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规民约似天条，外圆内方规范好。

　　鸡蛋买卖不掺劣，孵崽煎炒应三包。

　　话说刘姥姥又来到国际车展，天气热，走在街上像是蒸桑拿，刘姥姥吃了一个正宗的大兴西瓜后出发的，心气儿还是挺爽。百年一遇的国际大展，还有不要钱的电子票，不看足了太不该。他姥爷说，你不出足洋相心不甘。这话刘姥姥爱听，出洋相怎么啦？高级的叫幽默，低级的叫滑稽，一个人活一辈子，如果连洋相也没有出过一次，那才叫做白到人间走一回。刘姥姥就是洋相大师，搞笑些的说。

　　小声儿曰，昨天刘姥姥带了些汽车画册回乡里，分给那些婆婆嫂嫂，大姑小姨，把她们高兴坏了，说这下剪鞋样儿不愁了，刘姥姥真是做了一件功德之事。可是，这有什么呀？俺村里，自古有个乡规民约的，有福大家享，有祸大家担，小村的日子就过得平平安安。不过，也有闰女舍不得剪，说是这么漂亮的汽车剪了怪可惜的。嗨，她们是没来国际车展，来了的话，就不会舍不得剪了。当然，也说不定她们不再想做鞋了。

　　刘姥姥已经有了阅历，不复惊惊慌慌，遇了国人碰面相让，就说声您好。遇了洋人碰面相让，就说声OK。刘姥姥打开折扇摇摇，显出些乡土气息的儒雅，随口哼出了自编的乡间小调：甜奶茶，苦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忽然，刘姥姥在转弯处和一个人碰个正着！这是兰博基尼的展台，有一位真金发女郎在抹车，刘姥姥贪看了一眼，就撞人了。刘姥姥抬头一看，好眼熟啊，但只一转脑子，就想起来了，他是亨利先生。亨利先生早年来过荣国府推销生发灵，逛大观园的时候，他偷偷地捏过熙凤的手。

　　亨利先生，您好！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您在贵国奥斯曼还好吗？风调雨顺吧？红薯长势怎么样？噢噢，当年荣国府里的人擦了您摊销的生发灵，有几个长成秃瓢了，哈哈，长成了秃瓢，您看有多好看呀？亨利先生，您现在也来卖汽车？

　　亨利先生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站在他面前的老太太正是当年在大观园遇到的刘姥姥，他连忙用汉语说：您好！您好！刘姥姥，您身体还是这么健壮，您记忆力还是----亨利先生说到记忆力时，忽然就此打住，他扭头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官方的消费者协会群众组织的官员，这个刘姥姥，怎么偏偏提起当年他去荣国府推销生发灵的事呢？他摸了下光秃秃的脑袋，脸色有那么一下微黄，然后又红了，他本身是红脸，不好意思的时候脸色就黄一下。欧洲是亚洲的反面呢，正好颠倒一下。亨利先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于是接着说：记忆力还是成点问题，您说的是约翰，是我的同班同学，他现在在新泽西州研究风冷却系统。说罢，亨利先生想走，提起生发灵的事情他就皱眉头。

　　刘姥姥没想到亨利先生不喜欢提生发灵的事，刘姥姥只是想这么提一下，是表示真正的见过亨利先生，并没有认错，现在亨利先生居然说生发灵是约翰先生推销的，刘姥姥一下子在脑子里闪了一电：他在说谎。因为刘姥姥分明记得，亨利先生的名字与一款钟表相当，只少一个字，钟表的名字叫亨得利。一个叫亨利，一个叫亨得利，跑不了的。刘姥姥较真了，说：亨利先生，不是约翰先生，俺记的没错。当年苦了那几个小伙子，原想是擦了生发灵让稀的头发多生一点，英俊一点好找媳妇的，结果反成了秃瓢找不着媳妇。当然，现在是秃瓢比有头发好找媳妇。

　　亨利先生，管是亨利还是约翰呢，反正时间过去很久了，都21世纪了，有空还去看看大观园吧。

　　亨利先生说：哦？当然，当然。大观园里美女多，甚至可以办个大规模的国际车展。亨利想起了那个遥远的美好时光，他的地中海般蓝色的眸子里激起了一片波涛。天热，亨利先生松了松鹅肝色领带，他的胸前佩带着一个奥斯曼的吉祥物。

　　亨利先生记忆力好啊，俺就代表大观园当家的邀请亨利先生啦，如果您能带上一个投资项目去就更棒了。

　　哦？投资项目？董事会有意要投一个影业公司呢，大观园可以打造一个东方好莱坞，这个主意不错，刘姥姥，今天跟我走吧，我们有机会深谈下一步。亨利先生忽然找到了灵感，他甚至想马上辞别身边的客人跟刘姥姥去大观园。但是就在此时，他们的周边冲过来一群穿黄色T恤的人，胸前大字写着：消费无罪，还我公平。还有：我冤，消费者太小！紧接着，采访车展的中外记者都向这边云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闪光灯刷刷刷闪个不停，跟今儿在美国佐治亚州海岛召开的八国峰会集体合影一般。

