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品牌生死堪忧 土狼一样的生存之道

　　在这样一个不受规矩所限的民营企业里，庞青年赋予了青年汽车独有的涵义。而某种意义上，这种涵义又滋生出青年轿车独特的命运。

　　稍显狭促的展示厅里，约40平方米的面积上摆放着3款颜色各异的车，再加上前台和一张业务洽谈桌，所剩空间无几。

　　它坐落在北京西三环南路边上的一个院落里，旁边一字排开的是其他一些汽车品牌店。客观而言，与那些追求面积和装饰的展厅相比，它很难让人眼前一亮。甚至如果不是立在路旁的那块刻有狮子和Europesta字样的标牌，它也很容易被大家忽略过去。

　　这是8月初的某天，早上9时许，展厅里还没有消费者。四五个销售员分散在四周，从表情上看不出太多的喜怒哀乐。一位有过现代进口车销售经验的销售员告诉《汽车商业评论》，打着RCR竞速新LOGO的该店于今年1月新张，在此之前，展厅前悬挂的是贵航云雀的LOGO。

　　在过去7个月里，已有近30辆竞速从这家店里开走。《汽车商业评论》调查到，这与设在北京昌平区新亚市里的另一家经销店的销售数字不相上下。而在市场行情较好的杭州、广西、广东、沈阳、西安、济南一带，这个数字看起来就更明媚一些。

　　青年汽车集团董事局主席庞青年没有就此发表评论。看起来，他对上半年全国48家经销店4000多辆竞速的销售业绩还算满意，尽管这与其上市时公布的全年销售目标CBU（原装进口）1.5万辆和CKD（国产组装）1.5万辆相去甚远。

　　20多天后，一则不太起眼的消息挂在了汽车门户网站上。消息称，8月7日，原青年汽车销售有限公司执行总经理崔巍因涉嫌违法犯罪，被金华市公安机关刑事拘留，原因是他“利用经销商仰慕莲花品牌，急于想成为授权经销商的迫切心理，向他们索要巨额‘信息费’，放入自己的腰包”。

　　接任者是王顺胜。王2000年进入吉利汽车，在上海华普汽车销售体系干了8年，后受邀加盟东风柳汽乘用车公司。

　　看起来，这场人事“震动”丝毫没有影响和动摇青年轿车争夺轿跑车市场的信心。青年轿车在接受《汽车商业评论》采访时表示，青年莲花专卖店已达到60家，它们刚将全年销售计划重新调整为CBU 1.5万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企业人士进一步解释，1.5万辆只是对外报的数字，其内部目标比这个数更低。

　　他们寄希望于正在开展的“购竞速，优惠2万元”活动，这是竞速1月上市以来，经过短暂的加价热潮后，首次大幅调整销售价格。一家经销商表示，对于那些未享受到优惠政策的消费者，他们会想办法进行弥补。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消费者喜欢的方式。

　　竞速能如他们之愿奔跑起来吗？至少从北京市场反馈的信息看，该举措并没有激起人们太多的购买热情。业内人士分析说，一过6月，市场都淡得不能再淡了，大家（乘用车企业）日子都不好过，更何况竞速这个全新的品牌？

　　的确，让中国消费者认识它并接受它，还只是这家轿车新企迈出的第一步；如何让它在中国市场上发挥轿跑车的优势并驰骋起来，则是其面临的新课题。

　　大变化

　　2006年年初，山东青年意可汽车有限公司的牌子不事张扬地立在正在建设的泰安青年工厂处，这是青年汽车与伊朗IKCO公司按70：30的股比组成的新合资公司——伊朗IKCO公司以车型和技术参股，青年汽车以土地、厂房和资本入股。

　　按照约定，双方合作车型为伊朗IKCO公司2005年曾在上海车展上亮相的Samand中级轿车（国产编号为GHK7180）。合同还规定，该合资公司必须销售5000辆原装进口车，伊朗方的报价为13万元。

　　来自企业内部的消息称，这13万元也并非空穴来风，恰好是从伊朗运输过来加上关税后的成本价。也就是说，青年汽车并不指望从该车中挣钱，希望打成平手就好。

　　但项目却遭到了青年轿车有关负责人的极力反对。有个背景需要说明，这个项目是毕青年汽车几个副总裁之力而签下的。反对者的说法是，Samand最多只能跟捷达一个级别，而且没配安全气囊，在国内售价不应该超过9万元。换句话说，一旦推向市场，每辆车要亏4万元。以5000辆计，就是2亿元；再加上1亿元的传播费用，就是3亿元。

