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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记

  2008年5月17日 早上8点半 九龙镇

  邱灿:一对夫妻在油菜籽地里忙碌,让我肃然起敬

  17号凌晨2点,我收到越野E族的短信,他们告诉我,明天的行程取消,原因是没有进入灾区的通行证。

贾可迅速联系了在成都团市委待命的宇通前线救援车队。

  早晨8点半,出租车飞奔,10分钟赶到。宇通成渝大区12个人在前线轮流奋战。同事葛帮宁一直在发短信告诉我们前线车队的情况,如果有难题,可以找这些在前线的汽车企业。

  5月13日,宇通公司的车辆从重庆赶过来,14号抵达了成都。宇通高层对救援队提出两条要求:第一,所有费用公司来出,如果你们给当地组织人员添麻烦的话,公司一定要严惩;第二,听从当地组织的安排,擅自行动的人一定严惩。领导说:“你出去了就代表宇通公司,代表河南人,你们不要丢这个脸!”

  我们跟随宇通的一辆搭有成都电子科技大学志愿者的大巴进入了绵竹,目的地是九龙镇。 跟着宇通救援客车的是一辆越野车。开车的是成渝大区售后服务的经理褚俊红,坐在副驾驶的是负责四个大区配件的经理朱振龙。

  团市委的人领路,但是路上还是有点迷路,车开进了广元,宇通的人去买了一些捐赠灾区的物资。复回去往绵竹的高速路,路上到处是运输救灾物资的车队以及令人血脉喷张的标语。唯一的怒火在于有一辆当地的奥迪轿车在路上一直似乎有意在挡大巴的道,大巴师傅王秀峰也是火冒三丈。

  一路都有警察在指挥交通,往九龙去的方向也是往重灾区汉旺去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块用黑色签字笔手工写在一块撕下的包装箱上的路旁,上面写着汉旺,并标有一个箭头。汉旺是汶川地震的重灾区之一,这块临时树立的简陋指示牌犹如大海中的灯塔般重要。

  车在乡间小路上行走的时候,云南老李给贾可打电话,他们也要跟我们去汉旺。这两个志愿者终于不“耍一下子”了。

  一个挂着人民警察证壳子但是没有具体证件标牌的警察上来为我们领路。他说,现在物资的发放不能谁拦路就发给谁,否则,在很多边缘村庄,人们将无任何物资可分。

  路上有村民在拦路,我们下车。警察跟老百姓做说服工作。村民说不要其他的了,只要药。我们将一包药给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在紧急救援时刻如何公平发放物资是我事先没有想到的课题。

  到了绵竹的九龙镇,镇上堆满了物资,路边整齐排放了几十顶救灾帐篷。一个帐篷里非常瘦弱的老太太是走了1天的山路走出来的。她的家人都很安全,只有儿子受了轻伤。实际上,九龙镇聚集的灾民,大部分安好。地震发生时,他们大多在外面干活。

  “政府来得很快,”老太太说,“要是以前,真不敢相信政府会这么好对我们老百姓,军队太好了,大家都太好了,给我们送来了这么多吃喝。”

  我们往上走,看看上面的村庄。就像李版主所说,更需要救助的,往往在那些被大众的眼光忽视了的地方。

  弯曲的山路上,一处坍塌的民宅前有一顶小帐篷,里面躺着一个老太太。她的腿被房梁砸断,已经上了石膏。

  老太太的女儿说,“我们在这里淘了一天了,就剩下这个了,”她指向不远处的一台掉漆掉得很严重的冰箱,差点哭了出来,“就剩下这个了。”

  令人郁闷的并非此处。再往上走,我们得到的是一个小学和幼儿园坍塌幸存者无几的消息。遇难的孩子和老师已经掩埋,有些孩子家长和老师家长,戴着口罩对着废墟发呆。

  拎着包随时准备理赔的保险公司人员这个时候让我们感到特别温暖,这些平时我们避之不及的保险员,正在废墟边给人切实的安慰。

  我们继续往上走。一位漂亮姑娘,骑着摩托车,车上装满了物资,她要前往车开不到的地方送这些物资。

  一个老百姓在前开道,一队解放军战士拿着铁锹跟在后面的景象让我猜想得到,哪里或许又发现了什么生机。他们准备前往一所幼儿园,清理最后被掩埋孩子的尸体。我们本想追随这些战士去幼儿园废墟,但是他们坐上了一辆大巴,很快就没有了踪影。

  一位母亲拦住了我们,问我们是否有人带了奶粉,她说婴幼儿需要奶粉,其它都不行。我们难过地摇头。出来的时候,我们为什么没有想到?

