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调读书 一个历史的副本

　　——读《林村的故事》

　　政治外力的粗暴介入和无情改变，人们命运的剧烈起伏。黄树民教授的人类学笔记对现实生活的白描使小说家们显得想像力低下

　　很喜欢美籍华人黄树民教授写的一本小书《林村的故事》，被这本书吸引有两个原因：其一，“故事”发生的地点就在我生活的城市中；其二，是本书的副标题：一九四九年后的中国农村变革。书中的地名我大多熟悉，我感到亲切；面对书中的名词：四清、三年自然灾害、大跃进、文革、集体制却似是而非，形象鲜明但又视野模糊，在时空交错下，在官方宏大社会史叙事下，《林村的故事》给了我们一个历史的副本。

　　黄树民教授在《林村的故事》中采用生命史的方法，通过林村的党支部书记叶文德的叙述侧见中国历史上骚动不安，描述了“林村”（其实可以认为是整个中国农村）建国后到1984年以前的35年间的变迁。

　　作为城市人，我对现代中国农村一直抱有神秘感：生活在同一国度内，但又像两条平行线，格格不入。《林村的故事》是小说体人类学田野( 报价; 图片)调查类作品，以叶文德的经历和回忆为基础，穿插作者对具体事件和场景的解读，勾勒出了那个巨大变迁的时代以及置身其中的中国农民与农村社会：政治外力的粗暴介入和无情改变，人们命运的剧烈起伏。黄树民教授的人类学笔记对现实生活的白描使小说家们显得想像力低下。

　　多数人认为中国一直以来就有两种政治，一种是权力政治，一种是公共政治，近半个世纪以来，中国的权力政治全面压垮了公共政治，而公共政治从来都没有正常过。

　　《林村的故事》试图颠覆这种观念。作为林村的特殊群体——准知识分子（叶文德是当时村里为数不多的高中毕业生），对中国解放后的历次政治运动和历史事件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他是“四清”运动中的积极分子，但又是文革中的清醒者；是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怀疑者和抵制者，同时也是中国农村致富的带头人。

　　作为政府政策的推行系统的终端，他一方面要执行上司的指令，另一方面作为村民又要维护本村的利益；作为行政体系中的官僚他要维持垂直领导，但同时也尊重农村根深蒂固的宗族制度和血缘关系。叶文德的宦海生涯就这样用自己高超的手腕,一直小心地游走于政府与民众、权力政治与公共政治之间，维系着两者之间微妙的平衡。

　　他是勤劳、忍耐、狡黠的农民，但他的个性、高中文化背景和中国数十年风起云涌的政治现实造就了他与众不同的洞察力。一方面，他充分动用各种政治力量和社会关系为一方谋求利益，另一方面他却嘲讽地解构了那种假大空的政治理想，在平实的阳光下将其曝晒，还原成干瘪的糠壳。

　　叶书记“了解并且欣赏中国的政治运动的荒谬性。它总是以时兴、理想化，又简单明了的口号为包装，由几个政客燃起青年心中的热忱。那些政治运动不过是贪婪的政客争权夺利的手段罢了。而年轻人未经深想，被高层人士提出的理想化的幻影所迷惑，为了追求毫不实际的目的，青年牺牲了自己的时间、精力，甚至生命。我目睹文化大革命的狂热和不可理喻，不禁怀疑自己以前参加运动时是否也未经深想？所以我开始自问，中国的共产主义运动到底是不是个历史的错误？”

　　当我们用当下的时髦字眼替换其中几个名词后就发现叶文德的怀疑至今仍然适用，为现在的所谓专家对农村浅薄的评价而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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