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论坛四：中国汽车研发设计应由谁来完成

　　主持人：接下来进行最后一个话题的探讨，是关于中国汽车设计研发的问题。这个问题请汽车博览杂志编辑白建安先生主持。

　　白建安：我是学习和设计出身，长期报道汽车研发的一些内容。非常荣幸能够做这个论坛的主持。我们这个论坛的议题是中国汽车工业的研发和设计。我们国家汽车工业的起步是依靠前苏联的援助，还打了一个不错的基础。1958年的时候我们国家依靠自己的力量制造了自己的第一辆轿车，到后来红旗高级轿车都是完全正向开发的轿车。在前一阶段我们国家依靠自己的力量已经做到了非常不错的水准。当时那种背景环境做得非常不错。改革开放以后，汽车工业往前迈进了一大步，但是在研发、造型设计领域我们还是有所欠缺，甚至有一些倒退。

　　上海交通大学校长助理、汽车研究学院院长许敏博士

　　南京理工大学特聘教授、前南京汽车集团总监造型总监傅立志先生

　　阿尔特（中国）汽车技术有限公司设计总监陈群一先生：

　　中国第一汽车集团公司主设计师刘芝鹭先生

　　现在自主品牌整个的研发状况许敏先生是相当了解。包括在通用、福特、奇瑞公司。对国内国外的研发情况还是相当了解的，您先进行一下点评。

　　许敏：讲到产品研发，不止是造型，还有工程研发等等很重要的。关于你刚才问的问题，国内目前的研发情况怎么样，我总体感觉，特别是2002年井喷之后，各个汽车公司发展迅速，各个公司的研发机构都在迅速的发展，无论是能力、规模、产品数量上都发展得非常快。超过同时期世界上任何一个其他地方。也许可能从历史上来看。其他历史时间相比来讲也是最快的，速度非常快。特别是我在奇瑞公司工作的时候，感觉到人比较少，力量单薄，现在看看这些公司的发展，速度真的是急速上升。这只是从表面现象来看很强。实际上我们国家关于造型方面也存在着很多的问题。

　　我主要讲在产品开发方面的一些问题。有的公司是国企，有的是自主品牌，有的是合资下的品牌，大家的背景、实力也不一样，研发的模式都不一样。有的是纯粹的定向开发，拿一个公司来照抄，成本比较低、效率比较高，花钱又花得少，出错的机会也不大，因为找的都是蛮好的车。有一些一开始就重视正向开发，奇瑞就是一个例子，花了很多的钱请了世界一流的公司做设计。早期设计从造型到工程设计都是请人家包办。我们的工程师只是收一下图纸，验证一下。主要的工作可能是在供应商的跟踪。样车样件的制作、实验，也是按照国外的开发流程来做。后期，有很多公司也加入了这个过程中。知道如何把件设计好是关键所在。开始有很多公司做了这方面的工作，也做得不错。比如说我在奇瑞做的A1，我们当时觉得老是让人家买单是不行的，出一笔钱让别人开发，我们自己学不到东西。请一些老师来教，由我们的人完成。通过一个车做下来以后，能力提升了很多。从产品的具体设计能力方面，我认为我们的发动机方面、在车身的设计方面有很多的成长，目前在底盘的设计上面成长还是非常弱，很多车只好照抄别人底盘关键的参数。有的时候被动的做完了以后请人调校，那只是一些补救性的工作。自动变速箱方面也差很多。

　　工程设计方面已经比以前好多了，我觉得我们现在最关键的要考虑的问题不是工程设计，给你一个工作任务你能不能做好。而是一个设计师设计完了一个造型，我老是说是两张没有厚度的皮，一张外皮一张内皮，一个外形，一个内饰。里面全部要靠工程师填进去。这个填的过程是原创性的工作。目前原创性工作的能力还差很多。我们可以做具体的事情，但是造型之后的工程化的能力形成阶段还是比较差。我们现在和一些外国的公司合作做项目，我们成立了大量的CNE、CND的项目，前期的介入我们很少。关键是我们缺少数据库，没有积累。我们不知道什么样的产品、什么样的结构、什么样的设计、什么样的概念是好的、先进的。这种原创性的东西没有，很难。我知道原创性的设计是核心的东西。这种真正的概念性、原创性的设计和概念形成阶段如果没有的话，后期的工程设计能力再强，也不能够解决问题。还是要依赖外国的公司把你的架子打好。这方面是我们目前一定要解决的，要引起重视的。我在工程学院里面，我就让我的团队拆车，拆发动机，了解世界最新的技术到底是什么。就是要分析他到底好在哪里，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提出来我们不抄别人的，因为抄是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不等于不看别人的，要学习别人的，一定要学习别人的。不学习别人的，只是自己在那里做，是做不出来的，一定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一定要了解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是什么。这些都达到以后，我们详细的设计CNE、CND的能力就会慢慢的上来了。

