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会交锋 谁让双龙走向“共同墓地”

　　“共同墓地”是韩国人发明的词，应该解释成一起灭亡的意思。这是韩国人批评韩国产业工会特别是汽车工会的一句惯用语，舆论认为韩国汽车工业正在步底特律的后尘走向衰亡。究其原因则是祸起工会，因此用了共同墓地的说法。

眼下正是韩国双龙生死存亡之际，那么把双龙推向深渊背后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争购双龙之初就和工会交锋

　　双龙汽车前身为创立于 1954年的东亚汽车公司，主要生产重型商务车和特殊用途车辆。1975年5月双龙公司股票上市。1983年双龙接收东亚汽车公司后成为专业四轮驱动运动型多用途车的制造商。1986年10月并入双龙集团，1988年3月更名为双龙汽车公司，1991年双龙与奔驰公司结成战略伙伴关系，在韩国被称为短期内实现技术转让最成功的事例。1993年双龙推出MUSSO系列四轮驱动越野车，成为韩国四轮驱动越野车的代表。

　　1997年，双龙汽车公司因资不抵债而被大宇集团收购。1999年，大宇集团解散时，双龙汽车公司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上市公司。由于经营不善，双龙汽车公司的债权债务出现严重倒置，企业濒于破产。1999年12月，双龙汽车公司负债达3．44万亿韩元（约合30亿美元），自有资本滑到负613亿韩元（约合5330万美元）。

　　从风光一时到乐极生悲，不得不卖身求存。

　　2003年11月17日，双龙汽车的债权团——朝兴银行通过出售事务主管公司（三逸会计法人）了解到。韩国有8家汽车相关企业表示有意收购双龙汽车公司。中国篮星集团表示参加双龙汽车的投标。当年1～9月份，双龙汽车还有2.4013万亿韩元的销售额和4038亿韩元的纯利润。但就在蓝星集团准备到韩国平泽市双龙公司实地考察时，双龙汽车工会宣布，反对向外国出售公司，声称到2004年1月底，要建立由工会、企业、政府、债权团等4家组成的协商体系，如果公司和债权团对工会提出的要求不给合理的答复，2月初就总罢工。工会组织了70名会员作现场敢死队，阻挠蓝星集团对双龙汽车工厂的实地考查。

　　双龙工会角色越位

　　种种原因迫使蓝星集团放弃收购双龙，上海汽车集团成为入主双龙的首选，此时双龙汽车工会向公司提出要求上海汽车集团协商“关于为建设海外工厂和合作而进行的资本转移的特别协约方案”，这个方案包括要求工会参加经营的内容，具体为：建立劳资海外经营战略委员会；允许工会参与董事会决策过程；引进责任经营制度；保障雇用工会会员及国内设施；协商海外工厂的营运方案等。这意味着工会不仅有参与董事会决策权，还有到中国来管事的权力。简直忘了自己的角色是什么了！

　　双龙汽车工会进行“上京斗争”，并向主债权银行——朝兴银行提出抗议。自从2004年5月28日开始协商，工会已与公司进行了12次协商，再没有结果的情况下，双龙汽车工会宣布，22日起发起总罢工，第二天， 朝兴银行宣布：“我们选定上海汽车公司为优先谈判对象。” 双龙汽车向韩国媒体表示：“在进行收购协商的情况下，工会的无理要求和罢工将对收购带来不利影响。

　　但是上海汽车方面低估了双龙汽车工会能量，双龙汽车热切的希望收购成功，甚至表示：“如果把双龙汽车的新车开发能力和上海汽车工业集团总公司的中国汽车市场销售网相结合，将对扩大销售网络有很大的帮助。”并理解上汽集团收购双龙汽车是为了获得汽车制造的核心技术——发动机和变速器的开发能力。

　　韩国舆论甚至认为上汽集团收购双龙汽车，可以结束韩国汽车为期7年的结构调整，进入全面竞争时代。

　　韩国汽车产业的结构调整是从1997年起，起亚汽车公司破产被现代汽车1998年收购，法国雷诺公司于2000年收购了三星汽车，只剩下双龙汽车待字闺中。

　　在双龙公司想卖，上汽想买的热络气氛中，很难想到工会从中作梗的问题，而且双龙汽车公司是在经营状况明显改善的情况下将股权出售给上汽集团的， 2003年，双龙汽车公司连续第三年实行盈利，销售额达到3．28万亿韩元（约合29亿美元），营业利润和纯收入分别为2895亿韩元（约合2．56亿美元）和5896亿韩元（约合5．1亿美元）。到2003年9月，双龙汽车公司负债减为1，37万亿韩元（约合12亿美元），自有资本升至1．2万亿韩元（约合10亿美元），负债率降到最低程度。当时双龙汽车公司拥有总资产2．4万亿韩元（约合20亿美元），净资产1万亿韩元（约合8．7亿美元）。这些都使上汽在作决断的时候忽略了工会和双龙技术隐藏的巨大隐患。

