美元，为了给国家节省外汇他决定自己来修，经过几天几夜的奋战，他根据电路图用示波器和万用表对逐个电路板进行测试，终于找到了有故障的那块电路板，仅花了几十美元从厂家寄来电路板换上后，故障就排除了。他从加拿大回国后，更是努力发挥自己的专长夜以继日的工作。正是由于他出色的工作，一步步地走上领导岗位，这给了他更好施展才华的机会。他走上高级领导岗位后，工作特别更忙，我们很少见面，只能利用他来长春和我到北京的机会畅谈一番，我很愿意听他讲如何处理工作中棘手的问题，讲国外见闻，讲如何利用广博的业务知识、精湛的专业技术和高超的谈判技巧克服多种困难，成功引进项目。从他的言谈举止中我发现：他还仍然保持着学生时代那种求知若渴、奋发向上的劲头。每当他调动工作，接受新的任务，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大量阅读有关该领域的书籍，并进行卓有实效的调查研究。这就是为什么他在18年中7次调动升迁，工作性质跨度非常大的情况下，能够很快进入角色适应自己的工作，成为那方面的专家“秘密”。在他工作过的几个部门，人们都愿听他作的报告，有一个曾听过他报告的记者这样写道：“他作报告时，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代表全神贯注地倾听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观点。他对事物精辟地分析，对形势旗帜鲜明而独到的看法，深深地打动了每一个与会者。人们仿佛不是在听部长讲话，而是在听一位学者、一位专家、一位思想家在深入浅出地教诲。这里没有部长的地位，没有他官职的权势，而是他讲话中所表现出的巨大的说服力，以及人格的影响力，深深地震撼了每一个与会者心灵”。在记者们的眼中，吕福源就是一个勤于思考、喜爱读书、知识渊博的学者型部长。

　　虽然很少有机会跟他直接见面，但从电视上经常见到他的身影，每当从电视上看到他和国家领导人出访时，每当看到他在签字仪式上签字时，我都为自己能有这样的同学感到骄傲。我早就知道他胆不好,看到他肩负重担，忘我、高强度的工作着,一直担心他过度透支身体吃不消，但是最不愿意见到的这一天还是过早的来临了,他，最终还是累倒在岗位上。他，无愿无悔无私无畏地为党和国家奉献了自己的一生。

　　阴雨濛濛，哀乐声声，所有前来参加告别仪式的人，都为吕部长的英年早逝扼腕长叹，流下惋惜的泪水…...。

　　此时，我耳边又响起了海涅那首铿锵有力的诗句：“我是剑，我是火焰……。”这铭刻在他心中的诗句，正是他一生真实的写照！他像剑一样， 为了党的事业，为了祖国更强大，无所畏惧冲锋在前；他像火焰一样燃烧自己，为别人照亮了前进的道路。

　　吕福源同学，我永远深深地怀念你！

　　2004年底于长春

（ 责任编辑：陈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