　　刘姥姥没有见过这般阵势，有些发晕，吓得抬手捂起满布岁月沦桑的脸，感觉是她犯了什么错误。闪光灯闪了一阵，现场保安过来维持秩序，把他们领到一个空旷的办公室，这里的冷气大，人都凉爽多了，刘姥姥又快乐起来，她一下坐到一个大沙发上，抓起茶几上一瓶冰镇酸梅汤就喝。当然，此般情况下，优儒的姿态是顾不上了。

　　于是，亨利先生这边一拨，穿黄色T恤那边一拨，分成两个阵营而坐。这阵势，刘姥姥一看就明白，是两军坐在板门店谈判，欲签城下之盟。

　　那位官方消费者协会群众组织的官员找了个适中的位置坐下，又站起来过去与黄色T恤们一一握握手，返回坐下说：希望今天都能冷静、客观、和平地谈问题，关于洲际骑霸汽车存在输油管堵塞缺陷的问题，我想可以请洲际车业公司总裁亨利先生先给消费者一个说明。呵呵，今天我们还请来一位公正的民间仲裁人，著名的《红楼梦》人物刘姥姥，请刘姥姥也给一个公正的仲裁，大家说可不可以呀？

　　这话是说给黄色T恤们的，他们立即拍起巴掌，一个瘦个子大声说：我们要听了再说。于是，其他人一起说：我们要听了再说。

　　官方的消费者协会群众组织的官员就说：这样非常好，大家能够冷静，是解决问题的先决条件。现在就请洲际车业公司谈一下关于洲际骑霸汽车未能实施召回制度的原因，大家请安静，而具体召回制度，我会还没有比较具体的文件精神，将来，我们也可能颁布一项召回制度，但是现在还没有。亨利先生，您请。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您们好！我代表洲际车业公司董事会感谢您们选择乘用洲际骑霸汽车，这是目前世界上最优秀的汽车之一，在欧洲和北美小型乘用车市场上，占有68%的份额，在贵国发生输油管堵塞缺陷，我们深表遗憾。值此，我代表洲际车业公司向大家表示道歉，为给您们带来的麻烦和不快感到不安。亨利先生说着，弯腰向黄色T恤鞠了一个躬。但是，洲际车业公司在贵区的售后服务是委托制，就是说，我们洲际车业公司是实行一揽子营销计划，我们只负责洲际骑霸汽车制造，而在贵区的营销商，是由所罗门群岛八旗公司承包，他们负责销售和售后服务，支付赔付金等，我们已经划拨了欧元他们，因此，所有的在售后的服务责任，应该由所罗门群岛八旗公司负责，洲际车业公司并不须负售后服务以及相关的责任。简单地说，你们的困难应该去找营销商而不是洲际车业公司，我们已经将赔付款划拨给他们。

　　可是，亨利先生。瘦个子黄色T恤说：他们说要向总部请示汇报，另外他们不承认洲际骑霸存在输油管堵塞的缺陷，他们认为有使用不当的因素。他们甚至说，市场出售的汽油不排除掺水的可能性。我们认为，即使汽油掺水，也不可能堵塞输油管路。

　　这个问题我们消协已经做了鉴定，汽油没有掺水。消协官员说。

　　总之，任何问题的存在，都应该由所罗门群岛八旗公司负责，因为他们已经签定了营销服务一揽子合同，您们将洲际骑霸用一匹驴来牵引穿越都市的行为，已经深深伤害了洲际车业公司，但是，我表示理解。我希望你们继续与所罗门群岛八旗公司商洽理赔事宜。

　　不行！车展一散，你们拍拍屁股就走，我们到哪去找你们？而所罗门群岛八旗公司的头又会说，已经给总部打报告，这得三五年才能获批，赔还是不赔，要等报告批下来。三五年时间虽然在地球60亿年的历史中不算很长，但是这段时间我们要用车，否则，我们要买两辆车使用一辆，泊车就是一个问题。因此，我们希望消协能帮我们说话。黄色T恤那边的人情绪开始激动，消协官员见状，赶快起身安抚。

　　消协官员说：当然。我们是消费者之家。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已经责任明了的问题，但是，所罗门群岛八旗公司今天没有到场是个遗憾，大家是否重新找个时间谈判？

