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工商总局新闻宣传处副处长贺永强：真心执著 精彩留存

　　——深切怀念学长吕福源

　　“我很同意你的观点，人生是一个过程，我们都在追求这个过程的精彩。”学长吕福源很真诚地对我说。

　　其时是2000年秋天，一个恬静的下午，我送给他我新出版的关于人生理念的诗集《过程》。他显得很欣喜，认真地翻读，脸上的笑容亲切而温和。其实我知道他并不喜欢读诗，他曾说过他是搞理工的，与文学缘份太浅，但是，对于我的作品，他读得兴致盎然。我知道，这是老学长对我的鼓励。他对年轻人的鼓励总是很独到，令人心存感激。当然，关于人生的理论，我觉得他无疑很有发言权，因为他已经在人生过程中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从黑龙江绥化那个小地方出发，上大学，长期在基层和工厂工作，不到50岁已经担任了副部长，懂经济，重实干，有人缘，口碑好，从岁月中走过，一步一个脚印。在我的心目中，老学长是我们吉林大学的骄傲和自豪。我想，他的人生过程真精彩啊!“人生过程的精彩，关键还在于自己的把握。”他富含哲理的话语，似乎在对我的诗作进行诠释。

　　那个时节，我在中央电视台做时政记者，报道党和国家的大事，经常跟随领导人出差或出访。学长吕福源是教育部的党组副书记、副部长，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有许多机会在工作场合和他在一起，和他认识，也就有很长时间了。

　　记得1998年的时候，他陪同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的李岚清同志视察清华大学，我去采访，自报家门与他相识。“咱们是校友，以后多联系。”说起吉林大学，他顿时就来了精神，向我列举了许多著名校友的名字，兴致勃勃地谈起母校的往事。他说话没有官架子，没有套话，让我感觉如沐春风，我觉得他是一个朴实无华的人。

　　在电视记者的心目中，他是一个很好的采访对象：很健谈，声音洪亮，看事情有高度，分析问题入理透彻。还有，他的形象好，身板硬，总是一副雷厉风行的状态。但是，他轻易不接受记者的采访，以至于后来他做了商务部部长，许多老百姓都觉得这个人很陌生。“咱们要多干实事，少上电视，至于探讨生活工作中问题，随时可以聊。”他的真诚和坦率，让你不再好意思说电视采访的事了。根据我的观察，他有很多记者朋友，他认为记者接触面广，可以了解到很多基层和社会的情况，而这些，恰恰是他想知道的。

　　2000年上半年，一个外地来京报考某著名美术学院的中学生向我倾诉了她的苦恼：她的专业成绩在所有考生中名列第一，但学校的录取榜上却没有她的名字。当时招生录取中存在的黑幕已经非常严重，这个有才华的中学生的遭遇令我非常同情和气愤。我决定向时任教育部常务副部长的福源学长“告状”。电话打过去，他听得极为仔细认真，详细了解了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没有想到的是，电话那头的学长几乎愤怒了，我感觉他是拍着桌子在说话，他说：“这个事情非一查到底不可!现在招生黑幕到了该揭开的时候了!教育主管部门要树立威信，就要通过查这样的事情来实现!”说到做到，他自始至终亲自过问这个事情，并要求教育系统举一反三严查招生中的腐败现象。在他的关心下，事情很快有了结果。现在，这个年轻的画家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后来，我就此向福源学长表示感谢，他说：“这个事，我还得感谢你呢!学生的事，对于一名教育部的领导来说是天大的事。你反映的情况帮了我们的忙。”福源学长对年轻学生的关心呵护，对工作的执著热情，以及他抓问题的方式方法，都使我油然而生敬意，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说，吕部长生活中是个好人，因为他太真诚了；吕部长工作中是个狂人，因为他太认真了。我觉得大家的评价恰如其分，因此打心眼里敬佩他。

　　福源学长重情义，他情感丰富，表达得总是充分，让你领悟到他为人的热忱与厚道，那是不掺水分的真实。我常常感叹，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中，他身居高位而本色依然，真是不容易的。还是让我来说说我所见证的他与我的另一位老学长、新时期领导干部的楷模郑培民书记之间的友谊吧。

　　培民书记生前有一段时间在中央党校学习，我组织过几次校友的聚会活动，每一回，福源学长见到培民书记都会称呼他为“老师”。这令我大为不解，因为我知道这两位在吉林大学学习期间是同学。福源学长对我说：“培民是我敬佩的人，大学期间他是学生会主席，入了党，还以学生辅导员的身份带过我一年，他是我的老师和榜样。”福源学长对培民书记非常敬重，我记得他们每次见面时，福源学长总会向培民书记请教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他们之间无话不谈，亲情融融，长时间地交谈，有时忘了喝茶，忘了吃饭，在场的人都无不受到感染。

　　2002年3月12日，培民书记受中央委派在北京考察干部时因突发心肌梗塞去世，我在医院急救室打电话给福源学长，得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他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对我说：“我现在在外地，你一定把我老师送好最后一程，我赶回来送花圈，参加告别仪式。”那个漆黑的夜晚，我和一些湖南的同志把培民书记的遗体从北京医院抢救台上送到医院太平间。培民书记逝世后几个月，我再见到福源学长时，他已经调到外经贸部担任党组副书记、副部长，在他宽大的办公室里，他亲自给我沏上一杯茶，第一句话就说：“我老师怎么走得这么快!”他向我回忆起他与培民书记的深情厚谊，他的神情非常黯淡。

