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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频道 > 专题 > 第六届汽车周-汽车老人口述历史

陈子良:开创陕汽历史的人

  “当地人并不欢迎我们。他们不知道我们是去带动当地经济,发展当地文化,而是认为我们去就会抢他们当地的粮食吃”

  口述:陈子良

最让陈子良引以为傲的是,他参与了红旗轿车、吉普212、陕汽拖炮车等三种检阅车的制造过程
最让陈子良引以为傲的是,他参与了红旗轿车、吉普212、陕汽拖炮车等三种检阅车的制造过程

  编者按

  今年88岁的陈子良看起来精神矍烁,思维敏捷。为迎接《汽车商业评论》记者的采访,老人家特意穿了件红色T恤,以示喜庆。而在两次近七个小时的交流中,也许是太久远的历史突然触动了他尘封的记忆,也许是太长时间没有对外界如此倾述,他会经常停下来思索一下,间或从一个话题跳跃到另一个话题。陪伴他的老伴,亦会在旁边不时帮他重拾记忆的线索。

  这位以开创陕汽历史而自豪的老先生,从12岁开始在国民党中央党部下属的印刷厂当学徒,没想到,特殊年代的这段特殊经历却让他吃尽苦头——整风运动中他被打成“国民党特务”,文化大革命中他又被诉诸“三条罪状”。老人家曾想过自杀,还自己一身清白,但又觉得于事无补,倒不如好好活下去,让历史评判。说到动情处,他几度哽咽,几度老泪。

从1970年到1980年,陈子良在陕汽度过了难忘的10年
从1970年到1980年,陈子良在陕汽度过了难忘的10年

  综观他与汽车的经历,可以分成三个阶段:从1959年11月到1969年底,为北汽工作10年;从1970年到1980年,为陕汽工作10年;从1980年到1986年,为行业工作6年。在此之前,他还在八路军印刷厂当过印刷工,在延长石油厂做过厂长,在东北银行管理过印钞。

  最让他引以为傲的是,他参与了红旗轿车、吉普212、陕汽拖炮车等三种检阅车的制造过程,每每听到国歌那高昂的旋律奏响时,他总会想起那些不平凡的年月。

  陈子良告诉《汽车商业评论》,在那段最艰苦的岁月,他苦中作乐,不断鼓励自己走下去。

陈子良重回曾工作过的北京汽车厂(左边二楼第二个窗口是他的办公室)
陈子良重回曾工作过的北京汽车厂(左边二楼第二个窗口是他的办公室)

  (正文)

  我今年快89岁了,身体很好,头脑也行,就是耳朵有点背。1918年我出生在江苏淮阳。小学三年级时家乡闹灾荒,家庭困难,在中央党部图书馆当工人的哥哥回家后,介绍我去南京,并把我推荐给左供当学徒(我哥归他领导)。当时国共已经分家,要进入国民党中央党部也容易也不容易,国民党中央党部里有地下党,负责人就是左供(后来的北京图书馆副馆长)。

  按照条件,学徒要求满13岁,那年我才12岁,为进厂我虚报了一岁,所以我现在的真实年龄应该是87岁。

我在这个中央党部下属的印刷厂做工。1931年“9•18”事件爆发,一些隐藏的共产党员被枪毙,我们受到极深的影响。

  1936年前后,社会上出现沈君如、周韬奋等人办的一些进步刊物。在抗日救国和共产党的影响下,我在南京参加了救国会。这个秘密组织成立于1936年,里面的成员都单线联络。救国会主要把青年人团结起来,组织大家在一起读书、讨论、研究,这个组织实际上是共产党的外围组织。

  当年12月,沈君如等被抓到苏州监狱,南京读书会部分人也被抓。当时仅南京就有好几十个读书会,包括学生的、妇女的、工人的,我参加的是工人读书会,实际上是职工救国会。被抓的这些朋友有的后来被放出来了。读书会中,现在还在世的就只剩张林(福建水利厅厅长)。