　　白建安：国内还是技术比较薄弱，缺乏正向开发的经验？

　　许敏：一开始我们开发什么，这个概念在哪里。比如说发动机的缸盖在哪里，这个模型搭完以后再做详细的CNE、CND。现在我们做得很好了。这方面的能力都很强，也就是我们的建模的能力很强。包括现在还有很多的汽车公司花大量的钱请国外的公司帮助我们建模。很多的是外国公司给我们画图，成本非常高。我们为什么不能画？我们自己都可以画。目前很多聪明的公司已经悟出来了，已经培养出来一批人可以做CNE、CND。这部分是花两三年时间培训出来的。前期的概念，这是真正的数据库，这是真正的知识积累，这是真正你知道，你的工程师到北京车展能够指得出来哪个车究竟先进在哪里，为什么那个地方的结构就是比你好，那个发动机设计的哪个地方有独特之处？我们的工程师说不出来，因为他没有进行这方面的训练，他没有进行大量的进品分析。但是我在外国公司里面，一开始的培训就是这样。我们每设计一个新的产品之前，就是要对这个产品目前世界同等产品最优势的地方在哪里，然后开发出自己的东西。这是一开始的概念创造阶段。这个概念创造阶段就是一个原创性的问题。这种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积累起来的，但是你不积累肯定不行。我们现在做的是建模，但是它不是一个创造性的。

　　白建安：陈总，您解除了很多的项目都是属于逆向开发。我不知道你对这个事情怎么看？国内经常说自主品牌的车型是抄袭。你对这个有什么看法？

　　陈群一：这个问题确实是国内汽车界比较热门的话题。汽车的逆向或者抄袭，是伴随着进一步民族品牌的爆发性的发展而蓬勃发展起来的。如果说没有抄袭，就不会有吉利、奇瑞、比亚迪这些品牌产生。这是一个不太合理但是确现实的问题。我们要站在不同的角度看这个问题。如果纯粹是从旁观者来看，抄袭永远是不对的。但是如果从中国的汽车制造者、国外的汽车制造者和消费者的答案来看，会不一样。国外的消费者希望通过技术垄断遏止自主品牌的发展。美国人为了石油可以什么事都做。在这种情况下，汽车行业也是如此。他讲的所谓知识产权的问题，是从经济的角度来讲这个问题国内很多自主品牌他也知道抄袭不是长远之计。但是我要在短期内生存下去。很多人都知道这个抄袭只是一个过程，一个短期行为。等我十年以后，我也会跟他们一样，但是我这十年怎么过呢？你怎么可能要求一个几个月的婴儿和几十岁的壮汉同等竞争呢？这个竞争看似一个工业的竞争，实际上后面有很多国家利益在里面。国家政策从这里面也可以看到。从刚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后面慢慢的控制。就是过去这么多年一直在争论的问题。抄袭、逆向、正向。我们作为一个设计师，站在另外一个角度看这个问题。为什么会有抄袭的现象出现？因为抄袭的车比原创的车卖得更好。因为中国消费者的虚荣心。中国人很多买车不是买给自己用的，是买给别人看的。他非常在意我买这个车，邻居、同事对我的看法、评价。于是我花一个六七万块钱买一个假奔驰、宝马，可能得到更多的精神上的满足。所以你单纯的看抄袭，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他有没有这个需求。我们也曾经大量的研究市场消费者心理。比如说中国人买手机也不是为了打电话用的，也是为了炫耀一种身份。所以很多国外的供应商发现了中国的消费心理。前不久，LG公司弄了一款手机，请了一些教授做评价，把这些教授恶心透了。搁一块20克的小金砖贴在上面。他知道中国的市场，中国人买的时候要么去送给达官贵人，要么是晃一下你的眼睛，就像金牙一项。有时候设计不是一个创作行为，是和市场紧密联系的。满足需求这样一个思想过程，如果谁能够说出来未来几年中国消费者需要什么车，他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剩下找一个人画出来。这个过程并不复杂。复杂的是他要知道未来几年到底这个市场需要什么车。结合你刚才讲的正向和逆向的问题。是因为中国老百姓有这种需求，中国企业也有这种需求，当然会影响到其他企业的利益。随着时间的发展，大家也会看到一些变化。以前的抄袭，吉利抄奔驰也好，比亚迪抄花冠的车灯等等，现在这个神话慢慢的在终结。CEO和小贵族出来以后，就并不是灵丹妙药了。中国老百姓的这个新鲜劲已经过去了。慢慢会回顾理性。现在国内的自主品牌也在慢慢的做一些原创的有自主知识产权的设计。同时，还有一个原因，出口的需要。以前都是自己做了在国内卖，现在所有的产品在规划设计之初，都是考虑全球同时发布。如果有知识产权纠纷的话，会影响国外的发售。为什么自主品牌抄日本车比较多？除了日本车的工艺比较简单，很多人都想我的这个车永远不会销到日本去。但是如果销到欧盟，在一个国家出了问题，所有的国家都会告我。

