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春天
两天一夜,从北到南、从西到东,行程1000公里,用四个轮子丈量荷兰
文并摄|本刊记者崔卓佳
暖冬之后的这个春天过早地让欧洲人感受到了热浪,阳光炙烤之下的德国,4月初最高气温居然达到了30度。对环境敏感的欧盟政客们感到忧心忡忡,几乎每天的新闻里都能听到无数遍Klima(气候)这个词。欧盟轮值主席国主席德国总理默克尔也是不厌其烦地游说欧盟降低二氧化碳排放。可是气候变暖是全球性的,而不单单是欧盟变暖,所以她的努力在中国和印度的超标排放面前显得很徒劳。
隔壁8岁的小施瓦茨(Schweiz)一天拿着作业来找我求救,我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让一个小学生准备关于气候变暖的辩论论据。
“春天来的早了、下雨的天气少了、复活节就可以去西班牙游泳了、植物园的青蛙开始叫了……”小孩抓耳挠腮半天也说不出气候变暖有什么不好,最后干脆就决定做正方,支持温室气体排放和全球变暖。但第二天一放学,他就跑过来给我罗列了一大堆关于气候变暖的危害,口气里的那种危机感吓了我一跳。
虽然他略微知道了些气候变暖和温室气体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很高兴地跟着爸妈,跳上那台4.0排量的路虎揽胜去西班牙享受“炎热的春天”,当然还有他那个每年都患冬季抑郁症的奶奶。在德国阴霾的冬天里,虽然不再冷,也不再下雪,但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太阳。不用说老人,就是年轻人的心情也好不了。
所以,面对早早到来的明媚阳光,多数人还是欢欣鼓舞的。我也按捺不住去晒晒快要长毛的心情。电视上说原本应该在4月中下旬才开放的荷兰郁金香在4月初就提前进入了盛花期。对荷兰那些壮观的花田觊觎已久,加上去年秋天阿姆斯特丹之行的美好记忆,遂对春天的荷兰充满向往。
第二天在MSN上跟几个好友商量一起开车去荷兰看花,并迅速达成共识,荷兰、比利时周末三日自驾游就这样成行。
完善的租赁体系
在欧洲,如果只是偶尔开开车,那么租车远比买车要方便、省钱。没有那些繁复的保险、税收困扰,更不用承担高昂的维修保养费用。想用车的时候只要点几下鼠标,从福特Ka之类的微型车到保时捷这样的跑车,甚至重载卡车都随时可以得到。
价格也不是问题,最大的几家租赁公司,包括Europcar、Avis、Herz、Sixt等经过几十年的充分竞争,基本价格已经持平,而特价和优惠活动各不相同。比如Europcar春季周末特价就提供了166欧元(合大约1660元人民币)的奔驰E200K,周五下午提车、周一早晨还车即可。
由于到荷兰的路途不远,而且汽油版的奔驰E200k油耗不小,所以就放弃了这个价格诱人的奔驰E,改租低两个档次的奔驰A级车。两天不限里程、含小额保险的价格为120欧元。
由于之前在Europcar租过多次车,系统对个人信息已经有所记录,所以手续极端简便,只要输入名字和信用卡号即可完成预定。整个过程全部是在线完成,不会收到任何来自租赁公司的“骚扰电话”。
周五来到火车站预定的取车地点,车已经停在专用停车位上。
只要从火车站的售票中心签字领钥匙就可以把车开走。没有押金、没有陷阱重重的合同,甚至都见不到租赁公司的工作人员,这种自助式的服务在劳动力价格高昂的德国的确很节省成本,而且非常高效。
对于从大租赁公司租车的顾客,其实拿到的不仅仅是一把钥匙,而是遍布欧洲大城小镇的服务网络,这种安心的感觉是那些小租赁公司所不能提供的。
由于租赁公司的车多数也是以租赁的形式从厂家获得,所以一般都是很新的车。这次也不例外,那辆奔驰A150只行驶了1100公里,音响屏幕上的保护贴还没被撕下来。车子里里外外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中控台上摆着一张精美的贺卡,祝顾客旅途愉快;油箱是满的,也就是说在未来600公里之内不需要找加油站……虽然这只是一些小小的细节,却给人周到完善、一丝不苟的感觉。
羊角村
在GPS的协助下,自驾游的确是一种自在的享受。
每到路口,导航都会以标准德语发音不厌其烦地做出指示。不过在道路基础设施完善的欧洲,即使不使用GPS也很容易找路。各种路标的标识不仅清晰准确,而且逻辑性很强。在荷兰境内关闭了GPS,单看路标就能轻松找到目的地,于是开始有点怀疑为GPS而支出的13欧元到底值不值。
在德国不限速的高速公路上狂奔了不到半个小时就一头扎进了看不见尽头的堵车中。