  到延安去

  1937年日本打到南京。原北京市副市长王昆仑是个秘密党员(公开身份是南京市市长),他给我100块钱,让我给一些无钱离开南京的抗日朋友每人5块钱。当时3块钱可到武汉,2块钱可以吃顿饭。在南京大屠杀前,我坐上最后一趟从南京开往安徽芜湖的火车。

  到了芜湖,就相当于到了另一个城市。然后坐船去武汉,参加“青年战时训练班”,主任是杜重远(西安事变中跟张学良联系的共产党),总干事是严宝航,严也是个共产党员。我在武汉学了近20天,主要训练游击战术、爆破和搜集情报(当时叫谍报)。有时请一些名人讲课,如女作家谢冰心、杜重远等,还请共产党员讲游击战术。

  学习后就分配工作。有三种分配方式:留在武汉,保卫大武汉;到新四军去;到延安或太行山去。我则要求到太行山去。

  那时候北京、山东和南京都相继失守,我们从训练班出来的近100人往黄河北去。太行山还很乱,到处都是抗日救国军,连土匪也自称为抗日军。张学良部下一个叫吕正操的团长领着一队人马留下来打游击,华北这一带基本成为他的天下。他后来任铁道部部长,现在有100多岁了。

  有些人一过黄河就跑了,当兵的则群龙无首。我们准备把这帮人组织起来,教育好后变成共产党领导的军队。从武汉到太行山,我们步行了六七天,然后坐火车。国民党查得很严,我们只好爬上火车上头躲过检查。

  到了1938年,我们在河南、河北、山西等地组织了一个团的人,名叫华北十一支队,后因没有经费,无法生存,部队大部分被国民党河北民军收编。我和张林、吴因到吕正操领导的八路军三纵队,正赶上三纵队关干部到延安学习,便要求报名到延安去。

  我们这200多人分成两个队,到山西后,日本人分成九路进攻太行山,我们边躲边跑,跑到五台山、晋东南,过黄河,到潼关,从潼关坐火车到西安。西安是国民党地区,我们不敢待太久,就是西安办事处换了个护照穿了件外套,连夜离开西安。

  老百姓管延安叫“红区”,即共产党的区域。国民党的区域叫“白区”。我们从白区到红区,到了抗大。10月份左右,冯克也到了延安,只不过我们还不认识。延安也就那么一点地方,吃完饭后大家都在马路上散步,经常会看到毛泽东带两个警卫员散步。朱总司令有3个警卫员,包括一个牵马的。

  那时延安只有一辆救护车,是南洋华侨送给毛主席的。有时候他过来我们这里做报告,就坐一坐,开不动时,我们还经常帮着推推。朱总司令出来主要是骑马。贺龙、刘伯承出来时就跟一个警卫员?

  到了红区就到了边区,边区就是那十几个县。那时去延安的人太多,分不下后就在庆阳设立了抗大分校。我被分到庆阳,这个地方在甘肃,离延安有五六天的路程。

  一直到1940年4月,我们这队人就留在延安上学。做什么呢?上面说:“这个山沟给你们这队。”那时一队100多人,分成12个班,一个班一个窑洞,住处就是窖洞,得自己挖。每班就发两把种地的镢头,延安的土是粘土,怎么挖还大有学问。当地老百姓比较懂,他会告诉我们怎么做。

  窑洞的标准是四个拳头一个人,窑洞挖多深多高得自己计算,中间还必须留空位走人。土质好就挖快些,土质难就挖慢些。一般来说,挖一个窑洞需要十几天时间,我们轮流挖。运土的工具就是把根木头劈开,中间装个轱辘,砍些树条子编个筐放上去。窑洞挖好后先住下来,刚开始洞很潮,就拿些谷草铺在床上。这谷草是晚上拿进来,白天拿出去晒。盖什么呢?有的是毯子,有的是被子,有的甚至把棉裤往身底下一铺,棉袄往身上一盖就睡了。