　　白建安：傅老师，你在丰田有15年的工作经验，丰田是怎么看这个事情的？丰田抄不抄？

　　傅立志：整个90年代我在北美的丰田前卫造型室里面。我的出发点可能跟各位有一点不同。首先，我完全是在北美的系统里面接受产品企划的完整教育。然后在国际的公司，日资在美国的前卫造型室工作。2000年左右我来到上海做顾问公司，主要的服务对象是国际公司。两年以前我有一个机会到某国企担任造型总监的工作。现在觉得应该回归到原点。这是我大约的背景。

　　我们自己在框里面或者是站在中国的土地上，自己看自己的观点。我是不够资格。我大部分时间是在外国看。有一点我想提出来。刚才各位有提到摸着石头过河。其实现在只是一种心态，不是一个模式，模式都会被打破。先进的心态就是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一点也没有落后于人家，也不需要抄袭他们的模式。因为我们都看到了，他们的金融模式也垮了，难道我们还要闭着眼睛去抄吗？我们要找出适合我们自己的模式。最重要一点是精益求精，我这几个理念是百分之百的丰田理念。前一阵我有一个机会召开了国际中国汽车造型讨论会里面，邀请到了丰田的前任总监。他对自主品牌的建议就是我们要做一个：合乎全球潮流的中国特殊性格。这是我们民族企业应该走的可持续发展的道路。这个观点我在国内也从来没有听说任何企业老总或者是媒体界特别这样的呼吁。这已经解释了丰田抄不抄，他的理念是这样的，他抄不抄我没有看到，我去以后没有这回事。在国外的抄袭和中国的抄袭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们就是扫描，我们的电脑设备也是进口的。而且我们只拆一部，看有没有办法逆向做。本身我们自己拆卸的过程，加上原来第一辆已经有工差在里面，我们在拆卸的过程里面，又有一些误差，扫描过程以后逆向又产生了误差。这就是为什么大量的民族品牌的品质一直都有问题的地方。因为原来的原来，原始件在不断的翻译过程中又加入了太多的误差。但是我们并不清楚他为什么是那样的，他为什么要设计这几块板。这一点我相信许敏博士一定了解得比我多。

