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玉米喂汽车？似乎不是最好的选择

　　一度被认为是全球变暖救星的生物燃料，由于主要产自农作物，最近背上了导致饥饿和“反人类”的罪名。是牺牲农作物来满足人们对燃料的需求，还是牺牲环境来解决世界的饥饿问题，无论怎样，似乎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燃料乙醇是一种有知觉的东西，它对世态炎凉的体会，大概不会输于你我。

不久前它还是能够帮助解决石油危机、遏制全球变暖的能源新星，被政府和专家大唱赞歌；忽然就背上了推动食品价格上涨、加剧饥饿、破坏环境甚至“反人类”的罪名，媒体上的批评和质疑文章连篇累牍。

　　乙醇仍然是那个乙醇，为何两三年间命运变化如此之大？

　　当石油涨价的时候

　　生物燃料，听起来像是“后石油时代”的新型能源，其实并不新鲜，它差不多是与汽车工业一同诞生的。那时，人们并不清楚石油生产前景如何，一些保守人士甚至认为，由于石油产量无法保障，汽车不可能完全取代马匹成为主要交通工具。

　　在这种情形下，19世纪德国工程师奥托发明内燃机时，设想的燃料中就包括乙醇。20世纪30年代，福特汽车最早生产的经典福特T型汽车完全以乙醇为燃料。

　　直到原油能够大量生产，汽油和柴油才成为主要燃料，生物燃料逐渐沦为配角。二战之前，生物燃料经常被加在汽油里制成混合燃料，例如德国曾把从土豆里提取的乙醇添加在汽油里。二战结束后，廉价的中东石油涌入国际市场，能源业对生物燃料失去了兴趣。20世纪70年代的石油危机一度使生物燃料重新受到关注，90年代石油跌价又使其被冷落。

　　可以看到，生物燃料的命运与石油价格息息相关。近两年来石油价格飞涨，生物燃料再次被提上台面，与上次石油危机时期不同的是，气候变暖这个新的重要因素影响着当前局面。

　　生物燃料从农作物中提取，农作物在生长时吸收碳，抵消了燃料燃烧时释放的碳，基本上是“碳中性”的，有助于遏制全球变暖。

　　气候科研的进展与油价的上涨迫使前些年拒不承认气候变暖的一些顽固派也开始改变态度，再加上中东局势不稳、美国等国希望通过减少对进口石油的依赖来增强国家石油安全，新能源开发的需求愈发急迫。作为新能源中技术比较成熟的一种，以燃料乙醇为代表的生物燃料一时间炙手可热。

　　2000年后，人们对生物燃料的兴趣开始增加。2005年，美国总统布什在国情咨文中提出要大力投资可再生能源，当年夏季出台的能源法案要求在2012年前在全国燃料供应中添加75亿加仑的可再生燃料，并认定乙醇为主要的添加燃料。其他许多国家纷纷采取类似策略，通过规定添加比例、投资、补贴、税收优惠等措施发展燃料乙醇工业。

　　当猪肉涨价的时候

　　2005年和2006年，燃料乙醇在全球的需求和产量都迅速增加，各国还在持续扩大产能。燃料乙醇通过对农作物中的糖进行发酵来获取，其中巴西生产的燃料乙醇从甘蔗中提取，其他国家主要从玉米中提取。为燃料乙醇招致许多非议的，正是玉米。

　　燃料乙醇的新一轮发展热潮刚开始时，一些对粮食安全较敏感的国家政府和研究者就考虑到了它可能对食品价格带来的影响。随后的粮价上涨，更使这种担忧坐实。

　　2006年，国际市场几种主要粮食的价格明显上涨，例如美国小麦出口价每吨上涨50多美元，全年涨幅31%；玉米出口价每吨上涨60多美元，涨幅70%。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玉米价格于2007年上半年达到近10年来最高点。粮价上涨使食品的零售价格随之上升，以玉米等为原料的饲料价格上涨，还推动全球肉、蛋制品价格全面抬高。

