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汽车人》
引言:虽然汶川地震将加剧中国部分地区的通胀预期,短期内,国家进行宏观调控的难度也将加大,但总体来看,强震在人道上造成的惨剧不大可能在中国经济领域重演
尽管温家宝总理“两会”期间警示:“今年中国的经济形势有可能是改革开放以来最为严峻的一年”,但谁也没有料到,雪灾、地震等毁灭性自然灾害竟会接踵而至。
地震对灾区的基础设施造成了毁灭性打击,对人们精神上的创伤也难以抚平,但逝者不可忆,来者犹可追,在救治灾患、防止次生灾难发生的任务面前,任何其他社会生活都显得苍白和多余。
重建家园,最重要的是摸清形势,判断未来。汶川一震,直接和间接损失到底有多少?中国经济会受到怎样的“震后”影响?这都有待灾情明确后进一步盘查。
地震“余波”难平
四川汶川8.0级地震损失巨大。有国内金融机构评估,此次地震灾害造成的全部损失可能在1050亿元至1900亿元;另有海外风险评估机构认为,四川地震造成的经济损失预计将超过200亿美元。
当然,地震造成的影响,也绝不仅仅上生命和财产那么简单。在评估损失的同时,几乎所有的分析人士认为,地震对许多行业的市场信心和消费信心造成一定打击。尽管受到地震灾害影响的企业只是汶川及周边地区一些企业,但灾情对周边地区经济生活造成较大影响。一些生产企业即使没有遭受直接损失,但也可能被迫进入停产或半停产状态。
由于灾区余震不断,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已要求受灾情影响的各类生产企业,特别是煤矿、化工厂、油气井等生产经营单位,立即停产,在灾情解除前不可贸然组织生产作业。据估测,部分企业停产待命时间可能达3个月,经济损失可能达到600亿元。
虽然发生灾情的主要集中在四川、重庆、甘肃、陕西等西南地区,但影响范围却远不止于此,考虑到其他地区可能受到的供货、销售环节、财政支出等间接影响,地震灾难造成经济损失总计将预计达到1400亿元至1900亿元,并可能使国内下半年经济增幅减少0.2个百分点。
通胀更难遏制
正如温总理年初所言,中国正面临着近30年来最严峻的经济考验和通货膨胀。国家下决心平抑价格,将居民消费价格涨幅控制在4.8%左右,但这一预设目标面临落空的危险。
4月份CPI涨幅仍然达到8.5%,这已经是3个月以来连续超过8%。而代表工业品出厂价格的生产者物价指数PPI,则在CPI的推动下水涨船高,4月份甚至达到3年来最高位至8.1%,某种程度上,PPI与CPI已经形成互动,形成一种恶性循环。
中国兵装集团副总经理、南方工业汽车股份有限公司总裁、长安汽车股份公司董事长尹家绪告诉本刊记者,地震对中国经济的影响,绝不仅限于川渝地区那么简单。中国经济今年正面临来自国内外两方面的压力,一方面,美国次贷危机已经将中国一并拖下了水;另一方面,国内经济面临压力也不小,成本高企、能源危机、人民币升值等因素叠加在一起,都使今年的经济形势难言轻松。“虽然现在看起来经济形势还不错,到处都是一片莺歌燕舞的繁荣景象,但我一再告诫部下,一定要注意,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呢。”
正如尹家绪所说,中国宏观经济前景不容乐观。一方面,通货膨胀将造成经济过热,必须谨防国民经济出现大起大落的起伏;另一方面,通胀引起的高物价将引发民众不满,从而对社会稳定构成威胁。
为了遏制经济进一步过热,国家仍然坚定执行从紧的货币政策。国务院副总理王岐山日前强调,反通胀是目前货币政策最重要的目标。为此央行再次宣布,上调存款准备金率,提高至16.5%。这都显示出政府继续紧缩货币供给的决心。
政府态度明确,但这并没有结束如何抑制通胀的争论。无论是加息、提高准备金率还是行政性价格管制,在国际国内复杂的经济环境下,任何一种货币政策运用都受到多方面条件制约。
控制通胀没有万灵药。特别是在“5·12”强震后,通胀压力一下子变得更大起来。
今年前4个月新增贷款已经用完了全年额度的一半,地震后对贷款的需求更会明显放大,货币政策或将有所松动,物价指数也将在高位徘徊,在雪灾和地震的双重打击之下,今年通货膨胀要控制在去年4.8%的水平几无可能。
成本雪上加霜
需要注意的是,此次地震发生的中心四川地区,一直是中国的农业大省和生猪生产基地。房舍倒塌,田地被毁,物流中断,这都将在短期内推动该地区物价上涨,进而对整个中国形成更大通胀压力。