　　造型方面，在国际汽车公司之间，设计不是一个穿衣服的工作，而且他把设计独立出来，叫做工程设计。他们的设计都是在副总裁级。不像我们今天，还是挂在车身工程下面的一级。再一层一层的，变得非常不重要，你的话语权也很低，目前国内我所理解的，国内对于造型这方面，上层是眼高，意见多。政策与落实是分离的。政策有很多的想法，有很多的输入，最后的效果是分离的，比如说我曾经呆过的国企，他们曾经做过一款车，完全从合资公司那边拿来的货，已经把整个的供应体系全部做到出车的前一刻钟，他们说后悔，不做了。这就是因为政策的落实，当他政策落实以后。下面他会制造出他们的手低，下层就是可怜的设计师，因为他会变来变去，人你无所适从，下面的人也只能画一画效果图，可能今天眼睛要大一点，明天薄板要多一点。最重要一点，还会有经常大家熬夜加班，弄到最后不了了之。因为最后验收是分离的，政策决定我们今天要全力发展某一种车，后来过了三个月以后，突然又说我们不做了。这样的问题是我们今天在企业界里面经常碰到的问题。因为大家做抱怨是没有用的。我提出的方法是以国际公司的专业手段来探索未来中国消费方向和视觉化的产品企划，这不是一门艺术，是艺术与科学的结合。这里面包含了很多比如说国内的三大汽车市场，北上广深，两江，里面的消费情节，以及车子是给别人看的，还有国内很多成功人士是要让大家理解我是很困难的成功人士。以及有很多年轻人，80后那种“我就喜欢”的生活价值观念，他们的人口是2个亿。最重要的是把这些好象人尽皆知的事实，你如何一步一步科学化的推理导出一系列的东西。这是我来到国内一直想找到一个地方能够这样做。最后是回归到学术，到学校里面反而有这样一片空间可以这样做。

　　这里面有一点争议，比如说我的感觉，企业的核心立意一定是满足消费者未来乐观合理的生活需求，这一点可能跟我们国内很多的企业想法不同。但是他们的那一条政策是否走得通，丰田、宝马、本田这三家是比较成功的，我的理解他们也是这样。最终是为了大众，是要回归到替人家服务的。是人民来买你的车，不是政府在买。价值的核心是满足消费者未来合理的需求。

　　白建安：你说的东西非常具有普遍意义。你刚才提到设计师的生存空间的问题。国内的设计部门都是在车身工程部下面的车身造型科，是属于科室型的单位。是完全受工程的控制，没有什么话语权。在国外要相对好一些。国外造型和工程，造型可以控制工程，但是国内还远远没有达到这个地步。我想刘芝鹭小姐应该更有话语权。

　　刘芝鹭：我就是傅老师刚才说的车身外形下面的造型科下面的一个基层设计师。如果说把产品比作一个桃子，企业从这个桃子中所要得到的东西应该是我们能够吃到的果肉，把这个利润分完了以后，我们剩下的是一个桃核，桃核是一个核心技术，桃子是从树上来，桃树是从果核中慢慢种出来的，我们就是桃核。进口车是进口桃子。中国的桃子是，这个树长得不太健全，还要放点化肥催着慢慢的成长。就像陈老师说的抄袭，中国人肯定觉得自己的桃子不好吃。现在在果核里面的这些人在做什么呢？在我六年的工作中，我负责的一个项目就是这样的情况，先是制订一个流程，领导说我们这个车做一个概念，但是这个概念始终不清晰，后来策划的结果和我们最终做出来的车是完全两个。从一个平台扩展到三个平台，后来从三个平台缩减到两个，后来又缩减到一个。对于造型这个职业的认识，造型是什么？只是把一个画画出来吗？只是对你的生活，对你的社会、人文思潮了解的东西的整合。加上设计师对生活和艺术的敏感，他就能够创造出一个有时代感的东西。就像人们穿的衣服一样，我今年穿衣服，明年可能流行夹克，但是我们今年要做的是明年的夹克，就会有很多人说，你凭什么说这个夹克明年好卖？我们遇到的问题就是这样。

　　很多人说，我不要你抄跟他一样的，要有自己的东西。设计师说我不知道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设计，才是我作为一个设计师应该要走的路。这时候就会有设计师问我，他旁边放着一本杂志，这边拿着一个草图。画完了以后，我说你这有雷同。如果我们没有像美国一样的设计工业协会，设计工业协会他会明确的告诉你这个是不行的。我觉得中国的自主研发以及造型设计是有希望的，这个希望是从哪里来的呢？我看了一书书，我在上面看到了一个五十年代做的1：1红旗的模型，我当时看到那个模型的时候感觉非常惊讶。因为70和72这两个车，并不是抄袭。用国外的设计师评价这辆车是狡猾而聪明。既然在50年代我们可以做出这样的车，既然在那个年代，基本上没有 什么可以学习的对象的时候，我们做出了完全有中国特色和中国影响力的车，为什么现在不可以？2002年汽车行业井喷了以后，大家一下子就起来了，大家不是沉在下面做事情。而是都浮上来了。