　　粮食和食品涨价引发了各国公众和政府的不安。虽然粮价上涨背后的因素十分复杂，但短期来看，燃料乙醇工业被许多人认为是导致粮价上涨的直接原因。大量玉米用于生产乙醇，使美国玉米出口减少。美国的玉米产量占世界的40%，出口的玉米占世界玉米出口总量的70%，其出口量减少会对全球玉米行情产生重大影响，并波及其他粮食和食品。

　　于是，反对燃料乙醇的观点开始抬头。一些环保人士说，生产燃料乙醇的过程对环境的负面影响比原先认为的大。

　　美国国家科学院的一项研究显示，用玉米生产乙醇会使水资源供应紧张。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保罗·克鲁岑说，种植玉米所用的肥料会使空气中的一氧化二氮含量增加，而后者是一种效力极强的温室气体，会加剧全球变暖。医学界也来插一脚，美国肺协会对燃烧乙醇汽油产生的新型空气污染表示关注。

　　尽管美国仍有大量休耕地可用于农业生产，但全球可耕地资源日渐减少是公认的事实，人们担心，为满足乙醇需求而扩大生产会挤占可耕地、进一步破坏森林。经合组织的一项研究得出结论说，“生物燃料（为石油依赖）提供了一个比问题更糟糕的解决方案”。

　　食与行的悖论

　　对生物燃料最严重的指控与饥饿有关。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的专家让·齐格勒在2007年世界粮食日到来前夕发表了措辞激烈的谈话，他说，农业作物应该首先被用来应对饥饿现象，用小麦和玉米用于生产燃料是“绝对的灾难”，这样利用耕地是“反人类的罪行”。

　　英国《卫报》11月发表文章指出，用粮食生产生物燃料已经在一些地方造成了饥荒，例如非洲国家斯威士兰40%的人口面临着食物严重短缺的问题，这与该国政府决定用主要农作物木薯制成生物燃料并出口有关。

　　当然，也有一些人不同意这种观点。他们认为，生物燃料市场扩大可以帮助发展中国家农民从土地中获得更多收益，并通过刺激农业发展增强国家粮食安全。

　　例如，来自美国的廉价玉米毁坏了墨西哥的玉米产业，数以百万计的农民离开土地。近来燃料乙醇需求增长使墨西哥人开始重新种植玉米，虽然回升的过程缓慢，但长期来看这可能减少墨西哥对进口玉米的依赖。有统计显示，乙醇工业在巴西直接创造了100万个就业岗位，间接创造了多达600万个就业岗位，生物柴油工业则使22.4万个低收入家庭收益。

　　也就是说，在经济规律的作用下，贫困人口也能从生物燃料这个新产业中受益。他们认为，生物燃料贸易当前在一些发展中国家造成问题，是政府策略错误，而不是生物燃料业本身的过错。

　　还有人认为，发展生物燃料能促进各国能源安全。当前，全世界能源集中在约20个国家，石油在许多场合左右着国际关系，甚至引起战争。发展生物燃料将使100多个国家有能力生产能源，减少许多国家对进口能源的依赖，使国际能源市场更加“民主化”。

　　不过，以目前的生产能力，这种想法多少有点一厢情愿。美国每年消费1700亿加仑汽油和柴油燃料，整个美国的谷物产量只能供应其运输所需燃料的3.7%，即便利用美国全部的3亿公顷耕地生产谷物乙醇，也只能满足15%的需求。如果技术不能取得重大突破，依靠生物燃料来对全球能源格局产生重大影响，是不现实的。

　　因此，许多科学家正在研究不用粮食生产生物燃料的方法。一些人在尝试养海藻来制取乙醇柴油，更多的人在研究“纤维乙醇”，即利用秸秆、锯末、草屑、废弃枝叶等农业废物来提取乙醇。

　　如果纤维乙醇制取技术取得突破，能源工业与人争粮的情形或许会消失。当然这会带来新的问题，例如农业废料用于生产乙醇而不是投放回土地，可能导致土壤肥力下降。但是，这似乎至少比拿玉米去喂汽车要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