  我们在当地有名的年画村——棚花村停止了前进。地震的残酷之处在于坍塌的民宅边上还有没有坍塌的墙体,上面绘着各种美丽的年画。招财娃娃还在墙上快乐地笑着。它的背后,是成片的废墟。唯一完好的是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春水润鹿堂,年画绘棚花”,显示着以往的诗情画意。

  当地政府官员来视察着个民俗村的照片被灾民们拿出来晒在路上,显示着当年此地又是何等的风光。

  这个村庄紧邻着鸳鸯湖水库,水库的大坝在地震中有了裂痕,我们去的时候正汩汩地放水。老百姓们就在急速流淌的小渠边浣洗衣服。

  有一家人在废墟里挖着东西。据说,由于当天预报了这里会有暴雨和强烈余震,他们把帐篷迁到了更高也更安全的山坡上。

  水库大坝上,十几只洁白无瑕的蝴蝶飘忽而过。远处山气氤氲,连绵起伏若隐若现,若是没有这场灾难,这青山秀水,将是此景只应画中有的人间仙境。水坝上,无数成群结对的小蟾蜍在坝上一坍塌的建筑边蹦跳。

  稻子和油菜籽都已经熟了。有些已经被水库里放出的水冲倒,但是鲜有收割的人。很多人在路边等待送物资的救灾车,他们有的手里举着类似感谢支援灾区人民的手写牌子。目光所及,只有一对夫妻在油菜籽地里忙碌,他们真让我肃然起敬。

  2008年5月17日 下午4点 吉祥寺

  邱灿:一座破碎的寺庙让我目瞪口呆

  去汉旺的山路上,一座破碎的寺庙让我目瞪口呆。这是距今已有2000年历史的吉祥寺。

  佛教网上的介绍说,吉祥寺是东汉刘庄为父皇刘开基而破土修建的我国第二座佛寺。寺内有东汉捕虏大将军马武的衣冠冢。藏经楼有从唐代保留至今的12部贝叶经典。其大雄宝殿的高度、长度以及占地面积等,在西南地区首屈一指。最值得一提的是观音殿内的千年观音神像,乃香樟木雕刻而成,已有1800年的历史,至今仍然香气袭人。

  一位在庙外站立的老比丘对我们说,尼殿堂依山而上,天王殿、地藏殿、观音殿、佛母殿、大雄宝殿、藏经楼,殿宇雄立,气势非凡。但是我们没有看到金碧辉煌、香火兴旺的情景,只有一片废墟。寺庙门口还有一个散落在地的条幅,上面写着:吉祥寺流传千古,法力大普渡众生。

  老比丘尼告诉我,她的法号是石宗玉。石宗玉脸色白皙,带着眼镜,身着黄色的布衣,完全看不出老人家已经73岁了。她问我要不要上去看看,上面还有很多被地震震毁的大殿。

  石宗玉健步如飞,一边走一边说,“这里原来哦,有百米宽哩。”她的手臂用力的张开着。我们快步跟上她,踏着废墟上的台阶,一步一步小心翼翼。1988年她到这里来,迄今已经20年了。“这里的空气真是好得很呢!”她说。

  紧紧跟在后面的贾可在瓦砾堆上跳跃。他说,这是自己生平第一次这么游览寺庙。谁又不是第一次这样游览寺庙呢?听说过历史上很多寺庙被毁的故事,今天我们看到了活生生的一幕。

  在废墟中,人们踏出了一条小路。路上横亘着几个断成几节的巨大石柱。石宗玉指着地上的几摊香灰说,“这里压着我们一个老和尚哦,我们用力敲了三天才把他拉出来哦,柱子都敲碎了,地上都是血,用香灰盖住了哦!”