据了解,川渝地区的耕地面积占全国总耕地量的8.2%,2006年两地谷类产量占全国总量的9.2%,大米产量更占到全国总产量的9.4%。毫不夸张地说,川渝“粮仓”是否平稳直接关系到全国人们粮食安危。
此次地震发生背景的特殊性在于,国内外经济形势严峻,种种不利因素叠加。其中致命的一环在于,全球粮食市场出现罕见大范围内的供不应求情况,部分非洲、南美国家甚至因为粮价上涨过快而引发政局不稳,恐慌情绪可能会导致米价继续上涨,并加剧中国粮食压力。
粮食安危牵动人心,其他大宗商品也面临涨价压力。由于灾后重建需要,资源类商品价格上涨基本没有疑问。实际上,政府在宏观政策的把握上一直处于“两难”局面。一方面,通胀压力下的宏观经济必须防止过热,但在灾后重建的形势下,受灾地区需要增加投入,这需要地方政府适当放松信贷控制;另一方面,川南地区一直是国内有色金属和矿产金属的主要出产地,该地区生产虽不至于停顿,但多少会受到灾区道路被毁、物流阻隔的影响,而在灾区重建需求下,能源和劳动力工资也有可能一起上涨,从而对通胀形成进一步压力。
尽管四川辖区的攀钢并没有受到地震影响,但同其他资源类商品一样,钢铁价格也有望进一步升高。
这来自于两方面动力,一方面,四川省内部分铁路公路运输中断,导致西南地区铁矿石价格未来可能因此小幅上涨;另一方面,灾后重建,大规模房屋和道路建设对建筑钢材的需求也将大幅增加,短期内势必加剧钢材价格上涨。
四川地震对国际市场的影响力已经开始显现。5月下旬,国际铝价突破每吨3000美元的关键点。因为投资者认为,地震造成的水电站大坝与电网损坏,将加重中国的电力短缺,从而导致铝供应紧缩。铝对电力需求量极大,电力约占铝生产成本的1/3。
同理,其他有色金属也普遍面临涨价难题。受地震影响的四川省及临近陕西和甘肃省的锌融工厂,约占中国锌融总产能的11%。由于担心余震影响,川陕地区的锌融工厂被迫停止运营,即使现在仍在运转的企业也面临后勤保障问题。约50万吨的锌融产能生产停滞,推高锌价上涨逾7%。在伦敦金属交易所,3个月交割的基准期锌价每吨触及2340美元,创近期以来最高水平。
宏观调控难度加大
灾后重建,固定资产投资必然加速增长,这无疑给过热的中国经济又添了一把火。
虽然中国政府目前执行从紧信贷政策,但在地震灾难后,政府必将进行大规模重建,考虑重建需要国家贷款支持,地方政府不得不减轻对灾区基础设施投资以及救灾活动的信贷控制,央行目前实行的信贷紧缩政策因此会出现一些松动变化,但这又可能面临生产成本上涨引发的高通胀,进而对紧缩信贷的努力形成冲击,国家宏观调控难度更大。
“实际上,长期以来,地方政府经济与中央保持某种程度上的割裂、剥离状态”,尹家绪表示,“国家一再强调放缓基础建设的步伐,希望走得慢一些,但地方政府官员为了突出‘政绩’,却热衷于扩大投资,GDP增幅节节攀升,通货膨胀更难抑制。”
继续紧缩的货币金融政策也让尹家绪感到不安,他告诉记者,央行已经准备第4次上调准备金率。如果货币政策继续从紧,受压力最大的将是经销商,经销商将再难从银行借款,直接后果是流动资金吃紧,间接后果是导致经销商从车企提车困难。
尹家绪的担忧确实存在,因为中国经济面临的形势实在让人不能轻松。一方面,国际环境恶化,为摆脱次贷危机影响,美国央行频频降息,这使得以出口为经济发动机的亚洲国家日子更加难过;另一方面,国内通胀的经济已经不允许再扩大投资,但年初以来接连不断的天灾人祸,都让政策制定者难以实行从紧的货币政策。4月份,央行货币供应量就再度出现反弹。
如何在“抑制全国性通胀”和“地区性灾后重建的大规模投入”之间做出平衡,这是“5·12”大地震留给决策部门的最大难题。虽然从1998年的洪灾到2003年的非典再到今年年初的雪灾,或多或少都给经济带来了负面影响,但相比之下,此次地震后的经济情势将更加险恶。
据统计,1998年的洪涝灾害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约2551亿元,2003年非典的直接经济损失为900亿元左右,今年年初雪灾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超过千亿。与此前灾情不同,今年地震发生的背景,是国家宏观经济出现过热迹象,亟待政府紧缩调控的现状。“两会”期间的政府工作报告明示,今年工作的首要任务为抑制不断上涨的物价指数,抑制通胀和防止经济下滑,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雪灾和地震灾害造成的种种不利影响,使这一对立矛盾表现得更加尖锐。