最外侧车道上的房车长龙慢悠悠地往前挪动,除了司机以外,其他人都呆在设施齐备的房车中,对堵车倒不会有什么意见。我们却只能以猜测那些各式各样的房车里到底装备了什么设备为乐趣。不过这时也发现了租奔驰A的好处,坐姿比一般轿车高,再加上轻柔、结合点明确的离合器,这么慢悠悠挪动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觉得累。
德国、荷兰同为申根国,所以根本就没有有形的边境。过了那段堵车就已经进入荷兰境内。
当看到路两边的景致发生变化的时候,我们决定放弃高速公路,改走国道,这样,一方面可以避开堵车,另一方面也可以在看到风景好的时候随时停下来。
如果总是按照在国内看地图的那种比例尺概念来衡量欧洲地图上两点间距离,那么会觉得欧洲的地图具有很强的迷惑性,往往是地图上看着很远的一段,不出五分钟就已经到了。本以为从边境到羊角村要起码一个半小时车程,结果开了半个多小时就已经看到了羊角村(Girthoorn)的标牌。
位于荷兰西北方Overijssel省De Wieden自然保护区内的这个小村子因在开挖泥煤时挖出了大量的羊角而得名。这个村子河网密布,也被称为“绿色威尼斯”或者“荷兰威尼斯”。
冰河时期De Wieden正好位于两个冰碛带之间,所以地势低洼、泥炭沼泽遍布,除了芦苇外,基本不长其他植物。但在这成片的沼泽下蕴藏着丰富的泥煤资源。居民在挖掘泥煤的过程中不断开凿土地,形成一道道狭窄的沟渠。后来,将附近的湖水引进这些沟渠中就形成了今天运河湖泊交织的美景。
运河岸上的房子,屋顶都是由芦苇编成,据说这种屋顶比任何建材都要耐用,而且冬暖夏凉、防雨耐晒。从前芦苇是穷苦人家买不起砖瓦而用来做替代品的,现在的芦苇却是有钱人家才买得起的建材,价格为砖瓦的几十倍。
在羊角村,开车是行不通的,村子里根本就没有路,船是这里最方便的交通工具。当地的运河系统非常发达,水面上有详细的水道标志,水上警察维护着这个特别的交通体系。
所以体验羊角村最好的办法就是租上一艘平底船绕村一周,但开船的思维模式与开车是相反的,也就是说往右拐需要往左转马达。开惯了车的我脑子里怎么也拧不过这根弦,开着船要么在原地打转,要么不断地往河岸上撞,倒是不会开车的人很快就能上手,拐了两个弯之后就得心应手了。看来开车和开船的乐趣不能兼得。
拦海大坝·北方渔村
午饭时,同行的物理学博士一直在给我解释船在水中的各种流体动力学原理,从刚才租的平底船说到目前世界上最大的邮轮海洋自由号,试图用各种专业术语帮我扭过这根筋。
虽然听不懂,但大家围桌而坐,谈天说地的心情是最重要的。
其实旅行一半的乐趣来自景色,而另一半的乐趣来自旅伴,选择一个好的旅伴,即使没有太出色的景致,旅行也一样可以多姿多彩。
从羊角村出来,没用GPS也轻松的找到了一直通向拦海大坝的A7高速公路。
荷兰的高速公路限速120km/h,跑在上面一点乐趣都没有。A150的动力不温不火,那台柔顺的发动机加上电子油门,把右脚和油门的任何躁动都化解得一干二净,不管怎么对待它,表现得都像一只绵羊。不过好在低速扭矩不小,在城市里面可以应付自如。
这里的高速公路还经常被打开的吊桥中断,在这个河网密集的国家,船的通过权似乎比汽车要高一些。
40分钟后,顺利到达拦海大坝的北端。
这条据说从月球上都能清晰看到的大坝属于须德海水利工程的一部分,这项工程还包括在大坝形成的内湖上围海造地。
拦海大坝位于北海进入须德海的入口处,1927年开工,1932年完工。坝基宽220米,高10余米,全长32.5公里,坝顶为高速公路,并留有铁路路基。大坝建成后,荷兰的海岸线一下子缩短了300公里,大大减轻了海水对内陆的侵袭,须德海也因为内陆淡水的不断注入而变成了淡水湖,这1650平方公里的淡水湖在未来都将成为荷兰的陆地国土。
站在大坝中部的观光塔上,任何人都会被人类工程史上的这个奇迹所打动。极目远眺,天海一线的地方可以明显看出海平面高出内湖平面的奇观。但大西洋上吹来的狂风很快就让我们乖乖地躲回车里。
我建议去北边岛上感受一下当年荷兰海盗的遗风,但是随行的姑娘一听海盗二字便狂摇头。无奈提议被否决,只能继续南下。
其实自驾游好就好在很随性,不必要遵循什么固定的时间和路线,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这里距离北海渔村还有大概60多公里,不过不用着急,纬度比中国最北部城市黑河都高的荷兰,夏半年有挥霍不尽的阳光,这个季节晚上九点天才全黑,所以六点钟到渔村也不算晚。
老老实实地按照限速的规定跑到路的尽头,然后就看到了北海渔村Volendam那些标志性的绿色尖顶房子。
说是渔村,实际上伴随着旅游的开发,这里已经成为一个度假胜地和富人聚居区,当年的渔民早就成了酒店老板,但小城的风貌还是被悉心地保留了下来。实际上来这里并非是像在羊角村那样为了感受那份古老,而是为了品尝海景相伴下的海鲜大餐。