  再向上,我们见到了吉祥寺的方丈。方丈老了,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蓝灰色,空茫与慈悲同在。方丈的手上还挂着吊针,一个中年的医护人员在询问他这里是否缺少物资。老方丈摇摇头。然后注视着这一片废墟,深沉得仿佛没有尽头。

  此时此刻,旁边的我们和身处巨大灾难没有在老方丈的心头留下任何的痕迹。袈裟飘飞处,并无得失。

  石宗玉带我到寺庙后侧和尚们休息的地方。早我们1小时,解放军来了。广州军区武汉总医院的军人正在那里为和尚们看病,有军人在为寺庙搬运物资,另有一些战士陪着和尚在瓦砾堆中寻找着什么。大难时刻,解放军的来到,是最大的稳定剂。

  石宗玉继续给我介绍地震时的情景。她站在一丛繁花中告诉我:“当时,我们一个和尚在这里浇花哦,地震来了,他跌了几个跟头,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起来一看,庙没有喽。”

  贾可和小孙还在拍照,我已经看过一圈庙宇的整体灾情,准备下去跟宇通的同志告诉一声我们在庙里,害怕他们等得太久。

  石宗玉带我走下去的另外一条路,我亦步亦趋跟着她。她嘴里不停地碎碎念着一些我不能全部听懂的四川话。忽然她拉住我,说:“你上厕所不?这里有厕所,镇子里面没有厕所了。”

  从洗手间出来,她拉着我走小路,“这里走得会快点哦。”

  “庙已经这样了,你们以后怎么办?”我问。

  “方丈不肯走喽,说是以后要重建,佛教协会可能是会帮助重建哦。”

  “发生这样严重的灾难,你有没有怪菩萨没有保佑你们?”

  “整个都是这样子,咋说呀?神仙打仗遭殃哦。你看,菩萨还睡在这儿。”

  她指着不远处抢救出来的菩萨像,金身的底座已经破损了,菩萨只能躺在地上。

  我看到菩萨的眼睛依旧在灼灼闪光。

  老人家一直送我到路上,我跟她告别,谢谢她带我们上去。

  “您这里缺什么东西吗?”对老人家如此热情的招呼我已经完全不好意思了。

  “不缺不缺哦!”老人一直摇手。

  等我上了车,老人家又从后面追上来,问我们去哪里,热心地告诉我们要怎么去汉旺镇。

  再回头,看看这一片破败的庙宇。看看这个一路带我们向上的老人家。无所求也无所畏的老人家。

  

  2008年5月17日 晚6点左右 汉旺

  贾可:这家企业显然没有那么惊慌

   已经是晚上快6点了,从倒塌的吉祥寺出来,宇通的褚俊红告诉我们,车里的油已经不多了,只能一站到重灾区汉旺。弯曲的山路上,裂痕越来越多,沿途依然还是有人在等待是否能够有车停下从车里搬出救济品。也就十几分钟,距离汶川仅29公里的绵竹市汉旺镇终于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进入镇口的感觉是进入了一座颓败的空城,街道两旁基本没有人影,远处空地上的防震棚外也是空空如也。残垣断壁、停在路边零星的大客车以及偶尔一两个人的对话声加深了这个地方的死寂之感。

   穿过一个街道转到另一条大街,路上明显行驶的车辆要多了起来,但是难得一见的行人、疾驰的卡车和摩托车则加深了这个小镇的不同寻常。褚俊红对我说:“要是平日,这个地方该有多少人啊。”

  老李电话里跟我说,现在他和小丁在人最多的东方汽轮机厂门口等我们。哪里是这个人最多的地方呢?

   有海军陆战队的士兵列队靠在大卡车边上。这大概是收工的时候了。当他们爬上卡车离开的时候,还有老百姓从很高的危楼上往下扔自己家里值钱的东西。这让我想起了昨天早上在都江堰的一处危楼上往下扔棉被和衣物的那个神情从容的男子。

   终于到了接连不断的帐篷和包括老百姓、志愿者、解放军、消防队员等等各路人马汇聚的地方。你一抬头,就看到了有点巍峨的东方汽轮机厂的大门。在我们所在的东汽厂门前的广场上,那尊钟摆停留在2时28分的大钟已经通过照片在全球至少在全中国闻名。

   东方汽轮机厂是中央直属企业东方电气的重要子公司。资料上说,东方电气、哈尔滨电气和上海电气,并称中国的“装备工业三强”。东方汽轮机厂是核电、风电、水电、煤电和海水淡化“五电合一”的企业,主导产品是电站汽轮机,在我国汽轮机市场占有率超过30%,三峡葛洲坝造发电机就由其制造。

  俗称“十里东汽”的东方汽轮机厂在汉旺镇占据着大半面积。然而此刻,劫后的东汽厂被各种搜救队伍包围着。大地震震塌了许多厂房和绝大部分家属楼,难以统计有多少人死难和受伤。东汽中学也同样是重灾区。我从搜救队伍云集的场面中感到了这里的不同寻常。