  挖好窑洞后,我们开始上课。教室就是堆土时从里面往外推,把底下垫高后,有的地方能坐上百把人,再把黑板往地上一竖,比较简陋。老师主要讲哲学、马列主义、党史和游击战术。

  后来国共联合抗日,共产党在北边的军队被编为八路军,一共是三个师。之前我们还发点军棉军衣什么的,后来干脆不发了。毛主席写“亲自动手,丰衣足食”就是在这个时候。

  怎么办?我们就在延安开荒种土豆。陕北地多人少,一个县几万人,陕甘宁地区总共才十几万人,他们种地不施肥,今年种这个山坡,3年种一次,再种另一个山坡,如此轮换。

  女同志干什么呢?纺线纺纱去。那时候没有手套、袜子,每人发一斤或两斤羊毛,自己打手套或做袜子。这些事我都会做。但是没办法洗澡。陕北有句话,叫“下雨洗脸,过河洗脚”。同时,我们抗大学生每年发6个月的粮食,其余6个月得自己解决。

  印刷工和油厂厂长

  1940年我抗大毕业。我所在的二大队,尽管还不到1000人,但都是由各种各样的工人组成。当时条件很艰苦,有技术的工人不让出去。因为前方打仗死的人多,中央为保护这些技术人员,开始把前方干部逐渐往回撤。

  我是有技术的印刷工人,属保留干部,就留在了延安的八路军印刷厂。那时党中央在延安有三个厂:八路军印刷厂;中央印刷厂;陕甘宁边区印刷厂。政府系统的印刷厂主要是印票子,但不是国民党票,而是边区适用的光华流通券。

  在八路军印刷厂做了一年多后,1941年我被调到延长石油厂(现在的延长石油矿)。我到那里当副厂长,一干就是3年。

  如果我不离开石油厂,到现在我还应该在石油系统。大庆油田的很多工人都是从延长石油厂出来的。这是大陆的第一个石油厂。我记得当时有一部讲开采石油故事的电影叫《创业》,就把这个弄错了,把它讲成了甘肃的一个油厂,那个油厂其实是延长石油厂分出去的。

  1943年打油井,出现井喷(原油自动冲出)。由于出的石油没地方储备。我就去找朱德总司令。朱总司令给出主意说,可以炼汽油,炼点灯油。连毛主席照明用的蜡烛油都是我们制造的。

  没想到,1942年开始的整风运动,我就挨“整”了。这一整就是3年,罪状是“国民党特务”。原因有三点。

  第一条罪状,他们问:“你在国民党工厂里工作,每月拿多少钱?”

  “16块。”我说,当学徒时是9块钱。

  “吃什么?”

  “大米白面。”当时南京没有小米,没有高粱。

  “你拿16块大洋,吃大米白面,为什么不留在南京?你跑到我们这个地方来吃小米,

  吃那么多苦,不可思议!”

  第二条罪状,他们又问:“你在国民党的印刷厂里做工,你印的书是不是反对共产党?”

  我说:“是。”

  他们不知道也不了解,我为何要去当学徒去做工,是因为家里没有饭吃才去啊。

  第三条罪状,他们问:“你在武汉训练班时,那里都讲些什么课,谁负责?”武汉训练班有个全名,叫新生活俱乐部,负责人是宋美龄,当时我不知道。

  “严宝航。”我说。

  “他是干什么的?”

  “新生活俱乐部总干事。”实际上,严是共产党,但当时谁也不知道。

  我怎么变成特务了呢?不对,我不承认。3年“整”下来还是说不清楚。延安就那么大点地方,又被国民党包围着,出都出不去,他们还能去哪儿调查?所以很多问题没办法解释。他们就只有一个逻辑,你在国民党里读过书,给国民党做过工,那你不是特务是什么?