　　白建安：再问一下许教授，你是强调正向开发的项目管理，在奇瑞的时候你也在推动这个事情。包括现在从最到的风云到旗云到A5到A3，从抄袭到正向开发的过程。现在的市场反馈可能还不是太好。反而F3这些车型会卖得更好。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许敏：我到了奇瑞之后，我做的第一个车是A5，然后有QQ6。瑞虎之前的车，当时是我们提出来做的，造型也都定下来了。当时我们做的时候，公司领导强调一定要把正向开发能力建立起来。花了很多钱请外国公司做。你提的问题，我觉得从奇瑞的例子上来讲，如果跟以前相比，应该是有很大的进步。跟小孩子学走路一样，不会一下子能够跑一百米。是要有一个过程，这个过程跟世界上其他先进国家相比，我们的路子走得比较快。但是现在国际上的压力也比较大。通用做的时候，没有一个比他超前40多年的公司跟他竞争。

　　我们讲为什么中国的产品有一些欠缺的地方。我们主要缺乏的是前期的准备。这当然是与我们公司的压力、领导的急功近利、好大喜功、虚浮的社会风气有一定的关系。做东西不按照流程来，及时按照流程，前期的市场调研、进品分析、产品策划，这就是所有概念形成过程的几大步骤，这在国外是花很长时间进行的。我们一般一个产品在正式进入产品开发部门进行第一步的开发之前，至少是一年到两年的前期时间。我们中国往往这一段时间基本上就没有了。一下子就开始立项了，立项了就开始干。前期的市场调研是至关重要的。我这个东西到底是不是客户需求的。我们首先要选择我做的车确实有市场。只要切入得准，哪怕车子差一点也卖得很好。很多人认为领导要坐什么车，那是不对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是以市场的意志为转移。

　　我们的造型科是在设计部底下，但是造型科院长管不了他，这个车到底是什么样的。院长说了不算。这不是工程部门人的问题，是从组织机构上的问题。问题就是我们这些领导干预得太多，因为我们没有很强的市场调研的能力。我们不能怪领导，没有人做决定，他必须做出决定。他在这个位置上。我们要有一个强大的市场调研部门，了解市场上需要什么东西，给出领导几个选择题，让他选择。丰田肯定是做选择题的，选择的肯定是老板，但是要有人给他做这个题目。

　　傅立志：外国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不见得搬到国内就能够成功。我所知道的他们是用这样的模式。而产品企划是造型最重要的职责，而造型的设计副总裁常常是公司大老板，甚至是董事长的特助。造型或者设计副总裁的团队要负责这个责任，要规划出一系列的东西让董事会来判断。如果你造型风格或者是整个市场系列的规划失败的话，很简单，你下岗，这就是你的责任。我们也看到福特的一些人就下岗了。造型的头是非常重要的责任，而且四年一个周期，连续八年，相当于总统选举一样，两届不行，你就下去。但是这个责任，今天在国内，老总在扛。我跟国内的老总谈，他们说我们拍了脑袋拍了几年以后，现在不敢随便拍脑袋了。他说现在要你们讲话。因为以前几次拍脑门的结果也不好。这是一个冒险的结果。应该让专业的人来冒险。其实造型和设计的这一群人，他们是职业枪手，你应该授权给他们，他们没有打准，就要下岗。