  地处成都的中铁工程局中铁二局,事发当天就派出80人专业救援队伍到达现场。5月13日下午,专业援助队伍陆续赶到东方汽轮机厂,人员疏散也同时开展,汉旺镇的大部分受灾职工被转移到了德阳。16日夜间,俄罗斯搜救队曾进入厂区搜救,后确定没有找到生还者。17日下午,四川乐山的消防局在进行最后一次地毯式的清理、搜救。

  在九龙镇的时候,老李就打电话说这里新被挖出的尸体有的已经发泡腐烂,但是我们到后并未看到,看到的则是军人在东汽厂面前的十字路口上指挥交通以及绝大部分表情凝重的人们。就在这十字路口上,我看到了长城汽车赞助的救援皮卡飞驰而过。作为《汽车商业评论》的记者,对汽车公司的任何一个善举,我总是有着一种激动。

  在一个免费电话的临时柜台边,有人打电话来诉述自己的车辆被警察扣留,原因是自己没有带上相关证件,被认为可能存在问题;东汽厂门口有一块先前的生产作业看板上贴着“东汽各单位遇难及受伤人员登记处”的告示;东汽厂院子里有各路救援人员安营扎寨,消毒工作人员正为一个个已经收工的救援者喷药消毒;而地上一张写着5月16日出版的 《东方电气报》“抗震救灾”特刊第二期则让我对这个集团这个企业更加刮目相看。在如此大难时刻,他们已经出版了两期特刊。

  我从这个救灾现场深深体会到了我们通常缺少的秩序感。这家企业显然没有惊慌,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2008年5月17日 晚7点左右 东汽宿营地

  贾可:读卡器、秦皇岛志愿者和电热壶

   东汽厂大院的空地上扎着许多帐篷,这里显然是很多队伍的大本营。重庆惠通陆华路虎汽车俱乐部在这里摆了一溜长桌,这个时间,有几个人坐在那里,显得非常悠闲。他们中有人问我是否有读卡器,很遗憾,我没有带。

   感觉到今天这里的营救已经是到了收工的时候了。很多桶消毒药水已经准备好,消毒人员戴着喷雾器在给人消毒。有打着“红军团”旗帜的军人还排着队往厂区赶,他们手中的武器是各种各样的铁锹。

  我见到了一位来自秦皇岛的志愿人员,他叫张绍启,1976年唐山大地震的时候,他8岁,正在上小学一年级。汶川地震发生后,他在第二天晚上就告别家人,坐火车出发前往灾区。

   高大魁梧的张绍启带着一位去年刚转业名叫王一南的军人在秦皇岛坐上从四平开往西安的K128次列车。刚上车的时候,只有他们两名前往灾区的志愿者,但是到目的地的时候,这个队伍已经是30人了。

  张绍启上车之后就找列车长,然后通过广播询问有无去四川的志愿者。同时,他满怀激情地在车厢里歌唱郑中基的《真朋友》,你知道的,这首歌的歌词中有这么感人的一句——你是真心的朋友,付出之后不求回收;而王一南的歌则是军人们都非常熟悉的《一二三四歌》。

   两位志愿者到西安后又赶上了灾后第一趟前往成都的K165次列车。在他们前后坐的两趟列车上,他们一共召集了28名志愿者。张绍启对我说:“从河北上车要穿过四五个省到达灾区,每隔一个省都有一个省的志愿者,有的是一个人的志愿者,没有方向、没有组织,所以我们就组织在一起,力量更大。”

   这个志愿者队伍里,有学生,有退伍军人,有像他这样的自由职业者。他说:“思想进步最快的就是学生,兵退伍在家也是兵,永远都得战斗。还有咱们自由职业者,时间比较宽裕,经济也比较富裕,有条件出来干活。”

   从西安到成都的列车为给物资车和运兵车让路,一路走走停停,行程极为缓慢,为尽早到达灾区,张绍启决定在四川达州下车。下车后,他们找到达州运政,运政人员对这些志愿者非常支持,带他们到达州汽车站,临时安排一辆中客把他们送到德阳。

   我在网上查了下达州运政的情况,搜到四川交通局网站上的如下信息:“5.12”地震发生后,达州市交通局迅即于5月13日指派市运管处在成都设立了前线指挥所,负责对达州救灾车辆的统一调度指挥。连日来,前线运政人员不顾饥饿和疲劳,深入一线,靠前指挥,有力确保了救灾人员和物资第一时间送达灾区。从张绍启的经历看,这样的报道确实没有任何文过饰非之处。

