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延良：一生结缘红旗设计

来源《汽车人》杂志记者 赵文杰

　　作为红旗CA-770设计者之一，贾延良离开一汽已经30年了，但他依然严密关注着红旗车的一举一动，他始终坚持，现在中国的汽车造型设计，要充分体现中国化和民族化。

　　红旗CA-770是老式红旗惟一的一款定型车，它的设计者是如今已经67岁的贾延良。也许是从事艺术设计方面的工作，这位老人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神采熠熠，讲话掷地有声。

　　在向《汽车人》讲述设计红旗CA-770的情景时，他时而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挥舞着手臂，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显得格外兴奋；时而又满怀惆怅地双眼望向窗外，仿佛曾经的画面重新浮现在眼前……的确，有关红旗轿车的一切故事都让人难忘，尤其是红旗CA-770这样一款重要车型。

　　作为它的造型设计者，贾延良至今还保存着大量当初设计造型时候的手绘草图，即使现在已经不再从事汽车设计工作，他对红旗的造型设计依然保持着浓厚的兴趣。

　　当贾延良将自己手绘的数十张未来新红旗车的造型设计草图展现在我们面前时，在场的人们惊叹不已。时尚新颖又厚重大气的各种新造型红旗车，饱含着贾延良对红旗车的热爱，正如他自己所言，自己和红旗车的缘分一生都断不了。

　　初涉红旗

　　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人贾延良第一次接触汽车设计，是在1963年，那时他的毕业作品是BK-651型北京公交汽车工业造型设计，并大批量生产使用。在汽车造型方面的功底，贾延良受其毕业导师郑可点拨颇多。郑可曾留学法国10年，在雕塑、装饰和工艺造型方面是我国第一代大师。于1956年被周恩来总理邀请，卖掉自己在香港的工厂后回到北京工作，在中央工艺美院任教。

　　1964年，贾延良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建筑装饰美术系毕业。时任一汽轿车分厂设计科科长的吕彦斌来学校考查，把他招到了汽车厂，从而与红旗轿车的设计结缘。一直参与红旗车造型设计工作的吕彦斌，有意识地把贾延良放到车身分厂、冲压车间、油漆车间和电镀车间，以便尽快让贾延良对这些生产制造过程有进一步的了解。之后，贾延良被分到轿车分厂设计科，专门负责车身组的造型，与当时的艾毕瑶、程正、张祥瑞、邱良彪，成为第一代红旗CA-72的设计师。

　　这款车于1959年正式生产，在国务活动和外事活动中频繁使用，起到了万众瞩目的作用。但由于技术上的不成熟，红旗CA-72车型也反映出不能满足使用要求的缺点，例如：没有中间折叠座，造型较笨重，发动机、底盘若干总成性能有待改善。经过三次对红旗CA-72三排座车型的探索经验，红旗的换代工作被提到议事日程上。

　　红旗CA-770诞生

　　由于所做的油泥模型得到了大家的认可，1965年，年仅24岁的贾延良被分配进行红旗CA-770造型和内饰设计，这在几十年后的今天看来，都让人觉得有些惊讶。

　　“其实，我设计红旗CA-770，并不是说我能力有多大，只是有这个机遇。那时，本来苏联支援我们国家做的是吉姆和吉斯汽车，由于中苏关系破裂，他们什么零部件都不提供了，咱们不换车也不行。那时国家正援助越南，工作条件比较艰苦，轿车厂没地方，大家就只能在越野车车间做。”贾延良告诉《汽车人》。

　　在设计红旗CA-770之前，大家都在考虑，该如何把中外各车型的优点结合起来，造出有中国特色的高级轿车。当时，德国车的庄严，英国车的绅士和保守，日本车的小巧伶俐，美国车的张扬和个性，苏联伏尔加车型的线条动感设计手法都成为红旗CA-770的参考。

　　“我们觉得除了强调动感外，整体线条应该简洁大方，线脚应该清晰明朗，具有民族特点。于是，红旗CA-770车身造型的线型，利用了明式家具的线脚，并结合了空气动力学的原理，车型更富有动感和整体感。车厢里采用了红木、树根的切片、牛皮、织锦缎等材料，体现了民族风格。红旗CA-770的整个造型正面、侧面都相当有动感。”贾延良边说边拿出红旗CA-770的手绘图纸介绍，自豪感溢于言表。

　　红旗CA-770的造型在表现中国传统风格的同时，又遵循了工业设计的原则。从前脸看，圆形的前大灯被保留下来，原来扇形的水箱格栅被抽象化，作为设计元素，显得更合理，丝毫没有生搬硬套照搬，这种设计理念在今天也有很高的借鉴价值。