　　我们要今天就能解决问题，洲际车业公司总裁都不负责任，我们指望谁负责任？瘦个子黄色T恤说。

　　我想说。消协官员做了一个向下按压的手势，他试图让大家安静。亨利先生已经说明了责任源。

　　我们不信，请刘姥姥说话。一个女黄色T恤说：刘姥姥公正。

　　刘姥姥正喝着凉爽甜酸的酸梅汤，听说让她说话，又吓了一跳，搁下酸梅汤，连连摆手：俺刘姥姥会出洋相。

　　那就请刘姥姥说吧。消协官员说。亨利先生也鼓励地看了刘姥姥一眼。

　　刘姥姥感觉不说是不行的，说了也可能是白说，唉，不说白不说，说了也白说，还不如不白说。就说：同志们好！首长好！国际贵宾好！俺刚才听了亨利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听了这边的车主们的话，也胜读十年书。这让俺长了许多知识，既然所罗门群岛八旗公司的人没有来，俺凭良心说，他们不来呢，也没有办法。俺想说的是，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俺的脑海里就会响起他姥爷的声音。他姥爷凡遇到这种状况，一般会拿起鼻烟壶吸两下，然后说，这个得按乡规民约来。俺看呢，所以引起这么大的麻烦，全在于没有乡规民约。刘姥姥说到此，现场很安静，所有的目光都盯着她。刘姥姥接着说：应该说，母鸡下了蛋，卖蛋的人将蛋卖给买蛋的人，那蛋煎炒了好吃否，或者可否孵出小鸡，均与母鸡没有关系了，买蛋人应该找卖蛋人。

　　说得好！亨利先生使劲鼓了几下掌，但是没有人响应。

　　俺接着说。但是，卖蛋人如果不负责任，还是应该找母鸡负责任。因为母鸡负有挑选卖蛋人不当的负责。俺村里的乡规民约是这么规定的，因为这三方，总不能说是消费者的责任吧？消费者永远处于信息不对衬的地位，他姥爷说，他的鸡公车从来不让那些不守信用的人去卖，发生了问题，他就要亲自去处理。车卖得好的时候尤其应该这样。

　　黄色T恤那边鼓起掌来：刘姥姥说得好！

　　俺刘姥姥作个裁判，可不可以这样说，第一次发生问题，责任在所罗门群岛八旗公司，第二次发生问题，并通报给了洲际车业公司，洲际车业公司就负有全部责任了。这在乡规民约里面叫做犯了不作为的错误，这个错误尤其大，鸡蛋孵不出小鸡，再去买鸭蛋孵小鸭好了，但是汽车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作为可是属于过失杀人罪。另外呢，消协犯了没有极时制定乡规民约的错误，你们召回制度不搞，汽车就召不回，消费者开着带毛病的车在街上跑，不仅对俺群众生命有影响，对你们领导干部生命也有影响，是啵？

　　好！刘姥姥再说。黄色T恤鼓起掌来。

　　他姥爷说，在所有的鸡都不负责的时候，下蛋的鸡就得负起责来。

　　亨利先生听到这里，也没了话说。在黄色T恤那边又要激动起来的时候，他连忙站起来说：刘姥姥的话有道理，我看可能的方法是取消所罗门群岛八旗公司的营销资格，并让他们赔偿洲际公司和消费者的损失。

　　消协官员说：应该这样，我们也要尽快建立制度。

　　黄色T恤说：早这样说问题不早解决了吗？难道我们的生命就不宝贵吗？难道我们用血汗钱买了洲际骑霸是个必须自己承担的错误吗？

　　好了。刘姥姥有了勇气，大声说：朝廷既然还没有这个法，就按俺村的乡规民约办吧，没有错的，他姥爷卖车的历史也有好几十年了，他的话都是经典名言：卖出坏车的错误总是大于买回坏车的。

　　消协官员说：就这么定了，刘姥姥乡规民约在罗马法系中，可称不成文法，它含有有效法律因子，可以当作裁判工具使用。明天，多方到消协来，我们一起签定一个新的议定书，一揽子解决洲际骑霸的问题。

　　于是，几方都快乐地散了，约定二天9点到消协。刘姥姥就往外面走。转过一道门，又有大群的人围观，刘姥姥挤进去一看，竟是贾政在哭。刘姥姥问：贾政你在哭什么？

　　贾政一身西装革覆，但眼睛已经哭红了，他说他买了一辆新车，拉着袭人去八达岭，车里的怪味把袭人薰昏了，现在还在医院抢救，他来车展讨个说法，但是汽车商要他拿证据，他没有证据，让室内环境监测所监测，汽车商说，车内不是室内，测法不同，不予理睬，告到法院，法官也说没有可以量裁的条文。

　　刘姥姥一听，很生气，这不是钻法律的空门吗？那么，汽车商可不可以在那车里坐同等的时间？

　　我说了。贾政擦了一把眼泪：我请他们去车里坐一坐，他们不肯的。

　　好了。这就犯法了，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谁个敢把自己不敢坐的车卖给他人使用，也是犯了俺村的乡规民约。贾政，走，俺陪你去法院打官司。法官要判汽车商没罪，就请法官到汽车里面坐一坐，乡规民约是天条，谁犯了也逃不了。（作者：古清生/文 杨旭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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