  15日下午到德阳后,30名志愿者接受团市委的安排,投入到了抗震工作中去。16日,他们来到汉旺东汽中学,具体的工作就是搬运物资,给尸体消毒。“昨天在中学里,部队就挖出了大概40具遗体。现在,有声源的地方都到过了,估计能生还的不多了。这个救灾程度比唐山要难。唐山是平原,这地方是山区。”

  17日下午,张给他的志愿者队伍开了个小会,告诉他们,“只要我们自己不趴下,不晕倒,不病倒,就一直战斗下去。在这里工作一天就工作出一个样子。只要能奉献的东西都奉献给灾区。”

  “是什么触动你到这里来的呢?”我还是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他,虽然这似乎是个不言自明的问题。他说:“我对灾区有感情,我老家是唐山人,我出生在那里,生长在那里。”但是随后他又说:“我从秦皇岛来,代表秦皇岛人的心,这关系到秦皇岛对灾区人民的心。”

  以上是我在给我的相机充电的时候对张绍启的采访。之前,一些军人在向他打听志愿者来到灾区的情况。我的旁边就是一部发电机在发电,两个插座上几乎插满了手机充电器,更多的是万能充电器。有个军人拿着电热水壶要过来烧开水泡茶,被另外的军人挥手制止了,因为这个插座不堪负荷。

  能看得出来,那个电热水壶非常新,似乎还从没有用过。现在这个时候,能够喝上热水并且泡上茶显然是件奢侈的事情。就在刚才,在东汽厂厂房边上,我见到一位消防队员,蹲在地上,正在往嘴里倒方便面渣,看起来已经是没有了,他还在使劲地往嘴里倒,头尽力往后仰,仰得已经不能再仰了。

  2008年5月17日 晚6点半左右 东汽宿营地

  贾可:台湾搜救队长说,这个爱心应该在社会上不停地激发

  在采访张绍启的时候,志愿者老李不停地给我电话,我知道他在东汽厂外已经等我等得着急了。下午4点半就在等我,估计他是在等着捎我回成都。但是我却是想要留在汉旺了。

  我告诉老李,我必须还要继续采访,同时,我让他们等我,我想听听这两位一直伴随我的云南人今天有什么感慨。但是现在,我必须还要在这个地方寻找一点什么。有人告诉我,东汽厂情报档案大楼旁边的办公楼地震一下埋了1000多人。进进出出那么多军人和消防官兵却显示出这里的灾难确实不轻。

  又有消防队伍在集合准备回营,那是来自昆明消防的官兵。他们在东汽厂焊接分厂外面的道路上列队,立正、报数。我有点漫无目的地在观察着这个战场,弥漫着消毒药水味道的这个战场在黄昏之下显得有些压抑。我就站在那里,看消毒人员给消防官兵和任何一个需要消毒的人消毒。

  大概是在晚上6点37分,忽然一个戴钢盔穿桔黄色作业服的专业人员牵着一条黑色拉布拉多搜救犬从我身边经过。那是大家非常关注的来自台湾的搜救队伍。我后来知道,当天清晨,他们来到此地将大本营驻扎在东汽厂前的帐篷里。

  那个穿桔黄色衣服的搜救队员将搜救犬带到两个帐篷之间的一个狗笼前,他打开笼门,狗温顺地钻了进去。这条名叫贝莉的狗曾经在日本训练过,在台湾搜救队22名成员中,它是其中的一员。

  台湾搜救队由穿桔黄色衣服的台北市搜救队和穿藏蓝色衣服的红十字救灾队组成。他们16日下午3点从台北桃园机场起飞直奔成都,随身携带的有生命脉动探测器、光纤影像探测器、医疗器财、卫星通讯、后勤器材等,以及7天的粮食和饮水。

  现在,凌晨到达汉旺救灾前线的台湾搜救队员们表情肃穆。他们在用白布擦拭自己的工具,包括长长的能够折叠的生命脉动探测器。我问胸口贴着名字为林岳璋来自红十字救灾队队员,今天是否搜救到了活人。他很沉默,让我去问队长。队长正在帐篷一侧的空地上给相关人员布置工作。我们就在旁边等待,有的搜救队员拿出类似于空气清新剂一样的东西在往身上喷,从头发到脚底。