　　而且上汽预付收购总额的5%的履行保证金，其余资金到10月末为止交齐，收购程序结束。上汽支付的每股1万韩元的价格高于蓝星汽车公司的价格，也高于当时双龙汽车7000韩元的股价。

　　从“原则上”就开始妥协

　　2004年10月15日上海汽车公司表示“原则上”接受双龙汽车工会提出的继续雇用等特别协约要求。副总裁蒋志伟和双龙汽车公司工会于15日在汉城新罗酒店举行了会议，蒋志伟表示：“对于继续雇用韩国职员等工会要求的特别协约签署问题，决定将所有的权限全部委任给双龙汽车公司的干部，并已经授予了委任状。”随后双龙总裁苏镇琯等双龙汽车公司高层开始和工会展开有关签署特别协约的协商。

　　双龙汽车工会要求签署的特别协约包括继续雇用韩国职员、扩大生产、研究开发、加强投资、保障独立经营、保留商标、制定条款履行承诺。

　　蒋志伟回应说；“目前双龙汽车公司制定了到2008年将投资10亿美元（约1.2万亿韩元）的计划，上汽车将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扩大投资，把双龙汽车公司发展为跨国型大企业。”

　　2004年10月28日 债权团和上海汽车公司在首尔新罗酒店签定了出售双龙汽车公司的正式合同。出售对象是债权团所拥有的双龙汽车公司48.9%的股权，出售价格为每股1万韩元，共5亿美元（约6000亿韩元）。正式合约明确规定：保障双龙汽车公司劳资双方达成协议的独立经营权，继续使用双龙汽车的商标，禁止逆向进口中国产车辆等。这个合约同意韩国公司劳资双方达成的协议，为上汽经营双龙埋下祸根，把上汽变成双龙汽车的提款机和双龙工会的福利社。

　　2005年3月25日 双龙汽车公司在平泽市总部开会，任命上海汽车集团总裁陈虹和常务副总经理张海涛为新任董事，陈虹选北为新董事会主席。

　　班子矛盾激化

　　不久上汽集团发现双方在资金投向上分歧很大，韩方要求把资金投向韩国工厂，而不同意在中国开发新产品。同时中方发现韩方总经理苏镇琯在销售方面问题很多，便通过更换领导班子的方式在11月解聘了苏某。

　　这个本来在公司领导层处理的问题却引起双龙汽车工会的反对，他们别有用心地告诉报界：“从过去大宇汽车的事例看，上海汽车更换双龙汽车最高经营班子的要求，是今后要进行大规模裁员的信号弹，应取消更换的要求，并履行投资10亿美元的承诺。”

　　2005年11月15日 双龙汽车工会要求和上汽集团的代表进行1—2次协商，威胁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就罢工。”

　　中方股东很快作出反应，2006年3月29日，以玩忽职守罪向韩检方控告双龙汽车前总经理苏镇琯和前副总经理崔亨基，首尔中央地方检察厅接受了诉状。 诉状指苏镇琯等人知道盆塘服务中心扩建计划，用家人名义购进土地租给公司，利用公司内部信息谋取私利。 苏镇琯辨称，此事得到朝兴银行的允许是合法进行的，控告属于诬告。

　　中韩双方在不断的争辩和协商中打发日子，而收购不到一年饱受罢工之苦的双龙汽车营业亏损和当期亏损分别达到100亿韩元和176亿韩元。

　　为了挽救危局，上海汽车负责全球事业的副总裁墨斐临危受命，担任双龙汽车共同代表理事，接替现任代表蒋志伟，迎接他的是双龙汽车工会在平泽组织的三步一拜游行，呼吁抵制双龙技术外泄和反对结构调整，阻止墨斐到任。

　　薄熙来不得不说话

　　2006年6月27日“改善韩中贸易和投资环境”会谈在新罗酒店举行，中国商务部长薄熙来与韩国产业资源部长官丁世均举行时有意提到双龙问题，他指出；上海汽车收购双龙汽车是中国首次对韩国的大宗投资，所以必须要成功。但是，中国经营班子正在因双龙工会要求上调工资等行动面临困难。尤其是因为工会的集体行动而面临困难。他指的是工会要求提高基本工资10.5%的事情。