　　许敏：现在我们有市场部门，在营销部门下面，他对上市四个月以内的车感兴趣，上市以后他对车不感兴趣。这就是我们严重缺乏的部门改市场部。这个部门是一个产品研发的最初的始作俑者，中国的公司有市场部的话，都是推销快要投产的产品。开发好了以后，再过 三个月要推向市场，公司老板发现就一个配置，中间什么配置都没有，因为市场部门没有告诉他。也难怪他要臭骂，你们为什么没有想到几种配制。这些人就说我们只是产品开发阶段。这个策划一方面是从市场需求，还有一个方面是竞争分析。在今天的市场我们都分析不好，更不要讲未来的市场分析。我们这推出来是两三年以后，国外的市场是什么情况。我的亮点在哪里。这都是想当然。这里面也缺乏这方面的能力。所以你的东西卖不好，因为你即使仿造别人，都是旧的。就跟大学一样，如果我们都只是看论文搞研究，我们都要比世界一流的研究慢两年。因为研究出来以后才会写论文。这个做好了，才能说把一个产品做对。但是如何把这个产品做好，很重要的一个就是策划。策划很多公司是不做的。除了造型是策划很重要的一块以外，造型以后的各个零部件细节概念的策划，包括面料的选择、颜色的选择、造型的再次造型，为了工程设计而进行的再造型。现在很多拿了别人设计的东西马上就做工程设计。真正的艺术家都是发挥了他的艺术创作，没有太多的考虑工程实现的细节。有的地方缝就是一条线，你要是造成一条线，均匀的缝隙很难。所以要制造一些圆角，甚至制造一些人为的缝隙。这些工作做得比较少。

　　第二个原因，我们制造体系，有的一两个车制造得很漂亮，量产制造就不好看了。这是制造体系的问题。这有很多是管理水平的问题，也有是制造水平的问题。我们的企业对产品研发非常重视。中国好多的自主品牌对制造技术不重视。你卖给别人的不是图纸，不是数目，是实物、是商品。这个商品是要制造出来的，是要靠实物体现的。买设备有些人舍得，但是引进一些先进的人才、先进的技术、先进的设计公司把这个地方补足，很多人没有达到这个地步。刚才小刘讲的做出来以后完全不一样的。对合资企业来讲，他们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在制造方面他们受了国外企业严格的培训，有大量的经验、流程来保证。但是对丝毫没有合资背景的自主品牌来讲，这方面差了很多。从这一个角度来讲，我倒是希望我们的自主品牌在现在的环境下，能找到合资对象的，也合资一两把，学习一下。反正自己干的已经形成了，你不可能把我自己干的剥夺掉。就是一个前一个后，中间研发有很多不如人意的地方，但是一前一后可能是造成我们现在产品不如人意的原因之一。

　　白建安：您的意思是设计的管理体系、前期评审，流程很不正规，造成了最后最终产品和最初的市场意图完全不一样。包括生产体系，是体系和管理的层面需要再加强，你说的合资公司，加强合资以后，这方面会得到一些更新的理念。

　　陈总，你是在一家独立的设计公司。你作为一家独立设计公司，面对国内的客户包括主机厂在造型开发这一块遇到的问题和在主机厂有什么不同？

　　陈群一：作为国内独立的设计公司也是最近几年产生的新鲜事物。它之所以有它存在的空间，为什么国内设计公司还有生意可以做？因为有一些国外设计不能完全替代。设计不是客观的一门科学，客观的全世界不管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是一致的，都只有一个答案。但是审美的东西，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时间有不同的标准答案。就好比厨师做菜一样，意大利人喜欢吃那样的口味，但是中国人喜欢吃中国人的菜。中国的设计公司之所以存在着基础，就是因为中国的设计师更能够了解中国消费者的需求、口味、审美导向。我经常讲国内设计师应该崇拜的偶像应该是张艺谋，他是源于中国文化，走向世界，得到世界认可的。和丰田的理念有共通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北京的开幕式要请张艺谋来做的主要原因。作为一个中国独立的设计公司，我们肩负的最大的使命就是要将中国审美取向、市场需求转化成设计语言，提供给中国的汽车企业或者现在越来越多的国外汽车厂商要请中国的设计师参与到他产品的决策。最近朗逸，它是完全了解了中国的市场以后，用一个日系化的语言来做的作品，这个车卖得非常好，摒弃了大众以前高傲的风格，它的造型是为它的品牌服务的。中国这些年我们上上下下走了很多企业，从03年给江淮做，包括后来的东风，包括05到07年给长城做了一些轿车。包括东南，今年给一汽做了两款，走了很多企业。感觉到中国的企业和国外的企业文化不一样。生存状态也不一样。他们的理念也不一样。比如说刚才傅老师提到企划和造型的重要性。国内只有一家企业是把造型师放在市场的企划科下面的，就是东南汽车。他的造型功能不属于产品功能，是属于市场部的企划部下面的。因为他源自于台湾、隶属于日本的体系，得到了国外的一些经验。我本人也是参加了东方的几款车来开发，每次他们会把我们叫过去听一线销售的声音，让我们听到一些一线的评价，我们有时候也会感悟，中国的设计师一定要能够站在一线的市场，倾听一线市场的呼声。这也是我们能够给国外设计师有一定优秀的地方。我们的水平和国外有很大的差距。意大利、日本我们比我们先走很多年，我们要学习他们软件的开发、工艺的考究。中国历来不缺乏智慧，从我们的一些思想性的东西，设计师应该是善于思考，怎么用智慧来解决问题。中国的设计公司也应该再用一些全球化的方法、国际化的先进技术手段来解决中国的一些有特殊性的需求的问题。这是我认为作为一个中立的设计公司考虑得比较多的地方。