  台湾中天电视的记者也在旁边等着采访。我靠着栏杆看旁边铁路线旁刚刚回来的消防官兵的一举一动。有人端着一脸盆水过来,赶紧有人拿来了一张椅子,脸盆就放在上面,这样劳累一天的官兵们就无需再弯腰洗漱了。就这么一盆水,大家一个接一个在洗,有的队员则直接用钢盔接水洗脸和臂膀。

  志愿者张绍启在搬一箱箱武警低腰迷彩作训鞋。有的人开始吃盒饭。我钻进了一个悬挂台北市搜救队旗帜的帐篷,里面用纸箱搭建的桌子上摆着电话机,而旗帜旁则是写着关于当天救援情况的白纸板,全是罹难的字眼。

  张绍启找我要让他的志愿者队伍和台湾搜救队合影。我的相机基本没电了,但是最后还是抢拍了这个场面。这是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亲人的合影,未来的日子里,大家都会为这样的齐心协力而激动不已。

  台湾搜救队队长叫欧晋德,1944年生,福建省永安市人,现为台湾高速铁路首席执行官,有过众多救灾经验。1995年在台湾“公共工程委员会主委”任上曾参加过日本阪神地震的搜救工作,在台北市副市长任上曾担任1999年台湾9.21大地震救灾与灾后重建总指挥。

  欧晋德接受了我长达半个多小时的专访。他对我说:“我在现场看到有唐山、山东、河南、广东来的人,各个部队都在同一个地区里面一起工作,我觉得很感动。有这么多的力量,这是非常好的。所以大家应该多去重视这一点,有这么多人愿意替不认识的人付出,这是一个很大的爱心,这个爱心应该在社会上不停地激发,这对以后的救灾重建工作是非常重要的。”

  欧晋德拥有美国凯斯西储大学土壤力学博士学位,是台湾第一位大地工程博士。5月19日,长安福特总经理沈英铨对我说,欧是他非常尊敬的学长。我后来得知,5月18日,台湾搜救队尽管仍然没有搜救到活人,但是却抢出了两条小狗。欧晋德说:“小狗也是生命。”

  2008年5月17日 晚7点半左右 通往清平的山口

  贾可:此行的全部价值就是为了送这两个矿灯

  

   老李又给我打来了电话。我们和赶上来的宇通的两位同志一起坐他们的越野车下去。东汽厂外面许多人围在一起正在等着捞上一碗稀饭。已经是晚餐的时间了。我此刻所看到的景象是在几辆奥迪车、一辆被震坏的别克GL8、帐篷及灾民、志愿者和其它分不清身份的人在一同分食一桶晚餐,这样的情景,几天之前我们绝想不到。

  除了中午吃的一根黄瓜以外,我到其时并无进餐,但是毫无食欲。这个时候,我竟然为自己感到不快。我们认为老李是来凑热闹,但是我们自己呢?

  我下车去找老李,他已经在下面了,脖子上挂着口罩,神情也是肃穆。小丁告诉我,他们去了几公里外的地方,那是进入山区的地方,路已经被山体塌方损害,无法再进一步。小丁给我看了他用手机拍摄的塌方场景。他告诉我,还有很多灾民正从山里往这个山口下面的水路出来。

  我立即往这个山口去。直到那时,我们进入的灾区还都停留在道路能够通行的地方,尽管灾情已经惨不忍睹,但是山里的镇,特别是山里的村,我们还不知道那里究竟如何?

  我跟老李说,再去那个山口吧。宇通的大客车来了一辆,他们的SUV就跟着我们一同前去。就这样,我们在黄昏中前往今天的又一个目的地。

  一辆四川牌照的保时捷卡宴贴着抗灾救灾的口号在道路上行驶,不知道这是谁的座驾,但是在大难来临的时候,它能够出现在这里总是让人有所触动。

  晚上8点钟,到达山口,我让老李将车开到离塌方地最近的地方。这里是一个收费站,但是现在它要收费的公路已经荡然无存。天已经黑了,我看到了解放军。他们中有人喊,谁有手电筒,他们要进山去找人。我连声喊“有”,然后飞奔到车里取下我的包,从里面搜我带的两个矿灯。一下子没有摸到,在当时气氛下,我的念头是,如果拉在了如家酒店,我将追悔莫及。

  矿灯找到了,两个士兵带到了头上。在暗夜里,我忽然感到此行的全部价值或许就是为了送这两个矿灯。山涧里还有解放军士兵在活动。已经有人说今天晚上还要有地震,我感受到了一种不安的气氛。就在我在塌方处寻觅的时候,突然从里面钻出一个年轻人,把我吓了一跳。