　　7月25日，双龙公司为了摆脱经营危机，致函工会要求协商裁减冗员986人。工会以汽车结构调整专家墨菲来双龙目的是大规模裁员，退回了公文，组织持股员工等群体进行反对任用墨菲和阻止上班的抗争。

　　双龙汽车工会8月9日宣布，将从10日开始全面展开总罢工，阻止双龙汽车的核心技术流入中国和不合理的结构调整。 当天有150多名会员在中国大使馆前举行了记者会，要求“上汽集团撤回与双龙汽车签署的技术转让合同，停止结构调整，增加国内投资。”

　　以毒攻毒，加上妥协应对罢工

　　被韩国舆论称为“以毒攻毒”的应对是在罢工持续8天以后，上汽集团18日冻结了双龙包括工资、税金在内的所有现金的支付，直到工会罢工结束为止。同时还决定对支付期限为60天的、向合作企业支付货款的汇票延长期限，使得1750余家合作企业面临陷入资金困难的局面。双龙汽车合作企业协同会会长郑炯根说：“1300多家合作企业的职员有5～6万人，双龙长期罢工，会由母公司来承担其损失，对于配件企业来说，显然是大量企业面临倒闭。

　　公司表示目前销售剧减，工会又长期罢工，如此以往有倒闭的危险，所以冻结了现金支付，并延长汇票的支付期限。并向税务局申请延缓纳税，正常开工后补交税金及滞纳金。

　　在已经持续18天的“玉碎罢工”里，工会成员占据双龙汽车总部大楼，手持铁管的100多名工会先锋队员从上午8时阻止平泽工厂的800多名管理人员上班。用两台集装箱封锁正门，还备有消防车预防警察介入。

　　面对危局上汽方面再次妥协，2006年8月31日与双龙工会达成协议方案包括：撤回解雇，保障雇用;构筑高效率、灵活的生产体制；到2009年为止每年投资约3000亿韩元开发新车；冻结工资和津贴；2年冻结部分福利条件等。

　　风风雨雨2007年转眼到了年底，12月 27日，双龙汽车的7200多名员工分别收到了100万韩元奖金。这是上海汽车收购3年后，2007年首次盈利167亿韩元后发给全体员工的奖金。双龙汽车之所以能够实现这种“转变”，上汽集团和墨斐德努力营造稳定的劳资关系起到决定性作用，这一年在韩国整车企业中首次没有纷争结束了薪金谈判。虽然销售业绩不太好，但节省成本发挥了重要作用。

　　树欲静而风不止，工会又兴风作浪

　　中国有句俗话“狼不吃死孩子是活人惯的”。双龙的刚刚好过一点，双龙工会又开始兴风作浪，2008年，双龙汽车因国际油价居高不下导致主力车型SUV销量剧减，出现了1000亿韩元以上的亏损，双龙汽车的生产效率也远远低于国内外企业。在过去5年里，双龙汽车利用约7000名人力生产了9万至15万辆汽车。这远远低于2.1万名人力生产190万辆汽车的通用大宇。

　　韩国汽车专家分析说，双龙汽车偏重于SUV和大型轿车的产品机构本身就存在问题。主席（CHAIRMAN-W）V、爱腾(Actyon)、享御(Kyron)等主要产品都是SUV和大型轿车，在当时原油价格飙升140多美元/桶和后来的金融海啸影响，极大影响这类产品的销路。

　　双龙汽车从2006年着手开发的准重型轿车(B100)、重型(U100)等新车计划业已废弃，雷斯特（Rexton）后续车型(Y300)的上市时间也被推到2010年底以后。双龙汽车唯一剩下来的新车准重型SUV(C200)也难正常上市。

　　但是双龙工会一方面要求中方继续注资开发这些车型，一方面控告中方窃取韩方核心技术。

　　2008年7月4日上午，韩国检察机关派出20多名调查官前往平泽市的双龙汽车总部，扣押了电脑硬盘和相关资料等。检察机关认为，上海汽车收购双龙汽车之后，一般技术的转移不会构成什么大问题，但作为国策事业正在研发的技术外泄，则有可能触犯相关法律。

　　上海汽车方面认为，从被收购企业转移技术不会构成问题，而且实际上也几乎没有从双龙汽车转移技术。韩国一些人士表示：“如果没有技术转让，上海汽车会以那么高的价格收购竞争力下降的双龙汽车吗？