  那时心里很委屈,想过自杀。我忠心耿耿地跑到这里来,他们还这么说我。但后来又想,不能死,死了说不清楚。也有不挨整的人:一种是陕北本地人,一种是长征的2万多人。

  离开延安时,他们给我创造了一个名词,叫“挂事不挂人”。也就是说,我现在相信你,但以后发现不是这么回事时,你得自己负责。就这样,1945年9月,我背着“包袱”,随着1万多名干部去解放东北。

  那时我是团级干部,有资格带毛驴走。团级干部可从两方面看出来:一是衣服质量,斜文布,吊兜,出门有马骑;二是享受技术待遇9块钱,那时毛主席才5块钱,营长团长3块钱,战士1块钱。

  长春解放后,我被分配到东北银行工作,选上我的原因是以前做过印刷工人,去了后就能印钞。他们还让我在长春接收的日本工厂里招收一些工人,印东北九省的流通券。

  1946年国民党进攻东北打四平,四平失守后,长春接着失守,我们退到哈尔滨,并在当地新招一些工人。哈尔滨准备不守后,我们搬着印钞机器退到佳木斯,名义上还是东北银行,但划归到总行后勤部管理。

  不像现在,那时的银行都没有资本。武装军队打天下,打到哪里,票子就用到哪里。之前日本人把东北分成九个省,我们去了10万军队,哪里的人都有,并都带着自己的钱。

  大家都在印票子,总得有个头啊。我那时归东北军领导,行长是东北解放军空军部部长叶季壮,后来我国第一任外贸部部长。我是厂长。

  1948年沈阳解放,我们接收了沈阳造币厂。到沈阳后,我们把造币的设备、模子以及人员一起接收,按照民国三年的袁大头银元7钱2分重量999成分造银币。这是政治任务,就是银元重量不能低于7钱2分,同时,含银成分不能低于999。当时全国已经打土豪分田地,用麻袋装的元宝和金银器被火车运到厂里后,先用大炉子火化,压成片,再冲银并子,压印。

  在沈阳一直干到1950年代。解放军进西南西藏时用的银元都是我厂当时造的。抗美援朝时我去朝鲜组建随军银行。我记得全国解放时,中国人民银行的第一批票子,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东北印的。这就是造币厂对全国的贡献。

  毛泽东汽车厂

  1953年我国第一个五年计划实施,国家要求干部到工业战线去。我想我一直在工厂里干,包括在银行造币也相当于在工厂,后来被提拔为处长管钱才到机关工作。但我本人不愿意在机关里,于是要求到汽车厂去造汽车。

  银行不愿意我走,但我坚持要去,我给东北局写报告。申请了一个月左右,他们终于同意放我走。当时还不叫第一汽车厂,叫毛泽东汽车厂。第一汽车厂是后来改的。中央给它规定的任务是3年建成,出人才、出经验、出车。

  我8、9月份到的一汽,被安排到工具处当处长,所以我是一汽第一任工具处处长,任务是组织工具和筹建工具生产。

  1955年我被派到苏联学习,去斯大林汽车制造厂学技术和管理。实际上一汽去了好几批人,包括江泽民和李岚清都在其中。去苏联不叫留学生,叫实习生。我学的是锻造,当时国内一般不用机械打铁,用模锻打铁的还没有,我是带头人。学的内容包括:模子怎么打,怎么修理,怎么装,怎么卸,以及炉子的温度多少,如何加铁,如何抽铁等。

  在管理方面,我们就跟当地的班长、工段长和车间主任学,跟他们一起上下班,看他们如何分配工作。我们离开苏联的前一周,他们让我们尝试管理,看我们如何给上班工人分配工作,如何统筹安排,每一步每一级都有固定老师,他们手把手地交,所以我们都学得很扎实。

  当时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对我们实行封锁,苏联则无私帮助我们。斯大林汽车厂生产两种车,一种是四吨的卡车,也就是老解放。第一批解放在长春试生产时,连毛坏都由苏联提供;另一种是吉斯,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坐的车。部长们坐的吉普车,是由苏联的高尔基汽车制造厂生产。

  到苏联学习的工人和工长一般为半年,我学了一年。回来后任锻造厂车间主任,车间主任也就是厂长,负责安装机械,并调整组织生产。我从1953年干到1959年底,苏联也派有专家过来帮我们。

  这期间最有意义的事,就是1957年“反右”和1958年“大跃进”期间,全厂都在打右派,但我的厂里一个右派都没有。为什么?我挨过批斗,吃过亏,现在要我去“整”人家,我下得了手吗?

