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哈恩:汽车工业将成为中国经济最重要引擎

　　——访德国大众汽车有限公司前董事长卡尔•哈恩

　　搜狐汽车驻德国评论员 秦玉学 

图为德国大众前董事长卡尔·哈恩近照，独家授权本文作者使用

　　【编者按】：

　　对于中国汽车工业而言，卡尔•哈恩是个不可磨灭的名字。

　　他是上世纪80年代，大众汽车进入中国的战略决策者。

　　卡尔•哈恩博士，1982年至1993年，担任大众汽车公司董事长。在任期间，实现了甲壳虫后继产品(帕萨特、高尔夫、波罗)的成功以及奥迪品牌的复兴。但他最主要的业绩是通过在中国、西班牙、葡萄牙、波兰等国家和地区建立生产基地，让大众汽车集团跻身世界顶级企业行列。

　　他任大众汽车掌门人期间，力排众议，亲手建立了大众在中国的两家合资企业。当初，上海大众的产能设计为500台。20多年过去了，上海大众和一汽大众2007年共计生产达90万台车，与此同时，中国也成为了大众的最大海外市场。

　　今年年初，哈恩博士的回忆录《我在大众40年》出版，他以82岁高龄来到中国，并接受了记者采访。他充满深情地说：“我对中国很有感情，当有人提出翻译英文和其他版本时，我首先提出要出中文版，这里包含着我对中国的一份情感。”

　　今年是中国改革开放30周年，中国汽车工业在这30年里得到了巨大的发展，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汽车市场。作为中国汽车市场的拓荒者，大众汽车在这里历史进程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它的到来与南北大众两大合资企业的建立，桑塔纳国产化项目的实施，都极大推动了中国轿车工业现代化的进程。

　　在2008年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年份，搜狐汽车驻德国评论员、《中国汽车报》驻德国特约撰稿人秦玉学先生，对卡尔•哈恩博士进行了专访。哈恩博士就大众在中国成功的原因、大众对中国汽车工业的贡献、大众未来在中国的方向、目前金融危机对汽车业的影响以及中国汽车工业的未来，发表了他的见解。

　　感谢卡尔•哈恩博士，感谢秦玉学先生！

　　——搜狐汽车编辑部

　　■ 桑塔纳车型对于中国，就如同甲壳虫车型对于当年的德国一样。

　　■ 大众对中国另一个更重要的贡献是，为中国机械工业树立起一套现代化的员工培训机制。

　　■ （保时捷与大众的并购），大众和大众中国的战略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 大众在这次国际金融危机中表现相对平稳，受到的冲击相对较小。

　　■ 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会是第一个走出危机阴影的国家。

　　■ 中国的汽车工业会在2020年之前达到年产量2000万辆的水平；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预计，2050年中国的汽车保有量将和当今全世界的汽车保有量持平。

　　【秦玉学】：许多人认为，大众今天在中国的成就与进入得早有很大关系。事实上，大众只是较早进入中国的跨国公司之一。作为当年进入中国的战略决策者，您认为是什么让大众在中国取得长久而令人瞩目的成就？

　　【卡尔•哈恩】：大众能够成功地在中国扎根，其第一款引进的车型成功与否具有很大的决定性意义。桑塔纳车型对于中国，就如同甲壳虫车型对于当年的德国一样。他很适合刚刚起步的中国汽车工业，也很适合中国市场的需求。桑塔纳车型不是当时最先进的车型，但其成熟、稳定的技术更容易在中国实现国产化。而且中国汽车工业可以比较快地消化吸收，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发展。直到今天，桑塔纳车型在中国依然表现出强大的生命力，尤其在竞争激烈的出租车市场。当然，与甲壳虫车型一样，桑塔纳车型也在不断地更新换代。

　　在世界汽车工业界，大众是上个世纪80年代唯一一家选择在中国开展自己最重要的战略项目的企业。这源于大众对几代中国领导人的政策和能力的信任。事实证明，改革开放政策也贯彻得卓有成效，基本上与大众当年在战略决策时的预期相符。其中值得特别提出的是，当年的机械部部长饶斌在促成大众与中国合作的过程中所做的杰出贡献。中国共产党和中国政府带领中国从落后和贫穷中发展成为今天这样一个繁荣而富强的国家。因此直到今天我依然坚定地相信中国共产党和中国政府的执政能力。大众集团有充分的理由一如既往的坚持自己对中国政府的信任

　　【秦玉学】：要在一个国家长期生存并获得自己的利益，必定得为这个国家带来一定的贡献。您认为大众对中国汽车工业发展最有意义的贡献是什么？

　　【卡尔•哈恩】：作为早期进入中国市场的公司之一，大众集团与中国政府紧密协调、通力合作，为中国现代化汽车工业奠定基础，是一项非常有意义的工作。从合作一开始，大众集团就通过自己的零部件供应伙伴帮助中国建立起具有竞争力的零部件工业。其中投入的资本和技术都为后来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零部件体系的建立不仅为中国汽车工业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也使合资公司的成本竞争力大大提高。这是一种双赢的模式。