西南经济受挫
8.0级的汶川大地震横扫近半个中国,甚至数千公里外的北京都有震感,虽然波及范围广,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地震造成的经济影响主要集中在汶川及周边数百公里内范围,其他地区所受影响将相对隐性。地震摧毁的不仅是路舍桥梁,对四川今年农业也将形成严重打击。
正如上面所分析的,相对其他地区,受灾最严重的四川在中国经济结构中相当醒目。虽然自身并不是制造业重镇,但它的农业耕地面积占全国的8.2%,粮食产出则占9.2%之多,生猪生产占11%,四川对中国粮食安危举足轻重。由于农业生产对地震相当敏感,自然条件的变化对农业生产影响巨大,灾难性地震后引发的农业生产设施被毁,生产人员和工具的缺乏,都更可能造成农作物歉收甚至绝收,这无疑是给年初以来吃紧的粮食供应形势火上浇油。此外,由于交通运输影响,物资进出四川都会受到制约。专家预计,由于交通延误造成的农产品运输受阻,无论是粮食还是猪肉,价格都有可能进一步上涨,在此推动下,国内食品价格将会继续攀升,这都将对早已绷紧的通胀施加新的压力。
在前方记者传回的镜头里,部分受灾地区早已是一片废墟,基础设施被毁,交通运输中断,市场活动停止。镜头里看到的是直接损失,间接损失更难估计,如果要准确评估受损情况,起码要等到救灾行动停止后才能统计。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地震对川渝地区的伤害远不止眼前所看到的一幕幕。
以川渝为核心,进行西部大开发是国家近年来力导的战略性举措。但是有迹象表明,继年初雪灾造成运输阻塞和电力供应不足后,“5·12”地震可能会进一步阻隔有意从沿海地区向内陆地区进行产业转移的企业。
一些沿海企业原本已看中内陆地区劳动力丰富和地价、物价便宜的优势,准备进行产业转移,但春节前夕发生的冰雪灾害,致使数百万人无法回家过年,许多中部地区电力中断,并造成了近1000亿元的经济损失,这使得企业主对内陆地区相对脆弱的基础设施进行重新审视。现阶段,制造业仍然是沿海经济主体,现代制造业所关注的不仅是劳动力价格和生产成本,物流、配套、基础设施等有可能改变企业对投资地区的评估,而这些却是内陆地区招商引资上的软肋,地震之后,川渝经济体面临更大考验。
总体影响有限
但上述负面影响,只是暂时性的短期现象,地震对于全国总体经济造成的震动,可能并没有想像中那样大。和汶川地震造成惨烈的人道灾难相比,它对国内经济增长产生的负面作用小了许多,甚至有专家表示,汶川地震对经济造成的损失,甚至不及年初南方的冰雪灾害。判断一场灾难对经济体造成怎样的影响,最主要是考察灾难是否影响了工业和农业的生产,或者受灾地区是否有非常强劲的消费能力。此次地震灾害最严重的汶川及周边地区,位于川北人烟稀少的欠发达地区,那里既不是工业中心,也不是农业主产区,当地经济相对贫困。如果把主要受灾区──四川、甘肃、陕西、重庆、云南加起来,虽然人口占全国总人口的22%,但GDP比重只有15%。在受灾最严重的川渝地区,2007年两地占中国工业总产值的比例只有3.5%,出口比例为1%。相对来讲,年初冰雪灾害覆盖的范围不仅远大于此次地震范围,牵涉到珠三角、长三角等地区,都是国内经济发达地区,波及面更广,因此对经济的影响更大。如果不考虑人道灾难,汶川地震此次对国内经济的破坏力度相当有限。虽然地震对经济的影响还没有完全释放,但已有相当多的海内外经济人士认为,地震至多只会对第二季度国内生产产生一定负面影响。受灾区重建、投资扩大等因素刺激,重建甚至有可能对下半年经济起一定促进作用。从近期沪深股市来看,重建概念股已经在灾后出现,其中钢铁、水泥、医药等板块表现活跃。
究其原因,基础设施尤其是房屋的重建将成为灾后重建的重点,这必然会对附近地域的水泥、钢铁等建材行业带来相当需求,从而对从事基础建设的上市公司产生正面影响。
地震灾难充其量只是对部分地区存量经济产生一定影响,但绝不会妨碍中国总体经济增量继续增长。从国外案例来看,地震后灾区重建,工业生产往往很快出现反弹,同时刺激GDP增长。
灾难已经过去,抓紧时间重建家园,是眼下最主要的事情。这不仅是对地震中死难同胞最好的告慰,也是全国13亿同胞的共同愿望。(未经允许不得转载或摘编。《汽车人》杂志 电话010-630450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