  何况我本人也有几个优势,第一,我是锻造厂车间主任,当时我们像苏联那样推行一厂制,厂长说了算。第二,我是老资格,从延安来,还是党委委员。而厂里面的中层干部都很年轻,资历较浅。

  我帮过一些人。像何光远,他当时不满意天天开会,他说:“开会就能把生产搞上去吗?”实际上,我也反对天天开会,在苏联8小时工作时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绝不允许在工作时间开会。但我只能对他讲:“你悄悄的,不要乱说。”

  厂里面还有一个职工,他家里是资本家,父亲死后把股票给了他俩兄弟,这一点他并没有隐瞒,到一汽报到时,他就向党组织汇报过这件事情。但在那个年代,这些问题都不是小问题。

  像这样的事例还有很多。当时的工会书记就想把他们揪出来批斗。我不说话也不点头,这样他们就不敢动,实际上是我保护了他们。

  1959年我代表一汽向国庆十周年献礼。一汽在大跃进时造了红旗轿车,北京也出了井岗山轿车。献礼时我是带队人,我们送了35辆红旗轿车到北京,规模很是壮观,35辆车开过天安门,献给中南海和各个机关。其中4辆检阅成功。

  献礼就必须见领导,见总理啊,见部长啊。赵尔陆部长要留我在北京工作。他先找我谈话,后来汽车局局长张逢时也找我谈话,我都没同意,因为我不愿去北京。在一汽多好啊,人很熟悉,工作也很顺手,而且一汽的人都来自五湖四海,干部水平也较高。

  仿照苏联伏尔加

  后来饶斌(时任一汽厂长)找我谈话,他讲了两句。第一句话是:“你去吧,我也要来了。”第二句话是:“北京汽车厂将来也要造小轿车。”当时饶斌威信极高,于是,我就到北京汽车厂任厂长,党委书记是冯克。在我来之前,“大干100天,出100辆车”讲的就是冯克经历的造井冈山轿车的那段历史。

  当时北京名义上是汽车厂,实际上是附件厂,名字是1958年大跃进时朱德题字改的。附件厂由国家投资,主要为一汽服务,生产化油器、雨刮器、车大灯等,像坐垫、弹簧、仪表等。

  我来之后开始造东方红。这车仿的是苏联伏尔加,机器一样,壳子一样,只是把头变变,把屁股尾巴改改。当时苏联伏尔加来海南试车厂做试验,到海南必须通过汽车局同意,这事归他们管。当时国内试车一般跑两个地方,黑龙江和海南。苏联车做热试验就到海南。

  苏联专家过来时,还带了一套汽车设计图纸。我们就跟他讲条件,你要来试车,我们欢迎,但是希望把这份图纸留给我们。所以说这套图纸是讲条件讲来的。当时苏联的轿车分三种,一种是吉斯,副总理级坐;一种是吉姆,部长级坐;再一种就是伏尔加,机关局长坐。我们要求领导换车时都用伏尔加。

  那时候,中国汽车工业已经有些基础了。南京跃进、济南黄河和北京井冈山、北京牌汽车都出来了。做伏尔加时,北汽有两辆伏尔加。一辆就是上面提到的苏联过来的试验车,被拆成一块一块的;另一辆就是北汽的公用车,厂长或经理出门时坐的,我记得是蓝色,这辆车是花钱买的。

  大概是1963年、1964年的样子,我们从两三辆慢慢做到七八辆,然后开始做试验。按照规定,跑完3万公里后就被国家验收了。这个项目,国家投资2100万元,最后剩余200万元。

  在北汽,我所经历的大事就是北京汽车改造。陈祖涛、冯克应该会谈到这一点。北京汽车如何改造,是一个点?一条线?还是一条街?引起了强烈争论。我主张设点,即把大北窑以北,包括中国大饭店、中国工艺美院、呼家楼这一片都划归汽车厂。这一片过去归北京市管,北京市说愿意交出来。