  他叫袁小波,见到他的时候,他手里拿着钢盔,穿着七分裤和球鞋,浑身泥土,神情坚毅而又凄凉。从早上8点出发到我们见到他已经整整走了12个小时的山路。“这里面太多的山了,”他叹了口气对我说道。小孙赶紧给他拿了矿泉水,志愿者小丁则从车里将他们从云南带的粽子又拿了出来。

  袁小波在绵竹上班,女朋友是东汽中学老师,死于此次地震。他在绵竹农贸集团上班的父母和1000多人在山里一个名叫伐木场的地方遇困,他昨天早上前往山里准备营救,但是到清平之后就再也上不去。清平通往伐木场的路被堰塞湖封住了。

  先前曾经去过秦皇岛一个名字叫做燕塞湖的地方,我曾经认为这个名字是相当美丽。但是今天到了这里,我才知道秦皇岛的燕塞湖或许以往就是堰塞湖,而堰塞湖是个多么恐怖的名字。它是两座山在地震中挤靠在一起将先前的河沟围成了的新湖泊。清平以上的这个堰塞湖形成后,路断了,上面伐木场的人们无路可走。

  “我全家就剩我一个人了,我父母活在里面,6天没有吃喝了,跟死有什么区别。”袁小波说,“还有一个村完全被埋在下面,根本不可能出来。”他说的那个被埋的村庄是清平乡的王家沟。地处两座大山间的这个村庄,5•12地震发生时,两座大山发生移位,相向合拢,形成一座新的山峰,王家沟瞬间被整体掩埋。

  我听到戴着我送的两个矿灯的战士还想带人进入山区搜救,但是一个军官阻止了他们。我突然血往上涌:“为什么不能去?你不知道上面还有人吗?他说:“晚上太危险了,而且路上还在塌方,当晚还有地震和降雨的预报,不能盲目进入了。”

  我转而又问袁小波:“你为什么昨天才去山里救父亲呢?”

  他说:“解放军进去了,山里有人出来,我们才敢去。”

  “没有找到父亲,你为什么现在就出来了?”

  “现在必须下山了,上面要是再待上一天,可能就永远出不来了。”

  根据袁小波的说法,当时大概还有1000人从山里出来,其中包括昆明军区的400多战士在护送他们。山上还有空军一个团的兵力,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撤。清平乡还有伤员等待救助,16日下午已经有直升机将正在当地旅游被困的十多名专家教授和工作人员救出。

  他说:“现在上面除了清平可以降直升机外,其它地方飞机根本去不了。伤员,老弱病残,自己走下来几乎不可能,我们一个人爬都还很困难。”但是这个小伙子准备看情况再次进山,“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塌方的路口围了很多人,除了军人还有志愿者和昊华清平磷矿的干部,他们在等待从山里往外逃离的幸存者。我见到了一家三口从山里将老母亲背出的景象。这个母亲的儿子、女儿和儿媳头天上午赶往清平附近的天池寻找老母亲,置军人告诉他们前方危险于不顾,走了两天终获成功。

  他们说,后面还有4个云南军区的野战军战士正背扶着一个重伤妇女往山外赶,大概3个小时后能够出来。已经是晚上9点,天完全黑了。

  我希望老李将这些刚刚逃出来的幸存者带下山去,我让小丁去叫老李开车过来下山,小丁扭头跑过来说,老李不想走了,他要在这里待着,让我去叫。我赶紧过去,告诉他,这些灾民需要帮助,现在必须要下山了。

  看上去正在凝神思索的老李默不作声地将车在仅能并排两辆车的地方掉过头。连同我,一共有10个人坐进了他的三菱越野车。邱灿和小孙已经随宇通的车下去了。此时,大多数人都撤离了,还有几个志愿者在那里留守。

  2008年5月17日 晚9点左右 宇通大巴上

  贾可:灾难是面巨大的镜子

   到山下和宇通车队汇合后,老李车上的灾民被转运到了宇通大客车上。他们要前往绵竹体育馆,如果按照上午来路,我们将改变路线。我告知宇通的褚俊红这个情况,他爽快地答应客车改道。很快,客车上又来了几个成都市红十字会和几个民间志愿者。

  根据采访计划和当时时间,我决定返回成都。老李说他要留下来,还要继续到山口去等灾民,然后把他们运下来。这个时候,我的内心突然感受到了震动,他和小丁,这两个和我们在都江堰相遇的云南人,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他们是在做观光客,但是现实让他们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我有点不合时宜地对他们说:“你们终于找到定位了。”

  我们握手告别,互道珍重。我们坐着宇通的小车跟在宇通大客车后面,未几,大客车又停下了,邱灿匆匆赶下去了解的情况是,他们在等待一批志愿者,他们神情凝重,好像失散了人。车就停在那里,大家非常焦急。

  采访被拒绝了,他们说太累了,但是神色紧张,他们并不是因为太累而不理我们。我突然大声朝他们喊:你们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就是这样当志愿者的?灾区还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就这样离开了?