晚上入住的酒店提供了折扣客观的晚餐优惠券,于是就选定了一个看海的位置好好犒劳已经与海鲜久违的胃。
在酒店的菜单上发现,这家不起眼的小酒店居然已经有超过200年的历史,迪斯尼、伊丽莎白·泰勒、范·巴斯滕等名人都曾在这里下榻。
朋友好奇地叫住服务生问我们住的房间是不是有什么名人住过,服务生当真,去把酒店的经理叫了过来。
这个大个子荷兰人兴致盎然地给我们讲述了无数名人在这家酒店发生的故事,最后告诉我们他们住的老楼已经在去年被拆除了。
从花田到风车村
虽然在范·巴斯滕住过的房间里面住一晚的想法成为泡影,但舒适的床还是让我们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精神十足。这一天将进入此行的高潮——位于Noordwijk的花田和位于Lisse的库肯霍夫(Keukenhof)郁金香公园。
从渔村出发,经过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只要一个小时就能到达Noordwijk。这里是荷兰球茎花出口基地,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球茎生产基地。也就是说,这里卖的不是花,而是球茎。
这里几百亩的花田连成一片,风信子、水仙、郁金香怒放的景色壮观到令人窒息。但花农并不在意开过的花烂在地里,他们卖的是球茎而不是鲜切花。过了花期,这些球茎将被专用的机械从地里翻出来,按照大小分类出售,而著名的荷兰鲜切花交易中心里面交易的那些鲜花则来自离这里不远的另一个专门生产鲜切花的基地。从Google Earth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里明晃晃的一片,以前很多人都以为那是一片海,实际上却是连成片的温室。这里出产的鲜切花占据世界70%的市场份额。
不过花田不宜久留,高浓度的花粉和花香很容易令呼吸系统不适。离开花田到库肯霍夫公园的一路上,所有人都对这种壮美赞不绝口。可能是太留恋那个地方,以至于短短的20公里里面我走错了三次路。
库肯霍夫公园是世界上最大的公园之一,也被誉为世界最美的公园。因为有这么个称号,高达13欧元的门票价格也能算得上是实惠。
公园里面600万株各式花卉所达到的美,是我这个成天沉浸在商业报道中的记者所无法描述的。从1593年,植物学家Carolus Clusius尝试将从土耳其引进来的郁金香种植在荷兰的沙质土壤上。到今天400多年的时间里,荷兰人将郁金香种得这么出神入化,实在令人敬佩。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来过这个公园之后,对世界上任何其他以花卉为主题的公园都可以说不感兴趣了。库肯霍夫的美让精神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但肚子却早已击鼓升堂。以鹿特丹的地道中餐为诱惑,才把几个还沉溺于花草的人拉上车。
饥饿的肚子让脚下不自觉地加了把油,实话说,从Lisse到鹿特丹的高速我是全程超速的,不过是打着吃完中餐还能赶去小孩堤坝(Kinderwijk)看风车的旗号。
作为世界第一大港口的鹿特丹,是迄今为止我所见过的外表最现代化的城市。欧洲第一高楼和耸立在其周围的酒店、银行大厦让我有点置身北京国贸的感觉。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关键在于尽快找到那家著名的水上中餐馆以安抚快要饿疯的几个人。远在异国,能找到一家和国内饭店一样吵闹、拥挤、口味纯正的中餐馆不容易。
国人那些坐在一起就大吵大闹的行为在这里也并不被认为是没素质,反而觉得很亲切。只是走出这个门、踏上欧洲土地以后,还是矜持一点、把声音压低一点好。饭后的这个景点颇有到此一游的感觉,相比花田和郁金香公园,对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向往。只是来过以后跟朋友们吹牛的时候能有更多的谈资罢了。
回程,当所有人都已经睡过去的时候,我却在利用最后的机会享受德国不限速的高速公路,A150被我逼到了190km/h的极速。发动机没有声嘶力竭,方向盘也依旧稳定扎实,再加上德国高速平滑的路面和奔驰舒适柔软的悬挂,让我放松地扶着方向盘,脑子里不紧不慢地整理各种美好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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