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汽车工程学会名誉理事长张兴业：博学多才的优秀领导者

　　吕福源同志已经逝世快一年了，同志们谈起他、想起他，一直表示惋惜。他是从汽车行业中发展起来的一位优秀领导者，他的英年早逝，是革命事业的重大损失！

　　我和吕福源同志相识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特别是他到中汽公司工作后，由于工作上接触较多，加上很长一段时间住在一起，经常得到他在工作上的支持和生活上的关心，相知日深。他那渊博的知识、组织领导才能、刻苦钻研精神和待人的诚恳态度，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汽车业远见卓识的带头人

　　记得1994年1月，他从中汽总公司调机械部工作，开始担任汽车工业司司长，后来是主管汽车的机械部副部长。他代表机械工业部在中汽协会二届五次理事会上做了一次重要报告，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在这个报告中，他着重阐述了四个方面的问题。这些意见，对我国汽车工业的发展起了重要作用，直到今天仍然具有现实意义：

　　在第一个方面，吕福源指出：中国汽车工业的整体水平相当于世界汽车工业发达国家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水平。那时他们出现了几个问题。一是，七十年代初出现了全世界的能源危机，我们也有类似情况，就是从现在起，可能也要从一个石油出口国变成一个石油进口国，那就意味着我们的石油资源也出现了某种程度的短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从整体战略来说，如果汽车行业要大幅度增加产量和保有量的话，油耗必须降下来，在其他发达国家也是这样。另一个是环境污染，现在北京地区由于汽车保有量很大，汽车排放也变成了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全国各地也开始有不同程度的反映。还有一个是交通死亡事故大量出现，对汽车安全提出了新的要求，汽车安全带问题突出了。整个制动系统根本不符合要求。如果一味追求产量的增加，那就是对社会极不负责任。所以我们坚决反对这股拼装车的浪潮。现在产业政策有明确的规定，要坚决的、毫不含糊地实行产品认证制度，标准、法规要很快建立起来，不然的话，大量不负责任的产品推向市场，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主要靠进口件来组装车的势头没有抑制住，整个国产化率还是非常低的。如果我们不迅速地加强零部件工业的投入，加强国产化，一味地按照这样一种模式前进的话，我们的汽车工业支持不了多久。增长速度就难以持续、快速、健康地发展，很快就要出问题的，这也是我们所忧虑的一个方面。现在，仍然是全行业投资的积极性倾斜到整车上，零部件投入仍然是积极性不高，比例非常低，这是比较大的问题。从全世界范围看，汽车工业生产能力过剩，平均开工率都不到80%，和我们谈合资的越来越多，而我们内部也有一种合资热，这个合资热也有一个饥不择食的现象，在好多条件方面对外进行了不适当的让步。在对外合作中也有一些地区和部门出现了让外国人不合理的赚取利益的情况。我们对外改革开放的方针是不变的，我们要继续坚定不移的改革开放，同国外合作。但是这个合作必须建立在互利互惠、平等的基础上。1993年在技术引进中，大部分企业都强调，不再单单是引进制造技术，同时一定要引进开发技术，哪怕是部分开发技术，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势头。

　　在第二个方面，吕福源认为世界范围的汽车工业技术革命扩大了我们同国际先进水平的差距。现在世界汽车工业和20年前相比，看不到多少相似的地方，基本上是面目全非。在全世界汽车工业范围里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在起作用，激烈的竞争并没有减弱技术的开发、资金的投入。能源危机、安全和排放方面的需要和日益激烈的世界范围的竞争，使一场全世界范围内的汽车工业的技术革命有了推动力，出现了可能。电子技术特别是电子计算机技术的发展，为这一场革命提供了条件和手段。现在我们也要有一个基本的判断，就是汽车工业电子计算机化，还需要引起全行业同志有一个充分的认识和分析。现在是电子计算机在汽车行业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电子计算机直接变成了重大的汽车总成，不但是在设计、生产、试验这些环节上变成重要东西，而且直接应用于电控喷射、安全气囊、ABS等技术。这20年，世界范围内的汽车工业技术革命，进一步拉大了我们和国际汽车工业的距离。中国“复关”后，他们将大举进入中国市场。假如我们自己的产品不提高技术水平，很难说有把握去迎接这一场巨大的挑战。

　　谈到第三个方面，吕福源指出1994年是中国汽车工业发展的重大转变时期。他说，“复关”带来的冲击将是巨大的，这是一次国内和国际的竞争，从现在到2000年，这一阶段将会有质的不同，整个市场运行机制，所有企业的发展都要受到这些根本因素的影响。简单的KD组装赚钱的时代过去了，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现在举不出哪一家大规模的合资企业能赚钱，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我们希望通过行业协会，把这种信息迅速传给全国各省市。大家都要在新的基础上，新的机制下，新的舞台上，来重新研究自己，研究本地区、本部门、本公司汽车工业的发展问题。

　　我们在抓零部件的时候，有一些单位为了抢先能够引进一些技术，甚至抢先买人家的淘汰技术。我们建议，最好与全行业通气，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否则只能带来悲剧性的结果。我们提倡全行业研究与世界汽车工业的差距，把我们有限的资金用得更好，用得更准。而不是随便来一个合资伙伴，就赶快合资、赶快引进，这是不妥的。