　　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我也非常伤感，那一段日子，是他人生中最繁忙的时刻，他刚刚来到又一个完全崭新的工作领域，并按照中央的指示，着手组建商务部，要适应新部门工作的挑战，完成中央关于部委调整的重要任务，他承受的压力该有多大！他每天有多少事情要处理!他居然可以用半个小时时间来与我一同缅怀培民书记。他说：“人走了不能复生，对已走者最好的纪念就是锻炼身体，好好工作!”他还说，对于外贸工作，他是门外汉，要重新开始学，但他对做好新的工作充满信心。

　　2002年10月下旬，时任国务院总理的朱镕基同志对南美六国进行正式访问，我随代表团进行全程电视报道。令我非常高兴的是，福源学长陪同总理访问。我想，又有很多机会和他在一起了!只好利用众多外事活动的间隙聚在一起，他向我说起外经外贸工作的形势任务，说起他的工作思路。他还向代表团别的部长介绍我；“小贺是我的校友!他是诗人加博士。”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对晚辈的关切与鼓励。新闻界的许多同事很羡慕我，说我有一个这么好的老学长，真难得。我因此暗自庆幸。那次出访期间，我们在一起合了很多影，照片上的他，神采奕奕，刚毅的脸上透露出分外的刚强。

　　这次出国回来之后，他更忙了。党的十六大上，他以高票光荣当选为中央委员。我在十六大会议现场作电视报道，第一时间听到他的好消息，心中为他感到骄傲与自豪。2003年3月，关于他的好消息又一次传来，在第十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上，他被任命为新组建的商务部部长。我打电话向他表示祝贺，并说校友们希望为他开个庆祝会。他说：“庆祝会千万别搞，心领了，现在太忙了，找机会咱们见个面。”他总是那么实实在在，让你觉得他是那么的真诚。

　　以后，我就只能在媒体上见到他。不断关注到他的工作动态和决策思路。新商务部长的形象令人关注，他强调：商务部要实现内外贸融合；要建立统一开放市场体系；要更好地为企业服务。上任伊始的他，牢记使命，恪尽职守，按照党中央、国务院的部署顺利完成了商务部的组建和职能的整合转变，实现了人员和业务的平稳过渡。在促进内外贸一体化方面，他倾注了巨大的激情。他频频出现在各种国际会议上，阐述着中国政府的经济政策；他率团出访众多国家，不断取得丰硕成果。新商务部长的荧屏形象和新商务部的事业一样，新鲜、有活力、尽显求真务实的精神，我在心中为他默默祝贺和祝福。

　　坏消息来得很突然，2003年10月初，我得到一个消息，福源学长得了癌症，住在北京医院!我立即打电话给他的秘书志坚，证实了消息的准确，并得知，其实早在9月初，福源学长就已查出了病情，但仍然抱病参加在坎昆举行的世贸组织第五次部长级会议，短时间内参加了近30次重要的外事活动，还同世贸组织、欧盟等11个国家和地区的领导人进行了多次多、双边沟通和磋商。一个已经知道自己患上了绝症的共和国部长，从祖国和人民的利益出发，强忍病痛，为推动世贸组织新一轮多边谈判和多边贸易体制发展做出了积极努力。其中艰辛，个中滋味，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决定去看看他。但是医生说他病情太重，不宜打扰。我只好取消了这个念头，几次在北京医院的门外徘徊，心中期盼着关于他的奇迹出现。

　　奇迹并没有出现，噩耗在2004年5月18日上午传来。在福源学长离去后半个小时，我风驰电掣地赶到北京协和医院，来到他的身旁，随后又护送他的遗体到北京医院太平间。我又见到了敬爱的学长，此时的他在经过长时间化疗后显得非常瘦弱。他永远地走了，在亲人和朋友的无尽痛惜中英年早逝!

　　这个春日，在刺眼的阳光中，飘动的槐花，在我们眼前滑过一道道痛楚!福源学长的遗体安置进北京医院太平间的冷冻柜里，我注意到，这个冷冻柜的号码是“28”!——与两年多前培民书记去世时存放遗体的竟然是同一个!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在同一个地方，我，送走了两位尊敬的学长。记得培民书记走时，福源学长叮嘱我要送好他的这位老师最后一程。福源学长当时怎么会知道，两年后他自己也来到这里，由我们送他最后一程?这，使我不禁要感叹人生苦短于人世的无常了。此刻，我惟愿人走后有灵魂存在，那么，福源学长和培民学长在天堂相见，他们也就不寂寞了。

　　送走福源学长，心始终是沉沉的。他的笑貌还在，他的言犹在耳。“我很同意你的观点，人生是一个过程……”想起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泪湿衣襟。我想对他说，福源学长，你才59岁，你的人生过程太短暂，但是，你用你的努力与真情，赢得了尊敬，展示了魅力，你的人生过程真的很精彩!

　　学长，您走好!

　　(作者贺永强，1995年毕业于吉林大学中文系，到中央电视台工作，历任编辑记者、时政新闻组组长，常年担负江泽民、朱镕基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电视新闻报道工作。现为国家工商总局新闻宣传处副处长。此文曾发表于吉林大学学而思网)

（ 责任编辑：陈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