  陈祖涛的主张是设成一条街,就是把以前北汽、北农机械厂、北京吉普车以及旁边的农机厂、北齿厂、北内厂、北京轴承厂按照一条街的方式来发展汽车工业。

  段君毅的主张是一条线。段是一机部部长,文化大革命后做过四川省委书记,后来调回任北京市委书记。一条线就是从北京到大同连接起来发展的概念。

  三个争论相持不下,各有各的理由。后来,陈祖涛写信给国家计委主任李富春(后来的国务院副总理),表示一条街花不了多少钱,还连接了北京的相关厂一起做。国家最后决定,大家都不用搬家,按照一条街的形式发展。

  定下来后就改造,指挥长是王纯,北京市副市长。我是厂长,也是副指挥长,负责执行,任务是出两种车:年产400辆的东方红小轿车和年产600辆的吉普车。

  这两种车都成功投产,通过国家验收,但没有达到生产纲领。东方红年产也就十辆八辆,吉普车在我离开时还没达到1000辆。

  后来就文化大革命了。1966年“5?16”彭真被撤职,最初我这个厂长仍然负责生产指挥。到了年底时就不行了,冯克先被夺权。当时两派人马争夺激烈,其中一派让我参加,我提出三个条件:“要我参加也可以,第一,科长以上的车间主任必须回到原位,听我指挥;第二,不能把共产党叫成刘少奇的党;第三,不能打人。”

  那时往往是这一派拉我,那一派打我,实际上哪一派我也没参加。打我的一派,把我围在当中,推球似的,花样可多了。

  我的罪状变成了三个:一个是苏修分子,一个是拖拉斯,一个是国民党特务,整风时遇到的问题又被提了出来。

  为什么有个拖拉斯呢?拖拉斯是刘少奇主张,薄一波(国家计委副主任)执行的。当时粮食够吃了,农村市场也开放了,工业开始调整。汽车就搞拖拉斯,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公司。一汽是解放公司,北京是汽车工业公司,南京有公司,济南有总厂。我把陕西、西安、兰州这些厂都组织起来,成立北京汽车工业公司。我任总经理,冯克是书记。

  1969年11月,军委主任秦平找我谈话,他说:“你的问题我们搞清了,你要加深认识。”后来我就解放了,但是生产也不管了,还早请示晚汇报。生产被军队管了起来。先是一个秦主任,后来一个范戈。实际上,部队里也分好几派。

  我的情况在1970年基本调查清楚。解放后文革开始我就扫马路。北京吉普厂南厂大道以及厂房内的厕所都扫过。我告诉你扫地还有窍门呢,好多人把腰累坏了,我没有,我是一扭一扭跟着节奏扫,正好还可锻炼身体。扫累了,坐到马路边歇歇。造反派瞧见了,还会大吼一声“好好干”,他吼他的,我歇我的。

  “有炮无车也白搭”

  这期间,他们让我去锻造车间参加过劳动。但没两天,军代表又找我谈话,要我到陕汽去。他说:“党组织相信你,你应该感谢党,现在让你做革委会常务委员,到陕汽去,那边已经成立了陕汽筹备组,你去负责。”

  实际情况是,北京汽车厂包建了陕西厂,北京方面要派人去。一听这消息,我也心情复杂。一方面,那时我50来岁,已3年没工作过,心里很不是滋味,做不了事心里难受啊。另一方面,当时我女儿还没上小学,爱人身体有病,胆结石加乳腺癌,不适宜长期离家。更何况,这件事本来也轮不到我。最初定的人不愿去,只能我去。

  1970年春节刚过,我到了陕西。陕汽地址在陕西省山支山县麦礼西沟里,这是个山沟,什么都没有。北汽一共去了四五百人,有的住工棚,有的住老百姓家。

  后来,我们以陕汽的名义在北京招人。本来打算招1500人,结果只招到1200人。当地人并不欢迎我们。他们不知道我们是去带动当地经济,发展当地文化,而是认为我们去就会抢他们当地的粮食吃。陕西省也不太欢迎我们。

