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落入了丰田的大网

　　丰田难道是宗教吗？让我们这样自觉自愿地一次又一次登门，我们的丰田追随，几乎是一种别无选择的、汽车消费者的非被动落网结果

　　1989年，出国不久后的一天，站在大阪北部的万博公园车站，俯视下面停有数百台各式汽车的阔大停车场，心想日本真的是一个发达国家，只不过当时还是学生，关于汽车是否会跟自己发生什么关联，几乎没有丝毫的念头。

　　5年后，汽车进入了我的生活。10年后，我已经先后成为5台汽车的主人。我的驾驶欲望，并非始于对汽车的现实需要，而是一种对自己参与日本生活的挑战心理，更是不甘落后时代的进取意识怂恿所致。上世纪80年代后半，丈夫开始埋头热衷于电脑。在他眼里，汽车跟电脑相比，是个便利的俗物，要操纵的话简单得很。但是把话说给我听的时候，口气便不一样。说起开车，他自己不以为然，对我却总是流露出技术歧视，说“女人能开车了不起，说明她具备起码的机器操纵技能”。

　　心下摸索着探索文明，打点一下自己的技能价值所有，觉得第一步该装备的是机器操作能力。于是，某日就独自去驾驶学校报了名。抱回一堆教材，睡前必读。一个月后取得了驾驶执照。一周后驾车拉着国王上路兜风。国王说：“你还真行，还知道什么叫离合器！长进不小，有救！”

　　学会开车的下一步是买车。就第一台该买什么车问题，几乎所有人的共识是低价二手车，完成磨合期后再买自己心仪的新车。我的第一台和第二台车都是二手车。经一位做公司的朋友介绍，买来了我的第一台车——丰田Vista。半年后国王也换了日本驾照，Vista成了国王的专用，后来又经朋友介绍到接近滋贺县的山科买来了我的第二台车——丰田Carina。

　　第一台新车的购车机缘，是因为偶尔看到了路边打出的Vista新款广告。开着旧Vista进去，立刻被店员就新Vista的GBS搭载技术推销所动摇，一星期内便实现了Vista的改朝换代。国王车里的GBS导航小姐“下一个信号请向左转”之类的甜美声色呵护，一下子让我觉得我的Carina逊色落伍了不止一千年。

　　在一直订阅的Newsweek杂志上，看到奔驰A160广告后，就去了外国车专卖店。选了一台红色的试乘一圈回来，又打开后货箱仔细查看了一番，觉得与印象里关于奔驰车的高级感没有多大吻合。走出这家专门经销外国车的YANAGI，顺路又进了对面的丰田车行。店里正在展销新上市的威驰，空间与奔驰A160相同，形状更柔和。试乘起来轻便安静，价格却只是奔驰A160的一半。再打开后货箱查看细部工艺，感觉明显比奔驰周到亲切。于是，便动了购买威驰的念头。就在着手看车买车的几天里，丰田推出爱称“携带空间”的Fun Cargo。电视广告用一家4人牵着一头宠物豹从后车门从容进车演示Fun Cargo的空间宽松，这一特色一下子抓住了我。心想，这要是搬运个自行车或者再给新来的留学生进行助人为乐、进行小型搬家的时候该有多乐。于是，毫不犹豫就把Carina丢给丰田开回了蓝色的Fun Cargo。

　　我的“携带空间”，曾帮我给留学生搬运过桌椅板凳、小型冰箱、洗衣机、自行车等等日用品。但在我个人生活中，汽车仅仅是个代步工具。所以，走行9个月之后，感觉随时携带着这个空荡荡的空间反而成了累赘。这时，恰好丰田Will vi上市，其破俗的形状与收敛的古典风格，叫上小学的女儿一见倾心，她说：“这个车真可爱！”

　　几天后，就把行走了8千多公里的Fun Cargo开到丰田车行，外加50万日元，换车成交。汽车移交时，我站在Fun Cargo和Will中间，拍照留念。其实，内心真的很喜欢Fun Cargo。这个车名的字头Fun跟我的名字日文读音相同，Fun Cargo读起来就是“房车走”。撒手Fun Cargo，车离我而去，有点别离的伤感。清楚地记得，半年前，兴冲冲取蓝色Fun Cargo回家那天，左手Fun Cargo，右手Will，我里外都穿上了蓝系列，新车新主人嘛。为表达对Will到来的诚意，今天又穿上与浅豆沙色Will同系列的衣裙，还特意买来一双暗红色高跟鞋。与蓝车的难舍难分中，似乎也感应到有另一种缘分的结成。

　　Will的别致外形颇受关注。一次在大阪繁华区等信号，一群白人围过来敲开车窗对我说：“你的车真好看，这是什么车？”答曰“丰田”时，那人大惊，“噢，丰田！在意大利可否买到？”“买不到。这个车种只限于日本国内销售，并且已经停止生产。”那人带着遗憾的表情，一步一回头地走过我的车。

　　不可思议的是，从购买第一台丰田新车开始，到给朋友介绍买车，竟然在同一家车行由同一售车员经手买下５台新车。这甚至有些让人联想到暴发户的冲动或者有不法倒卖的嫌疑因素。丰田难道是宗教吗？让我们这样自觉自愿地一次又一次登门。那个叫渡边的售车员，后来曾以个人名义亲自送来一箱啤酒，说丰田经销公司为表彰他的销售业绩，奖励他去海外旅行了一次。他说他的业绩里包括我们的支持，这句话说得我们几乎心花怒放。

　　昨天周末。晚间从大阪市中心穿行，连绵不断的车流，绝大多数是私家车。缓行中稍稍注意一下身边车种，发现每隔一到两台车便有一台丰田车。有时连续三四辆都是丰田。这时，忽然意识到十几年来选车竟然是一直这样自然而然地走向丰田而没有走向其他品牌。

　　日本全国，丰田车经销店与丰田车一样，几乎避之不及随处可见。不到半世纪，丰田销售网络就覆盖了全世界任何一个有路可行的汽车角落，或许，丰田的成功就在这里。满大街跑着的丰田，不论高档次车还是大众型车，总之是找不出毛病却也看不到个性。对于丰田车的综合评价，我以为就像日本的西装，做工精细，但样式平平，任谁穿在身上都合体合身，却体现不出穿衣人的个性化择衣取向。日本人遵守秩序，大众消费取向体现出朴素求同特征。正是对日本大众这种平常心的迎合与满足，丰田实现了步步获胜的经营野心。丰田是首先吃透了日本人的国民性格和国民经济动向，赢得了国内成功，进而又征服全世界庞大的汽车用户群荣居产量销量之首。

　　观察几个停车场，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大街上跑着的汽车行列里，丰田以压倒优势高频率出现，但在我家附近居民租用的民间停车场中，却看不出丰田的高概率。车种各自相异，一列十几台，差不多一个车位一个品牌。大学周边停车场的车，也多半各式各样，明显体现出欧洲名牌车居多特色。这也恰恰反映出丰田车的大众消费特征。我住的这一带是大阪北部高地价区，居民文化层次也相应偏高，聚住在这里的人在收入和文化素质方面高于平均阶层。所用汽车多半已经不是第一台车，可以说在个人生活设计上已踏上走出大众车种走向个性选车阶段。

　　如今，我家的两台丰田都走行了将近10万公里。国王还没有在丰田网中醒悟过来，正在考虑雷克萨斯。我的下一台车，具体未定。但是目标明确，那便是摆脱被丰田洗脑的经营战略。丰田打入我的老家了，我也要在它的老家背叛它一次。为什么？我也说不清。非要说的话，就是不是丰田不好，只是丰田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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