　　而红旗CA-770的内饰设计，更让贾延良等人费尽了周折。他们看到劳斯莱斯样车内饰板上有非常漂亮的木纹，却并不知道英国人到底怎么做的。于是，贾延良决定和邱良彪一起到长白山、大兴安岭去挖古树的木根，再运到北京光华木材厂进行刨皮。树根有年轮，年轮越多，刨出来的花纹越好看。据说，当时北京光华木材厂的板锯都给他们刨坏了。

　　“如果要说在第一辆红旗中有真正体现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东西，红木就是最主要的一部分。”贾延良肯定地说，“现在想来，这辆车确实花费不菲，国家也是不计成本。那个时候造的汽车绝对都是货真价实。我还记得其中一个细节，在内饰方面，我们最初用牛皮，但牛皮会留下鞭子印，后来我们就专门在内蒙古找小牛，找没被抽过鞭的牛皮。”

　　最终，红旗CA-770顺利投产，它是我国首次国家定型的高级轿车，车身造型和内部装饰通过了国家专业部门验收、定型，获准首批批量生产，并定为国家领导人及外宾元首级专业用车。因此，红旗CA-770被称为老红旗产品中量产最多的车型。好景不长，没过多久，26岁的贾延良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就因设计红旗CA-770车型而挨批斗。不过贾延良一点也不后悔，他认为参与红旗CA-770绝对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付出任何代价都值得。

　　做完红旗CA-770后，贾延良很长时间都没有从事汽车设计工作，直到1973年，他才重新回到设计科工作。

　　此后，贾延良找到当时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院长张汀和奚小朋，建议他们创办汽车设计培训班。于是，1977年，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分别从一汽、二汽各招了10名学员，共20人成立一个班，主要是训练这些人如何设计汽车造型，这是我们国家最早的一个汽车训练班。这为一汽和二汽培养了很多汽车造型设计师。这些当年的学员，现在不少已经成为中国著名的汽车造型设计专家。

　　1978年国家正式恢复全国高考制度，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成立工业美术系，招本科生和研究生。于是，贾延良离开了生活14年的一汽，考到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工业美术系就读研究生。

　　中国需要自己的汽车造型

　　考上研究生后，虽然以后的红旗车型设计工作贾延良都没有参与，但他一直都在关注着国内汽车造型设计的动态，并充满着信心。他告诉《汽车人》，现在中国整体工业水平在提高，汽车行业也在飞速发展，用不了几年，中国就是世界上汽车产量最大的国家，中国的汽车设计师就会是世界著名的汽车设计师，因为中国市场提供了这样一个培养设计师的沃土。

　　“都是因为文化大革命，我们的汽车业发展停滞下来了。其实当初红旗CA-770到日本参加世界博览会，那场面真是激动人心，红旗CA-770被围得水泄不通。那个时候，日本的汽车水平也是刚起步，和中国一样，可是现在，他们的汽车企业已经很强大了。”回忆起当年的情景，贾延良唏嘘不已，作为中国第一代汽车造型设计师，他对中国汽车业的沧桑历史深感惋惜。

　　历史上，红旗轿车确实辉煌过，被世界瞩目，基本上所有从国外来华访问的元首和外宾都要乘坐红旗车，红旗车更多象征着国家的汽车工业水平和民族的尊严。所以，贾延良认为，至少现在中国的汽车造型设计，要充分体现中国化、民族化。“中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文化古国，需要我们在造型设计上，利用历史的精髓，结合各种文化的内涵，提高自身的修养，只有这样，才能创作出具有中国特色、时代感强的真正汽车造型。我们一定要有中国人自己的东西。但现在生产的汽车，基本都是在别的国家的汽车的基础上改头换面，真的很遗憾！”

　　由于不相信中国设计师的能力和水平，国内各大汽车厂家都宁愿高价聘请国外的设计师，这使得中国自己的汽车造型设计师难以成长。不仅如此，贾延良担忧地指出，由于保密原则，许多汽车厂的设计师之间缺少交流和沟通，“厂家在某个车型上可以保密，因为它需要竞争，但是设计理念和行业趋势是我们需要共同把握的，只有联起手来才能进步。”

　　采访结束之时，贾延良一再叮嘱我们，希望媒体能够呼吁全国的汽车造型设计师每年定期开学术交流会，互相探讨，交流关于汽车行业各种信息、世界汽车造型的趋势，设计手法以及自己的设计理念。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设计出有中国自己特色的自主品牌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