  陕西人老百姓有句话,叫“光吃辣子不吃菜”。当地的孩子,在馒头里放上辣椒,上学时一边走一边吃。我们这帮人不习惯,就给中央写报告,李先念为此特批三亩地给我们种菜。

  筹备处带了一辆北京212到陕汽。当地老百姓哪见过汽车啊,开到街上大家都来看,说这是毛主席坐的车。后来我们自己盖房子,按照规定,每平方米房子造价不能超过400元,为了省钱,我们不用暖气。

  我们把楼设计成一个门洞里三家人,然后搞个公共厕所。只是厕所没水冲,味道很大。有些情况你们很难想象。当地老百姓吃自己种的白面,我们吃不上。我们只能吃高梁面,把高粱穗子做成馍馍头或者面条,那面条一煮就硬,吃到嘴里还咯邦咯邦响,要是煮成稀饭,上面就漂着一层高粱皮。

  建设陕汽是为了生产部队打仗拉大炮的车。项目由李先念亲自抓。以前天安门国庆拉大炮的车用的是苏联乌拉尔载重车,后来双方关系恶化后,他们不卖了,我们只好去买法国车JPC,但法国车很贵,换零件更贵。

  苏联不卖,法国车又抬价,怎么办?李先念就讲“有炮无车也白搭”。为此,国家给陕汽厂投资约5000万元,年产量为1000辆,生产出来的车每辆5万元。

  第一辆样车是在北京做的。我们把黄河、法国车和苏联乌拉尔这三款车结合起来,变成了自己的车。生产出来的第一辆车毛病很多,不是这里弱了,就是那里破了。我们就在弱的地方加强,通过试验改进并提高。直到现在,部队里还用这车,经过天安门的检阅车,后面那些拉炮车就是陕汽的车。

  车的名字叫延安牌,现在叫延安250。第二轮第三轮我们边建设边试制边改进,试验三轮后,最后定型。我们把陕汽车开进中南海,由一机部部长周子健陪同李先念、谷牧副总理看车,他们很满意,说:“有车了。”

  生产车间也比较简陋。比如说总装线,就先弄一条会转的线,上面排很多工位,两边都站满了人,你装什么,我装什么,区别开就行。油漆线开始是小零件,小巢子,后来建成一条线,现在叫涂装车间。还有发动机生产线,缸身、缸盖一应俱全。

  从1970年到1980年,我在陕汽干了10年。这10年当中,我建了陕汽,并配套了游泳池和俱乐部。现在你们要是有机会去看还能看到。建游泳池是“弄虚作假”来的,用了基建的水泥的扬灰,自己动手挖的坑。

  俱乐部是由工棚改造的,没有墙。开始不敢砌墙,先把架子搭起来。没有钱怎么办?我这个厂长也没有权力改变设计,只能“偷工偷料”去做。

  那时候职工也没地方去,都是从北京过去的,修建这两样配套设施时,陕汽已经发展到4000人,在沟里看电影没地方,要是下雨更没地方可去。遗憾的是想建个篮球场结果没建成,没建成的原因主要是没办法征地。

  可以说我给陕汽培养了一批人才。现在又有很多新人进入。如果说有什么影响的话,那就是后来“批林批孔”时,西安也闹,宝鸡也闹,但我们沟里面没闹起来。没闹起来的原因,主要是陕汽作风好,没有帮派搞五湖四海,我们领导干部很团结。再说陕汽的人很多都是北京知青,我们招人时都看成分,政治表现好,学习成绩好,易于管理。本地职工素质好。

  1980年我被调到汽车局当副局长,我离开时,张玉浦(现陕汽集团董事长)已是技术部主任。1983年汽车局改为中国汽车工业公司,我任纪检组组长,一直干到1986年离休。

(责任编辑:陈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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