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骥 商务部机电产品进出口司副司长

　　观点一：十一五规划是中国汽车业腾飞的一次重大机会

　　中国汽车业应该说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阶段。很多事情过去谈可能没有基础，现在有基础了，有基础的时候，如果不把握好的话，就会丧失机遇。十一五规划面对的正是中国汽车业的这样一个特殊时期。

　　搜狐：这次研讨会的主题是十一五规划，您从汽车进出口的角度，来看在十一五规划里，核心的主要问题应该有哪些呢？

　　张骥：十一五规划的具体内容要看主体是谁，国家或者企业角度是不一样的。

　　但是，不论是一个国家的各部门，还是每一个企业，都有工作的方针和策略，国外大企业都是有计划的，而且是滚动执行。

　　今天这个会实际上就是不同部门、不同企业做一个交流，对中国整个汽车工业面临的形势和走势做出一个判断，同时对下一步走的方向或者策略做一个分析。

　　我觉得制定一个可行的中国汽车产业十一五规划具有特殊意义。因为中国现在发展汽车，应该说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阶段，中国是世界第三大汽车产品消费国，第四大生产国，第一大潜在市场。如果说过去很多事情想做还没有基础的话，这个阶段有基础了。有基础的时候，如果不把握的话，那就丧失机遇。

　　尤其是轿车，发达国家基本上都是成熟市场，大幅递增不现实，而中国则是最大的潜在市场，成长性非常好，这个时候到底怎么走，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搜狐：你认为：哪些基础过去我们没有，现在已经有了？

　　张骥：比如说企业现在成了真正的企业，甚至有的成了自己的企业。这种迸发出来的活力和动力，是在计划经济条件下，国有企业单一体制下的企业绝对不具备的。现在体制环境已经发生变化，企业经营机制也发生很大变化。应该说改革开放的一个成果到现在已经显现出来了。另外，经过对外开放，外资的进入，合资企业的管理、技术外溢，汽车工业的格局和水平也发生了深刻变化。在现在的基础上，同样是“产业自主开发”的话题与十几年谈论时，其物质基础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观点二：汽车业基因正在悄然变化

　　搜狐：您刚才在谈话中有一句话：“汽车业基因正在悄然变化”，为什么这么说？

　　我是觉得汽车业的发展有它的规律性。“基因”这个词是我自己一直在思索的，我认为到目前为止还找不到更好的词替代它，比较形象，也比较准确。

　　为什么说基因呢？基因是一个很科学的概念。任何生物都有基因，基因是与生俱来的，它有三个值：分别叫做开启值、功能值和关闭值。基因中没有的绝对不会出现；如果有，不具备条件也不一定会出现；但一旦条件成熟，这种功能必然出现。出现时间、功能强弱和关闭时间也与外部条件密不可分，并随之发生一定变化。

　　你比如一个人的意志很坚强，怎么打都能忍受，基因里忍耐性很强；但是有的人一打就屈服，除理想信念之外，这个人的基因就是不一样。一个人一生的生理变化也是如此。

　　拿汽车业来说，原来在计划经济下的企业，你怎么给它政策都是不行的。因为基因使然。中国现在的经营主体变了，竞争格局变了，观念变了，市场环境也变了，所以我觉得现在谈自主品牌也好，谈自主开发也好，正是时候。这个时候为什么一些民营企业家能发展起来？也是基因使然。因为现在市场需求大了，而他们的基因里，天生就有这种强烈的执著追求、坚韧不拔的精神。

　　虽然他们个人技术方面并不精通，但他们看准了汽车业是一个盈利性较好的产业，敢于冒险，善于配置包括国有资源、国外资源在内的各种资源，善于把生产要素很好整合起来，这是高手。

　　搜狐：是不是中国汽车工业到了战略转移的时候呢？而在这个关键的时期，一些中国固有的元素或叫“基因”必然要登场发挥作用了？

　　张骥：我觉得中国汽车工业是到了非常重要的转型阶段，这个时候如果把握得更好的话，会加速我们的振兴过程。

　　就像我们过去讲精神文明的经验一样，物质文明不够的时候，空讲精神文明是很难持久的。现在汽车工业已经允许各种模式同时进行，包括国外并购的等多种方式，讲自主创新也应当是多种模式，如联合研发、委托研发、独立开发等方式，可以拥有完全的自主知识产权，也允许只有产权而没有知识。环境已经变了，我相信自主肯定会走出一条路来，因为基因变了，状态肯定会和以前不一样，结果也一定会好的，只是时间问题。

　　首先企业主体的一些内在东西内在元素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在这种情况下，再加上市场体制环境因素的诸多影响，和过去是完全不一样的状态和结果。从这里面，我坚信中国的汽车行业通过艰苦的努力会有很大的发展，但是这种发展是先有零部件的巨大发展以后，逐步使我们的整车由低到中，最后到高，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今天我还谈到要有激情，就是说我们企业家和科研人员一定要有激情。振兴中国的汽车工业要有激情，没有激情是不行的，但是光有激情没有理性是走不远的，理性过后还要充满激情。中国需要涌现一大批的想当年丰田公司的丰田喜一郎一样的企业家。没有他的执著和坚韧，没有“日本人也要自己造轿车”、“制造汽车创造富裕社会”的信念，就不会有1936年第一辆AA型轿车，丰田公司也许现在仍在造纺织设备。参观过丰田技术展览馆的人，最强烈的感觉一定不是技术，而是他们的产业报国的理想，一种精神，一种信念，以汽车工业使日本民族富强的使命感。