　　更严重的是，如果市场运作得不好，青年轿车的品牌也会就此搞砸。

　　两派意见想持不下。最终还是折衷办法解了围：委托第三方调研公司做市场调查。调查出来的结果与估算差2000元，为8.8万元。

　　但是伊朗方不接受。他们认为，第三方调研公司是由青年汽车单方面邀请的，有失客观公正，解决办法是以伊朗为主，青年汽车做配合，请专业公司再做一次调研。

　　两个月后，调查报告出来，价格比前一次跌了8000元，为8.72万元。伊朗方这才无话可说。

　　双方继续谈判。又一个通宵无果后，僵局再现。这时，庞青年准备去国外，他的行程是从伊朗到美国。没想到，签证却怎么也办不下来，当时美国正在对伊朗进行经济制裁：你去了伊朗，所以不让去美国。

　　今年4月，伊朗方再次来到中国，这次他们把车型换成了标致206三厢，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直到现在双方合作仍在原地打转。

　　实际上，就在青年汽车收购贵航云雀后不久，他们就准备上新车：保持原底盘不变，请国内设计师重新做车身造型，并且找好了配套厂，准备让日本精工公司开发模具。

　　但就在那一刻，青年轿车放弃了该项目。

　　《汽车商业评论》调查到，新车在设计时把原来简单型的中控台改成了豪华型，这样一改，中控台所占空间加大，前排空间变小，但由于整车轴距保持不变，前排座椅后移，后排空间势必就有限。青年汽车的应对之策是，在前面座椅处挖个窟隆。

　　问题是，在越来越追求舒适感和驾驶乐趣的今天，谁愿意花钱买这样一款腿没处放而又先天性不足的轿车呢？

　　曾经一度，青年轿车还打算与一家汽车厂合作生产一款六七万元的SUV，对方拟投资5000万元。项目择地浙江徐州，青年汽车在那里建有发动机厂。

　　项目最后也难逃被Pass掉的命运。六七万元SUV的目标消费群体个性张扬，没有雄厚的经济支撑——如果有钱，他们肯定会购买大排量的高档SUV——这群人最在乎的是用车成本，而从长远来看，油价与国际接轨是大势所趋。据此推算，低档SUV的市场空间几乎没有。

　　就如预言一样，又两个月后，全国SUV市场收缩，这家汽车厂生产的SUV在国内销售遇挫，只能转做出口。

　　有了前两次项目之鉴，此次并未在青年汽车内部掀起太多波澜。

　　这就是青年汽车在轿车项目上的几次大变化。值得庆幸的是，每次变化青年汽车都是受益者。有人粗略做过统计，仅上述三个项目青年汽车就挽回了近5亿元的损失。

　　第三者插足

　　如果没有后面那个赏心悦目的结果，也许青年汽车与马来西亚汽车工业集团、英国莲花工程历时两年的谈判同样只是坊间人士茶余饭后的谈资。

　　2004年，莲花工程继英国、美国和马亚西亚等之后，在上海设立了全球第5个技术中心。同样在这一年，庞青年带着青年轿车项目组第一次走进莲花工程上海办事处。此时他收购不久的贵州青年云雀工厂处于半停产状态，大部分生产设备闲置，他正为寻找一款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的新车型而煞费苦心。

　　在接下来近3个小时的座谈会上，双方话题集中于如何在中国市场上维护莲花品牌的声誉。末了，对方问庞青年：“你是保证生产，还是保证质量？”“保证质量。”庞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番回答让重视莲花基因的莲花工程非常满意，谈话变得轻松起来。按照青年轿车项目组的计划，他们本打算让莲花工程专为中国市场开发一款新车。莲花工程负责人略略思考了一下，说：“我们在马亚西亚有一款现成的车GEN-2，你们可以去体验一下。”

　　不久后，青年轿车项目组就在马来西亚宝腾汽车的专业试车场里试驾了这款车。2005年年底，庞青年的身影出现在马来西亚吉隆坡喜来登酒店，在一次早餐的聚会上，他向宝腾汽车工业集团董事局主席Dato Mohd Azlan Hashim表达了合作意愿。

　　这次会面后，英国莲花工程、宝腾汽车对青年汽车的考察随即拉开序幕。

　　2008年1月9日，青年汽车与宝腾汽车工业集团、英国莲花工程在北京华彬庄园高调发布青年莲花首款产品竞速。此时距青年汽车取得轿车准生证已过去了整整4年。

　　在当天的新闻发布会上，庞青年大讲特讲竞速的操控感和速度。他说：“如果没有试驾过竞速，你不会知道它的真实性能；如果不与其他同类车比较，你也不会知道莲花工程竞速的价值所在。”

　　有人欢喜，有人怅然。事实上，如果不是青年汽车的“第三者插足”，那么1月9日与莲花工程同喝庆功酒的极有可能是国内另一家汽车企业。《汽车商业评论》了解到，在青年汽车之前，有两家国内汽车企业正与莲花工程谈判。在青年汽车插足3个月后，又来了第4个竞争者。值得注意的是，除青年汽车外，其余3家都与莲花工程有过或大或小的项目合作。

