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方言代表了一个群体的共性。市井民俗的精神血脉融化在悠扬的叫卖声中,灰色的老城砖折射出北京人的从容和自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惯了天子脚下的臣民,北京人的骨子里总是透着那么一股自信,一股慢条斯理的从容。 体现在叫卖中,不但唱词优美抒情,而且还精致细腻。比如卖菜的吆喝:“香菜呃辣青椒茄子扁豆硬蒜苗,顶花的黄瓜白花的藕呃,卖扁豆西红柿挂霜的架冬瓜呃,饶香菜嘞韭菜嘞,卖栗子味的面老倭瓜呃,卖马蔺韭菜嘞,卖萝卜胡萝卜便萝卜香椿嘞,涮儿的韭菜嘞……”为什么买冬瓜要饶香菜?您回到家里把瓜洗完了抠了子儿切成块,上锅蒸的同时择香菜,时间刚刚好,算得是一个时间差。几句小词儿却透着精打细算的合理,即使是平头小民,也要活得精致讲究,活得有味道。 卖什么吆喝什么 很多人都把北京话等同于普通话,其实两者之间差别甚大。北京话的特点是语速比较快,连音卷舌音比较多,略显絮叨又不乏亲切,在音色上可以归为油润一类,口儿甜,沙脆。如果脱离了语言的特点恐怕是很难理解那种腔调近乎做作的吆喝的。 然而,就算是当今的北京人,也不容易听到原汁原味的北京老话了,更甭提五行八作那些多姿多彩的吆喝,而在当年这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过去的小商小贩为了养家糊口,在激烈的竞争中凸现自己的优势,开始尝试把类似说唱糅合在叫卖当中。这吆喝本身应该算得上是广告的雏形,连说带唱加肢体语言,表演带作秀,全是实打实的卖力。 收集“叫卖”的人 武荣璋老先生,地道的老北京。武老童年的记忆里,胡同里经常流淌着各种叫卖声。夏天的晚上,卖冰激凌的人推着装满了冰凉凉、甜腻腻的冷饮小推车,车上放着大木桶,木桶里面盛着冰,冰上的铁桶里面放着冰激凌,摆好了架势拉开了嗓门:“冰激凌来雪花的酪,贱卖多盛您就尝口呃,让你喝来你就喝,玫瑰冰糖就往里搁;让你尝来你就尝,桂花白糖就往里酿,玉泉山的水来什刹海的冰,吃得嘴里就扎扎棱棱,大碗盛得多来小碗挂了尖儿,蜜蜂飞舞都落在糖上;你爱吃来我爱盛,解渴带来了冰激凌……”伴着蝉鸣和清脆的冰盏儿,那一缕缕极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击破热烘烘的空气直钻到人心眼里去,又有哪个孩子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呢?一口冰凉彻骨的冰激凌下肚,顿时暑意全消。几十年过去了,武爷始终不能忘记那清凉的唱词。 后来武爷便有意无意学起了他们的吆喝,先是身边做小买卖的,卖酱菜臭豆腐的,卖枣的,卖柿子的,各有各的章法各有各的韵味。由于武爷曾着迷过大鼓和京剧,又天生一副好嗓子,所以只要听上几遍几乎不用费什么力就能学个八九不离十。这一时期武爷“攒”叫卖就跟别人集邮似的,庙会里,街头巷尾无处不见他的身影,遇有新鲜的吆喝便暗暗记在心头。 叫卖的学问 从年轻时候起,武爷就认为市井民俗并不意味着随便,小小的一个叫卖其中也大有学问。 首先用词要讲究,形容词动词感叹词得用的精道,还必须押韵,这样才能吸引人;语调强弱,语句快慢也要拿捏得恰到好处,声音婉转而有穿透力,该干脆的地方决不拖泥带水,转折拐弯的地方要圆滑;更重要的是,唱词的编写还要有想像力,这样才能从中感受到一种生活浓重的色彩。 据武爷介绍,叫卖的特点是气得足,句与句之间断气时间不能长,否则就显得零散,口齿要清白,韵味要浓,不能拽着舌头干使劲。唱的时候要合理运用花腔、滑腔、甩腔,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句加韵尾,很多时候最后一个词的音调转折最有韵味。要唱就唱有难度的大段词,那才叫过瘾。舌头一翻腔上去就是八度,站稳了之后还要拖出音的渐弱渐强,九曲八回的转折之后再翻一亮腔,最后拉长韵,把整个音都托满了。一段唱完,心里那叫痛快。 十年淘一冰盏儿 光会唱也算不得行家,“没有响器的叫卖就像炒菜里面不放盐”。叫卖不能光扯着嗓子喊,需要配上不同的响器增加其韵味,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往往一听声,不用吆喝就知道谁来了。 在武爷眼里,冰盏儿可以算是响器的王,就如同京剧中的二胡、交响乐里的小提琴,如今恐怕很少有北京人知道什么叫冰盏儿。其实冰盏儿就是两个直径三四寸的小铜碗,从前是卖冷饮、瓜果梨桃、各类干果专用的响器。食指夹在中间,上下一掂,发出清脆悦耳的铜音,这玩意儿是老北京十分常见的响器,几乎一年四季都可以听到。可就是为了找这么一件冰盏,武爷几乎找了整整10年。 虽然武爷家徒四壁,他有时还在为一日三餐发愁,却总是以极大的热情和精力去收藏器具,整理文稿,义务演出。然而令他深深感动的是一些旅居各国的老华侨,他们中一些人远离家乡,却始终难忘那清越的冰盏声和其他五行八作的吆喝,伴随着这一声声吆喝,往事生活点点滴滴融化在沧桑的岁月里,打开了那个年代的人生五味。 搜狗(www.sogou.com)搜索:"北京",共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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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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