　　至于跟企业的设计有什么区别。北京吉普那个时候也具有很多特殊性，不具有代表性。现在的企业也打破了很多的壁垒。比如说正向和逆向现在的壁垒也在打破，现在有的正向里面有逆向，逆向里面也有正向。他的市场这是双方共同的目标对市场的把握，对市场的确定，不管是国外的调查公司还是国内的调查公司他们得出来的答案一定是一样的。不是说你请国外的市场公司调查国内的市场公司的需求跟国内的市场调查公司会得出不一样的答案。中国的市场也是很有意思的。跟国外是不一样的。其中有两点，一个就是复杂性，中国市场是全球市场的缩影。经销商也是，你看到某一款车是专门针对中国市场设计的，那一定是不可能的。一定是针对中国的哪一级市场。中国市场的特殊性也有很多。我们在作为中立设计公司站在比较均衡的角度给企业提供一些策划的建议，告诉他们策划这一款车我们之前也做过，为什么没有走下去，是因为几个原因。当今天我们再面对一些企业准备做凯美瑞、雅阁的时候，我们会把当时人家放弃的教训提给他们。为什么一个好的品质不等于一个好的车。品牌太重要了，品牌一定要能够托付起你这个车的价位。就跟大众的辉腾卖不出去一样。

　　我们是从这个方面给企业提供一些咨询和建议。

　　白建安：中国企业设计也是，中国人之前做的红旗、解放卡车都做得非常不错，但是一夜之间突然自己什么都不会了，承认自己不行了，就开始外包。许院长您应该是有发言权的。奇瑞的A5是中国人自己设计的。

　　许敏：我们是搞产品的，现在即使离开汽车公司，也是为很多汽车公司服务。所以经常跟一些汽车企业的老总聊汽车造型应该怎么做。我觉得我们在造型这一块地方走的路是比较曲折的。国内有一些，不能说自主品牌的车厂没有给造型师施展空间的机会，包括早期奇瑞加紧给他们施展的机会。雷教授可以告诉你他给中国已经设计了多少车了。还是有很多机会的。因为毕竟我们的设计成本是很低的，要是请外国人来设计，价格高得吓死人，不是差十倍、百倍的问题。对于初期比较困难的公司来讲，还是希望有一些成本本优势、看起来也非常不错的设计。但是现在为什么很多公司转向以外国的公司为主呢？一方面可能是这些公司经济实力强了，有钱请这些公司做。另外一点，也许在前期有一些市场中也有一些 不如人意的地方，觉得早期的认识可能有一点问题。现在我只想讲一件事情，造型至关重要，绝对不是一幅画，绝对不是一个艺术创作。它是一个产品的雏形。这个产品成功与否与造型关系太大了。后期的投入不是几年、几百人在里面投入的问题。模具就是几个亿。多少人日日夜夜的做，做出来以后卖不掉，是一个什么感觉？造型实在是太重要了。造型的人也不敢负责，领导负责了，一炮一打没有响，两炮也没有响，他心里就没有底了。汽车造型在我们国家整个工业设计领域里面，还算是比较新的东西。很多人可能没有注意到它的独特性。可能没有像外国一样，你在加州那边有专门设计汽车的训练，专门研究如何设计汽车。我听说清华大学的汽车系和艺术系在一起办的，非常好。它的确是工程和艺术的完美结合。也要有一定的时尚性。讲一个简单的例子，服装，我们中国的确是世界的老大。但是服装设计，名牌的包，现在很多人到国外买LV的包。这些设计我们中国人做了这么大的工业体量，但是我们在核心设计方面究竟占什么地方？而且有这么多人，投入服装行业艺术设计的人，可能比投入汽车行业艺术设计的人更多。但是有多少是非常成功的？日本有几个是非常成功的，中国也有一批出来。但是真正要形成非常厉害的设计能力，还是很难。我认为这不是偶然，不是一个大师的名字效应。就像张艺谋一样，并不是因为张艺谋有名，人家就觉得他做得好，他的确做得好。汽车造型这一块，我们有很多的公司走的路是很对的。我们派我们比较有潜力、有天赋的年轻的工程师，在都灵建一个设计公司，日本东京也有中国的设计公司，中国人在那里主管。实际上都是中国公司买的，把他们的设计师弄过来。有了这种模式，我们肯定有很多好的设计师出来。那个地方有它的文化、土壤、氛围，有某种说不清楚的神秘在那里。你必须要接触它。我们完全从门外汉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这个东西必须要做，但是我们自己不能放弃。我们国内的小改型，年度车型，二次造型不能放弃，要训练我们的基本功。但是我们也不能放弃学习国外的经验。不能够说画一张图，我可以画得比他漂亮得多，这是两码事，有很多的区别在里面。