　　观点三：机遇主要在务实应对之中。从世界范围各国的表现看，开放本身并不会必然导致一个国家经济的增长和繁荣。

　　搜狐：您觉得合资企业也能迸发出这种激情吗？

　　张骥：可能很难。有的合资企业的中方不争气就在这里，基因不对，觉得引进一个新产品，生产三万两万辆就挣到钱了，就安于总是在那里组装。当然这也是先天不足，无可奈何，核心技术在人家手里，品牌在人家手里，连销售环节都在人家手里，你只能听别人的，尽管股比是50：50，但地位绝对不会所谓平等。很多合资企业的中方已经强烈认识到这种合资是有利有弊的，长期不行，合资不是最终目的，这是一种进步。

　　应当客观地看到，中国汽车工业特别是轿车在开放中取得了很大发展，没有开放和外资的进入，汽车工业发展不到今天的规模，今后也应当在开放的环境下寻求更大的发展。没有充分的借鉴和竞争，汽车业不会迅速崛起。

　　我今天还讲了一个观点：从世界范围看，特别是从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增长看，开放本身并不必然导致一个国家经济的增长和繁荣。最近联合国秘书长助理麦守信先生在武汉演讲时也反复强调这一观点，并用实例进行证明。他讲，撒哈拉沙漠以南的国家很早就是WTO成员，贸易实行了完全的自由化，但自由贸易没有带给他们经济增长；而越南和印度实行适度保护，经济增长强劲，不仅对本国而且对世界也做出了贡献。因此，参与经济全球化是把双刃剑，并不必然给参与国带来经济增长和繁荣，遵循贸易自由化原则和WTO规则也不必然带来一国贸易的持续增长和发展，一个产业的对外开放也不必然促进这个产业的持续良性发展。关键取决于一个国家如何应对，机遇在于应对之中。

　　中国作为一个大的经济体，要经济腾飞必然要走开放之路，不开放是难以想象的，也是绝对行不通的。要进一步发展对外贸易必须遵守国际惯例和WTO规则，但仅遵循规则也是不行的。有的人把入世的意义放大了，有些误导。它仅仅是规则，规则制定的过程本身实质上是实力的较量、各方利益的平衡和体现，你吃不吃亏、吃多大亏取决于你多大程度上参与了规则的制定，取决于你的实际应对水平和能力。

　　所以我认为“机遇主要在务实应对之中”，如果不有效应对就没有机遇。但是通过开放以后，一些观念的转变，方向的锁定，这是我们的宝贵财富。

　　观点四：汽车产品不同于一般商品，其出口的意义不仅仅体现在出口创汇和经济效益上，更能体现中国的尊严和大国形象！

　　搜狐：你说的“机遇在务实应对之中”非常好，比如陆风在法兰克福车展期间就受到一些不公平的对待，怎么应对？

　　张骥：外国一些人到现在不会相信你中国人能造车，你造出来的车肯定有问题，既使我们造出了同等质量的车，他也不会信任你，不会轻易买你的。所以说，汽车产品不同于一般商品，其出口的意义不仅仅体现在出口创汇和经济效益上，更能体现中国的尊严和大国形象！当中国汽车能够奔驰在发达国家高速公路上的时候，大国的地位将进一步得到认同。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的汽车一定要保证质量，经过严格的试验和检验，必须完全达到进口国的技术法规和标准，否则只能是“快去快回”，既害人又害己，想再进入将付出巨大的代价。在这方面我们已经有过惨痛的教训，时至今日，有的汽车企业做的也是不好的。

　　作为一个国家来说，尤其政府，就应该大力支持代表综合国力的支柱性产业，让它发展起来。当一个国家没有强势产业的支撑，经济总量再大也做不强，也走不了太远。拉美模式的教训发人深思。

　　搜狐：在未来汽车十一五规划里，自主的元素是不是将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

　　张骥：应该说在轿车里暂时还达不到。不要笼统谈车，要细分，比如中低档载重车，是自主品牌占绝对优势；客车方面，中低档客车也是我们的。低端轿车现在也开始出现自主品牌，但是轿车的中高档里面是外国的品牌比较多，基本都是合资企业的品牌。这种格局短期是改变不了的。

　　我觉得中国汽车工业的发展，先会是零部件的大发展，即从机械类、机电类为主向电子类为主逐步转变。整车方面从中小吨位卡车和客车为主向与高档载重车、客车和轿车并重转变；轿车要从低端做起，逐步做大，然后逐步做强。我们落后发达国家汽车水平还差15-20年，所以我们现在很多人笼统把汽车当作一个靶子来谈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