　　在危机面前，双龙工会没有理智的与股东方携手合作共渡难关，而是采用过激行为胁迫中方。2008年12月16日双龙汽车工会在中国大使馆前举行示威，要求中方经营班子退出，并于17日在平泽工厂，以外泄核心技术为由扣留中方管理人员。

　　双龙汽车管理层面对国际金融危机和韩方工会的双重压力，决定在17日开始关闭平泽工厂，23日双龙汽车公司宣布停止支付员工12月份工资。

　　上汽是真正受害者

　　上汽于2005年1月收购时的股价为每股1万韩元，持股51%总价值为5900亿韩元。而现在的股价仅为1000多韩元，已经蒙受5000亿韩元的损失。双龙汽车公司有职工8000人，支付的月薪总额为200亿韩元左右。每月至少要售出1.1万辆汽车才能持平。但是，2008年11月的销量仅为3800辆。而双龙生产每辆汽车的人工费达600万韩元，高出汽车价格的20%以上，汽车公司的人工费通常是汽车价格的10%左右。目前美国市场上，一款韩国汽车的售价高出丰田同类车型640美元。

　　上汽派员同韩国政府会谈，要求政府和银行提供资金援助，前提条件是实现包括裁员50%的大力度结构调整，为持续经营企业努力。

　　但是，双龙汽车的主要交易银行——产业银行12月25日表示：“如果上汽不先向双龙汽车支援3200亿韩元，就不可能提供新的援助。”

　　韩国知识经济部人士同日也表示：“政府很难直接介入双龙汽车问题。首先，上汽、双龙汽车经营人员、工会应该通过合作和让步寻求生存方法。”

　　在与韩国政府官员接触中， 蒋志伟明确向知识经济部次官表示不满说“韩国工会比其他国家厉害”、“人力费比率高于现代汽车和其他外国企业。”

　　关于检察机关调查双龙汽车技术外泄事件的情况，韩方官员说的话耐人寻味：“已经要求检察机关出于国家利益的考虑尽快得出结论，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在双龙生死存亡之际，上汽要求双龙工会接受裁员减薪方案，同时希望韩国政府和产业银行提供资金援助，否则撤资；产业银行倾向裁员减薪方案，但不愿在上海汽车向双龙支付技术转让费和提供援助以前提供新的贷款。双龙工会则坚决抵制裁员减薪方案，同时要求上汽尽快投资到位，停止窃取双龙的技术。

　　韩政府、检察院、银行与上汽都为难

　　韩国总统李明博左右为难，他是支持大企业进行结构调整，特别是在金融危机情况下，但是不敢公开表态，怕遭到双龙工会的谴责，因为上汽是外国企业。

　　韩国检方也进退两难，如果说上汽确实盗取了双龙的技术，就面临韩国社会的道德责难，政府也没脸提供援助，工会得逞的局面会把双龙推向深渊。

　　如果说上汽没有窃取技术，工会则失去抵制裁员减薪的理由，韩国政府不得不提供援助。这就是检方要“处于国家利益的考虑”的尴尬处境。

　　2009年1月5日 上汽集团在12月底提供了4500万美元（约合600亿韩元）的财务援助。 1月9日双龙汽车公司总裁崔馨铎首席执行官张海涛双双辞职。同日。双龙汽车向首尔法院申请开始企业回生程序。

　　双龙汽车从2005年临危，时隔4年再次命悬一线。大股东中国上海汽车集团决定不再支援面临经营困境的双龙汽车并申请法院接管。

　　这个事件给我们的教训：

　　一，在原则上妥协是不可取的，在协议中同意工会介入管理等于放弃投资人的权力和义务，使投资方成为经营效益不好企业的提款机和福利社。

　　二，对产品战略缺乏远见，双龙的问题与美国底特律三大车企同样问题，除了工会成既得利益团体抬高成本，大而耗油的产品一定没有生命力。

　　三，韩国产业工会和美国工会性质是一样的，既是自利组织又是政客团体，工会负责人以会员为政治资源获利。美国汽车工会在密歇根州（底特律所在州）贡献给奥巴马舆额50万张选票。韩国产业工会头头也用为民请命的姿态做政治宣示，用绑架会员的方式获取政治和经济的好处。而政府需要工会支持，对中国股东必然不利。

　　所以韩国舆论评介此事说，“韩国汽车工会的待遇在全世界的汽车界都是最好的，可是工会干部们却为了自己的私利而作出这种令人可耻的事情，民不知耻乃国之大耻也，企业是母鸡，员工的利益就是鸡蛋，就是中国人常说的杀鸡取卵。”

　　双龙汽车被自己的工会逼上绝路，令人扼腕，也促人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