　　在第四个方面，吕福源强调了1994年汽车行业要抓的重点工作。其中包括十点：第一是研究汽车工业的体制和结构问题（条块式的投资体制和条块式的财税制度），解决目前存在的散乱差问题，贯彻十四届三中全会确定的转换企业经营机制50条，促进企业的调整、联合、重组；第二是筹集资金问题；第三是在全行业强调技术进步，强调形成我们自己的产品、自主开发能力，这是一个在战略上、在现实上都更为迫切的问题；第四是大力加强零部件工业，大力加强技术后方建设，促进相关工业的发展。我们的零部件工业太薄弱了，从几千家中选出300家鼓励地方投资，再从中选出150家争取国家投资支持，还有50家是“小型巨人”企业集团，大概前20家更是重点；第五是在教育和人才培养上下大功夫；第六继续坚定不移地执行改革开放方针，搞引进技术、合资，特别是在零部件方面鼓励合资；第七大力贯彻产业政策和振兴规划纲要，要强调产品认证、质量监督、汽车排放、安全、燃油经济性等一系列重大课题，加强法规建设，要和各有关部门协同作战，和环保部门、交通部门、能源部门共同来研究这个问题；第八大力培育汽车市场，特别是轿车市场；第九全行业要提倡两个文明建设、两手抓；第十是安全生产的问题。

　　这个报告充分体现了1994年发布的《汽车工业产业政策》，实际上是汽车行业的指导方针。实际上在机械部、机械局存在期间，都将这些工作作为重点来抓，并取得了很大成就。

　　对外合作谈判方面的能手

　　记得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他在一汽轿车厂工作时，当时国家曾计划进口奔驰230轿车1000辆、散件1000辆在一汽进行装配，并通过技贸结合引进奔驰轿车制造技术，改造红旗轿车。为此中国汽车工业公司曾组织工作组与奔驰公司进行商务和技术谈判。吕福源同志代表一汽参加谈判。参加谈判的还有李光荣同志，担任翻译。在谈判过程中，奔驰还曾在红旗的基础上设计出改进后的新红旗图样。早在那时吕福源同志认真负责的态度和渊博的技术知识，就给了我很深的印象。他对奔驰应该提供的工装、模具提出了详细要求和修改意见。后来得悉他曾经代表一汽在美国Westmoland 领导和组织了从大众公司引进捷达轿车技术及设备、工艺装备拆迁，通过认真谈判和据理力争，取得了出色的成绩。我相信这一定和他的认真负责态度、领导才能和渊博知识分不开的。

　　汽车行业的“专家型”领导

　　他是学物理的，虽说对汽车技术有基础，但并不是科班出身。可是我发现通过刻苦钻研，他对汽车产品设计和汽车制造技术具有广泛了解和深刻认识。

　　大家知道，1993年9月美国当时的总统克林顿、副总统戈尔与美国三大汽车公司组成PNGV（The Partnership for a New Generation of Vehicles），即新一代汽车合作伙伴计划，要在十年内开发出三倍于当时燃料效率的新一代先进轿车。1994年7月，副总统戈尔在汽车技术专题研讨会上发布了计划纲要，经修改于1995年印发了正式文件。根据当时掌握的情况，我写了《美国组成新一代汽车合伙契约（PNGV）》，登载于机械工业《情况反映》1997年第55期。已经担任机械工业部副部长的吕福源同志，在百忙中仔细阅读了这篇长达64页的文章，并找我谈了其中的许多技术问题。

　　由于他英文很好，并向我索取英文原件核对一些技术问题。为此，我通过美国朋友向PNGV要到两份文件。一份是1995年11月印发的纲要计划（Program Plan），并作为前言发表了戈尔致友人的公开信。另一份是PNGV需要的技术发明，包括13个领域、46项候选技术。收到后他非常高兴，又专门找我进行了交谈，认为美国的这种做法很值得我们借鉴。他是看过文章后找我深谈的唯一的领导人。

　　后来在各种场合多次讲到我的文章和这两份资料，希望大家认真研究。并鼓励我不断追踪其进展情况，继续提供这方面的信息。美国科学院和工程院组成了国家研究委员会（NRC），对PNGV的进展情况每年进行一次检查，并写出审查报告。PNGV办公室也按季发布简报和各方面的进展情况。根据获得的信息，我又陆续写过三次报告。

　　后来他虽然不在机械部工作了，还曾经向我询问过PNGV的情况。在2003年庆祝一汽建厂50周年时，在南湖宾馆的一次晚宴上，他还同我就汽车工业的科技发展问题，进行了一次长谈，也谈到了PNGV和布什总体将其改为燃料电池及氢气的发展问题，并再次谈到汽车工业的产品开发技术，现在关键是发动机和车身问题。由此可见他对汽车事业是多么得关心。

　　2005年1月24日

　　（作者系中国汽车工程学会名誉理事长）

（ 责任编辑：陈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