　　大众对中国另一个更重要的贡献是，为中国机械工业树立起一套现代化的员工培训机制。大众在中国建立了现代化的员工培训中心，从入门学习到高级培训深造，员工可以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得到企业的全程呵护。通过这种机制，很多具备优秀潜质的员工一步步走到了领导岗位上。他们其中很多人的发展不仅仅局限于大众或奥迪内部。一部分人走出集团成为各个领域的精英和领袖，比如在大学、政府机构以及在大众的竞争对手中。值得一提的是，大众的培养机制为中国贡献了一位科技部部长（编者注：科技部部长万钢曾在奥迪工作多年。）

　　在今天，任何企业要想保持长久竞争力都需要拥有一个国际化网络。只有如此，企业才能跟上技术发展的节奏、日益缩短的产品周期以及日益多样化的需求。大众的全球化布局和市场策略使其成功地建立起这种国际的网络。而且，今天看来，这种国际化运营的模式也大大影响了其他中国汽车企业。这对于产业的后来者尤其重要。因此，直到今天，大众依然为此而自豪。

　　【秦玉学】：保时捷与大众的并购一直是业界的关注焦点。由于许多不确定的因素，使得大众未来的战略和发展变得很不明朗。请问，大众和大众中国的发展和战略是否会受此影响而发生变化？

　　【卡尔•哈恩】：大众和大众中国的战略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保时捷作为大众的大股东，在其资产所有权比例的稳定性以及由此产生的财务稳定性上都起着很大的正面作用。这不但对顾客、政府和零部件供应商有好处，而且使得大众对全球精英人才更具吸引力。因此更有利于大众建立起世界顶尖的精英和研发团队。

　　【秦玉学】：金融危机使得世界汽车制造业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您认为金融危机会在哪些方面给汽车制造业带来严重打击、会给大众带来多大伤害？

　　【卡尔•哈恩】：在成熟市场中，汽车保有量已经非常高了。所以很多因素都可以使得消费者推迟购车。汽车制造商很容易在这种市场（特别是美国市场）感受到压力。当今世界很多地区已经陷入比较严重的经济衰退之中，因此这种压力尤为明显，而且未来可能还会加剧。

　　大众在这次危机中表现相对平稳，受到的冲击相对较小。大众不但在财务状况上表现良好，而且大众储备了不少极具竞争力的新产品系列。大众分布在世界各地的研发中心都离自己的目标客户群很近。这一切使得大众对衰退具有较强的抵抗能力，并能在危机中变得更具竞争力。

　　【秦玉学】：今年对于中国是极具历史意义的一年。您能否从您的角度展望一下中国汽车工业的未来？另外，您对中国汽车工业有什么寄语？

　　【卡尔•哈恩】：中国政府没有太多债务，并且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拥有较高的储蓄比例。在这个背景之下，加上中国一贯稳健的经济、财政政策，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会是第一个走出危机阴影的国家。虽然危机可以使发展速度减缓或倒退一到两年，但在危机之后中国会很快赶超回来。中国无疑会继续回到自己独有的经济快速增长的轨道中去。

　　中国的汽车工业会在2020年之前达到年产量2000万辆的水平。预计在不久的将来，中国将会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市场。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预计，2050年中国的汽车保有量将和当今全世界的汽车保有量持平。中国已经在新能源驱动系统方面开展了积极而有效的研究，这项工作的有效开展将保证未来如此大的汽车保有量不会因环境问题受到影响。因此，汽车工业未来会成为中国经济发展中最重要的引擎之一。

　　【作者手记】：

　　1978年是改变整个中国命运的一年。同样这一年也是改变中国汽车工业命运的一年。回首汽车工业这30年的历程，有太多事情需要我们记住，有太多的人需要我们想起。

　　虽然以前与卡尔哈恩教授只有一面之缘，但也曾仔细的观察过这个在有生之年就进入欧洲汽车名人堂，将自己的名字和卡尔本茨、迈巴赫、法拉利以及保时捷等人排列在一起的汽车界巨子。而与其他人不同，哈恩教授的一部分成就与中国汽车工业紧密相连。

　　他给人的感觉是，总是那么优雅而恰到好处的热情。但那深邃的眼神在告诉别人“盛名之下无虚士”。

　　在电话里哈恩教授很爽快地答应了专访的要求。让人吃惊的事，他以80多岁的高龄依然精力充沛、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在这两个月当中，仅我所知道的，他就多次往返于沃尔夫斯堡与美国、巴西、俄罗斯和中国之间。上个月他还刚刚访问过上海。把电话打到沃尔夫斯堡是经常找不到他的。后来才发现，电子邮件才是和他联系的最好方法。他总是第一时间回邮件，第一时间解决问题。

　　这个访谈前前后后拖了一个多月，中间有好几次想放弃不做了。一是因为哈恩教授太忙了，二是自己的时间也不充裕。但在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年里，有些事情是具有历史意义的，有些事情我们需要记住，有些人我们需要想起。这个信念让我最终把这个访谈坚持了下来。为了中国汽车工业这三十年艰辛而辉煌的历程。

　　版权声明：本文为搜狐汽车驻德国评论员、《中国汽车报》驻德国特约撰稿人秦玉学先生，为两家媒体“中国改革开放30年”策划而撰写的独家稿件，此哈恩照片，为卡尔哈恩博士独家授权本文作者使用。本文及所配发照片，未经作者允许，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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