  一个穿着户外服装的志愿者小声对我说:待会,等车开来,我就跟你讲讲我们的事情。车再次启动的时候,他告诉我,或许这个地方明天要被限制流动了,上面要求他们赶紧撤离。而且据说清平的堰塞湖要塌,非常危险,所以必须离开。

  他不停地跟我说,今天上午见到的5个玩户外的志愿者刚刚进去,现在还没有出来。山里现在的环境比其它地方要险恶得多,一般人在这里就是玩命。

  他叫张勇,来自一群经常玩户外运动人业余组建的北京绿野救援队。汶川大地震后,ID号为远山凝碧的张勇和ID号为大雪封山的张辰以及ID号为小驴驴的邓帅,在几经讨论后决定要出发去四川救人。5月14日晚上7点,他们在马甸香草堂开会作出自费前往灾区的决定,然后迅速订机票和采购必要的物资。

  张勇是北京一家知识产权事务所的员工,只是找个朋友跟公司领导说了一下就来了成都。“我怕请假,头不批准。”他说。

  5月15日下午,他们带着应急物品和药物飞赴成都。在首都机场集合的时候,又有两位绿野网友加入了救援队的队伍,他们是网名是饥饥歪歪和不困,真实姓名是杨艳武和刘强,在短短一小时之内,他们决定参加,请假,订机票,准备东西,然后出发。

  晚上7点到达后,他们和成都市红十字会迅速取得联系。第二天早上,他们分成两批进入灾区。张勇、张辰和邓帅和成都红十字会一起,探路绵竹附近一个失去联系的小村子,然后带医疗组进去,杨艳武和刘强则被派往绵阳安县。

  杨艳武和刘强当天到达绵阳市安县小坝镇五福村,他们报告说,这个村子死了100多人,伤500多人,现在极缺物资,急需帐篷。而张勇他们则希望进入清平但是因为山体塌方、滑坡而未果,17日下午,他们绕道拱星镇找到了一个名叫灌滩的小村庄,看到了许多悲惨的景象。

  张勇他们和医疗队挨家挨户发放食品和水,同时把他们的要求记录下来。最让他们难以忘怀的是有两个不满10岁的姐弟,父亲在地震中遇难,母亲遭遇强烈刺激已经疯狂,而爷爷奶奶则完全没有抚养他们的能力。

  张辰答应第二天再去看她们并帮助她们改变生活。但是绿野救援队要求他们撤离的命令则使他们陷入焦躁之中。在回成都的客车上,张辰要求邓帅千万不能在论坛上发表他们所拍摄到的一些让人感觉惊悸的照片,同时还是强烈要求留下来明天接着去山里看他所承诺再见的两个孩子。邓帅要求他服从大局,三个人同来就必须同回,否则就是不负责任。张辰愤怒反驳说,现在这样回去就是不负责任。就这样,两个人在车上开始争吵。

  张勇说,早在今天下午,他们的头就不停地给他发短信,要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退出去。“我说我们不能退,我们从北京来就是来救老百姓。”他说,但是头给他们下了死命令,要求他们务必当天晚上撤回成都。

  绿野救援队的第二梯队已经在17日下午1点半到成都,第三梯队也已经买好了前往成都的飞机票。“我们现在想撤到成都以后,看能不能做些其他志愿工作,去不了清平我们就去卧龙。”在车上,张勇对我说,“灾难是面巨大的镜子,能够照出人性的美与丑。”

  晚上12点,我们到达成都。张勇他们要找他们的人汇合,我们则在四川团省委前和宇通的同志分手,然后打车返回如家快捷酒店。

  到酒店,我赶紧给手机充上电,然后给老李打电话,让他赶紧出来。我对于是否限制流动将信将疑,但还是希望老李能够出来。老李不愿意出来,非要问我理由,我说没有理由,他问是不是又要地震,我说大概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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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雅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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