　　几轮考察下来，竞争对手减少为两家，青年汽车是其中之一。

　　极富戏剧性的是，在马来西亚进行最后一轮答辩时，本来宝腾汽车为这两家企业安排了前后两天时间，结果由于另一家企业提前一天订票，双方在去马来西亚的同一班飞机上相遇，当时的尴尬可想而知。

　　答辩的问题似曾相识：“对于竞速，国产化后如何控制质量？”由董事长亲自带队的竞争对手回答道：“我们已有数十万辆轿车下线，研究院也有几百人，开发了五六款新车型，我们有足够的能力来保证竞速品质。”

　　青年轿车的答案是：“我们现有人员加起来不到100人。但我们希望中层以下由青年汽车出任，中层以上按照德国尼奥普兰跟青年汽车的合作模式，由英国莲花工程派驻工程师管理。”

　　“我们能击败竞争对手，主要在于青年汽车维护品牌的意识以及国际合作经验。”很久以后，熟悉谈判过程的一位青年轿车人士告诉《汽车商业评论》。

　　一波三折

　　原本以为，有了那次漂亮的亮相之后，接下来为配合新品上市，青年轿车应该有更大规模的推介活动来造势。但令人始料不及的是，竞速此后的命运竟会如此一波三折。

　　就在竞速上市余温未散之际，坏消息就接踵而至。那些对竞速望眼欲穿的消费者很快就发现，专卖店里根本就没有样车。青年轿车给出的解释是，由于前期竞速采用原装进口销售方式，而从给宝腾汽车下订单到新车报关进来，需要2个月时间，所以新车还没到店。

　　又一个月后，中国南方地区普降几十年罕见的暴雪，由于竞速的周转地设在上海，恶劣天气对交通运输造成了阻碍，不管是陆地物流，还是火车物流，都无法运出去，从而进一步延缓了车辆到店时间。

　　北京方面的消息就更令人沮丧。消费者好不容易等来了新车，却眼睁睁地看着无法上牌。原因在于交管局3月发布了一项新规：《对进口机动车车辆识别代号（VIN）实施入境验证管理的公告》（2008年第3号）（以下简称“公告”）。《公告》明令要求：3月1日前进口的车型的车辆识别代号（VIN）的第九位数字需要进行变更，否则不能上牌。

　　“再等等”这招对消费者来说也不灵了，一些潜在客户开始流向别的汽车品牌。青年轿车自然心急如焚，庞青年几次来京找国家相关部门进行协调。3个月后，也就是6月1日，上牌问题才得到彻底解决。

　　在采访中，一些经销商告诉《汽车商业评论》，他们不明白竞速为何要挑在1月上市，而不是在4月的北京车展上？他们认为，车展是集中展示新品的最佳时期。“不管怎样，至少人气很旺。如果再做点活动，肯定能把竞速品牌打出去。”遗憾的是，青年轿车缺席了那次盛宴，未能抓住商机。

　　好不容易有了坐下来喘口气的机会，全国汽车厂商们又开始迎来销售淡季。从7月开始，全世界的目光就聚焦到北京奥运会。为此，北京从7月20日到9月20日实行单双号出行。在淡季和轿车使用率降低的双管之下，汽车市场一片萧条，竞速也只能躲在专卖店里“过冬”。

　　另一个事实是，市场上对竞速价格的争议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汽车商业评论》从内部人士处获悉，青年轿车在竞速上市前做的价格调查结果是，手动挡11万元，自动挡12万元。如果青年轿车按照这个结果来定价，那么现在厂家就不用再做优惠活动了，而竞速的市场走势也有可能好过预期。

　　但是没有假设。上文已经提到过，青年做轿车参考的对象是青年客车，因为至少从目前来看，青年客车是成功的。仔细分析竞速的定价方式，与青年客车欧洲之星几乎如出一辙。欧洲之星上市时定价300多万元，当市场销售行情减弱就降到300万元，再减弱，就再降到280万元。也许青年汽车还来不及意识到，在乘用车业，价格相差5000元就大有玄机。

　　曾有媒体撰文说，青年汽车很有可能“翻”在轿车上。细细体味之下，这种担忧其实不无道理。青年汽车以客车起家，发展到现在，管理层结构几经调整，一些跟着庞青年打天下者逐渐退出青年舞台，另一些应企业发展急需的职业经理人又补充进来。

　　但补充进来的“新鲜血液”毕竟还是少数。一个有趣的现象是，青年汽车的副总裁一度高达14个，2008年青年汽车为了筹备上市，才将副总裁调整为8人。在这样一个不受规矩所限的民营企业里，庞青年赋予了青年汽车独有的涵义。而某种意义上，这种涵义又滋生出民营企业独有的病症。

　　青年轿车还有多长的路要走？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市场分析人士给出的答案是：“要步入一个规范的企业，至少还需要两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