　　白建安：咱们造型的自主之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下面进入互动环节，看看大家有没有问题。

　　提问：许老师说有很多自主品牌可以通过引进外资的方式提高他们的设计能力。现在中国已经有很多的企业已经跟外资企业合作，为什么设计跟不上。你说的是管理的问题，为什么上汽又比国有企业做得好？

　　许敏：我们有好多情况下以市场换技术，但是没有换来技术。很多公司在产品上没有话语权。但是上汽做得比较好。他们的泛亚做得比较好。我现在开的就是通用的君悦克劳斯，这比美国的克劳斯好得多。我觉得它比美国原装的要好，整车的质量也是不错的。我觉得还是有多少的自主权，有多大的自由度。朗逸我不是太清楚，但是我知道它有很大的自主度。这个车还是有很多缺陷的。最近我们在一个评审上面，我也试驾过这个车，还是有一定的问题，但是确实有很大的突破。有一些潜在的问题也说明了它被赋予了某种自主权。上海争取到了自己的一些自由的地方。它甚至可以成立自己的研究院，这一点是不错的。合资企业主要是指一汽、二汽、上汽、广汽、北汽。如果这些企业真正做自主开发的话，中国汽车真的是有希望。这些公司的确是实力强，而且有非常强的政府支持。这些公司真要是下决心做这个的话，他有很多的积累。饱汉不知道饿汉饥，这有一定的市场因素在里面。但是如果这些公司真正下力度来做。北汽相对来说实力弱一点，但是如果真下决心做的话，他们的正规化上的速度肯定会快很多。

　　白建安：自主研发包括自主造型，这还需要有实力的大企业去推动，现在的状态就是泡沫比较大，都是一位的外包。我希望过类这些企业更注重培养自己的人才和自己的研发体系。进一步的给很多人一个锻炼机会，现在国内设计师缺乏这种锻炼的机会，形成一种循环，你没有这种机会又没有这种经验，过类的主机厂又不敢把这个项目给你。我希望国内的主机厂给国内的设计师和工程师更多的机会。谢谢大家！

　　主持人：到这里我们的论坛已经接近尾声了。最后，我们还是请贾老师来做总结性的发言。

　　贾可：谢谢大家花这么长的时间来听我们的论坛。刚才我还想问一个问题，中国的设计应该由谁来完成？从陈群一总监来说，我不知道他们的业务量是不是增多了。如果是增多了，就是给本土的汽车设计以机会。现在很多的国外设计公司也是聘请了中国人在里面。还是谢谢大家参加我们今天的论坛。今天的论坛到此结束。期待着明年我们在下一次论坛的时候我们再相会。到时候期待着大家的再次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