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美记者 宰 飞 本报记者 丁 波 尤莼洁

　　一切如期进行———昨天，有101年历史、近80年蝉联全球最大汽车制造商的美国通用汽车公司，申请进入破产保护，这是美国工业史上最大的破产重组案。美国政府继续向其注资300亿美元也开创了工业史上另一个纪录。

　　等待通用的将是复杂的重组：剥离大部分债务、八大品牌中的四个以及多余的工厂和经销商。还有不可预知的未来：今年1月迄今，美国新车销售额下滑了将近40%，市场在进一步萎缩中。

　　心若在，梦就在。美国政府以国家埋单的形式挽救了通用代表的汽车梦，但百年通用能否重新再来？

　　走到今天并不突然

　　通用走到今天并不突然。

　　2000年，通用股价还接近100美元时，有人预言，通用在未来十年会破产，“全球经济的发展规律决定了美国将成为汽车行业的沙漠”。

　　“通用的破产是美国式企业福利制度的破产”，上海社科院副院长黄仁伟认为。在通用，近10万美国本土工人享有高达70美元的时薪和福利，近50万退休员工及其家属享受着终身退休金和医疗保险，“工作银行”项目还供养了8000多名下岗工人。来自美国科尔尼管理咨询公司的数据：通用每辆车上分担的医疗保险成本为1500美元，大众为418美元，丰田只有97美元。高昂的人力成本外，大排量高能耗的垃圾产品、顽固的经营理念、复杂的品牌结构、高成本的销售网络……百年老店一步步走向不归路：2007年通用汽车亏损额创百年纪录，达387亿美元；市场占有率也从1980年的45%持续下滑至2008年的22%。

　　金融危机成为压垮通用的“最后稻草”。面对危机，通用也进行了自救，比如推迟支付2009年度和2010年度产品开发经费，出售了2家工厂，还和克莱斯勒汽车公司讨论过合并的可能性……但最终，一切都晚了，通用汽车无奈申请破产保护。

　　当然，破产保护与破产清算还是有很大差别。上海社科院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周晓庄说，相比之下，破产保护使债权人的债务追偿及财产诉求都将被自动冻结，相关重组计划一旦获得确认，公司还可以剥离坏账，赢得翻身的机会。

　　尽管不是最坏的结果，但百年通用今日的境遇，仍然令人唏嘘。

　　重组计划透出新曙光

　　按照昨日公布的重组计划，新通用的股权结构为：美国财政部持有该公司60%的股份，加拿大政府将出资95亿美元换得12.5%的股权，汽车工会持股17.5%，债券持有人获得另外10%的股份。债券持有人还有权在通用市值达到150亿美元和300亿美元时，以较低的价格分别增持7.5%的股份，从而使持股比例最高可达到25%。

　　在破产保护过程中，通用经营汽车品牌将“瘦身”。原先八个品牌可能只有四个能维持，到2010年，47家工厂将减少至约34家，裁减约2万名员工，同时关闭2600家经销商。另外，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做出让步，同意削减劳动力成本协议。这令通用花在劳动力成本上的费用大大降低，每年约可减少12亿美元开销。

　　“新的通用可能会比以往规模小很多，但会和‘坏账’分离，保有优质资产。”通用的新闻主任威尔金森对外宣称。有政府的支持，劳工的历史成本也得到了解决，看起来，通用似乎比以前更有竞争力了。黄仁伟认为，如果通用在重组后能够逐步复苏，市值上升，政府极有可能通过出售股份退出，到时政府还可能收获利润。

　　但复旦大学世界经济系教授强永昌对通用的未来并不乐观。他表示，在成本压力下，如果还是延续原有的产品结构，通用以及美国汽车制造业想维持霸主的地位已难以为继。通用要想真正走出困境，需要的是“返老还童”式的创新，是一次肌理性的变革，比如在新能源汽车规模化生产方面获得全球领先式的技术突破。

　　政府压倒性的持股，是否会令通用变成一家国有企业，从而在美国市场获得更多资源？强永昌认为，美国政府持有的通用股份是优先股，在公司决策方面没有投票权，不会干预通用日常的运作。政府会寻找一个新的管理团队，但企业仍将按照市场化的运行机制运行。“这是在当前特殊的经济环境下，尤其在弥补市场运行机制失灵时，美国政府应对市场波动，避免冲击采取的一种做法，并不会改变企业参与市场竞争的规则。”

　　美式车风格或难延续

　　对于有着101年历史、曾经称霸全球车坛近80年的这个汽车巨无霸而言，它的破产重组的过程，对于全球汽车产业而言，无疑影响深远。

　　美国式的车型还会存在吗？这是通用、克莱斯勒相继破产保护后，不少人这样问。尽管它们实现重生后，依然将在美国生产大量车型，但在全球车坛而言，美国式的汽车设计风格，那种代表着大气、奢华、牢实，乃至“武装到牙齿”的设计风格，将日益被日本和欧洲厂家的实用、精明、内敛的风格盖住。

　　同样，已经维持了近10年的全球汽车“6＋3”格局，也可能随之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全球形成了“通用、福特、戴姆勒－克莱斯勒、大众、丰田、雷诺－日产”六大集团和“PSA、本田、宝马”三大独立公司的格局。它们共同主宰全球汽车市场，如今通用破产保护，克莱斯勒早与戴姆勒分手并也落入破产保护，大众与保时捷的合并谈判扑朔迷离，菲亚特公司的大量收购，让全球汽车产业的格局无疑会发生变化，“6＋3”的格局基石不再牢固，变成“几＋几”，目前还是未知数。

　　还有一点不得不提的是：通用的破产保护，或许对于那些曾经幻想拥有多个品牌、建立品牌帝国的汽车厂家而言，会带来更多的思考。通用汽车旗下曾拥有大量的品牌和下属公司，但这次危机中，通用不仅无奈地出售悍马、庞迪亚克、土星等品牌，而且其在欧洲的两张王牌公司———欧宝和萨博也无法维系，被迫出售，曾经风光的品牌帝国被分拆，也可见维系多个品牌难度之大。品牌的多少，或许从此不再成为衡量汽车企业实力的指标。

　　中国将是新通用福地

　　有意思的是，昨日，就在美国通用发布进入破产保护前的几个小时，上海通用也向中国媒体发布了其5月份销量创下新高的好消息，其5月份单月销量取得56011辆的优异成绩，同比增长50%，继4月份之后再次刷新了2008年以来的单月销量纪录。

　　一边是美国本土市场连续5月下滑近40%；一面是中国市场同比增长50%，通用母公司本土困境和千里之外中国合资企业的红火相比，差距实在太大。

　　回望过去的10多年中，通用在中国确实创造了令人惊叹的业绩。通用汽车不仅是第一家在华年销量超过100万辆的跨国汽车公司，截至2008年连续4年领先其他跨国汽车制造商。

　　在昨日通用公布破产保护第一时间，通用中国公司、上汽集团以及上海通用都发表了声明，其核心内容是“通用破产保护对中国业务不会产生直接影响”。确实，对于通用汽车在全球的资产质量而言，其在上海通用、上汽通用五菱等合资企业的股权，无疑是质量最好的资产，日益壮大的中国市场、成熟的生产工艺和现代化的管理，让中国合资企业无论从产量还是效益而言，在通用全球各地的工厂中都算是一流的。上海通用昨日所发布的销量数字，其实也是在证明，“上海通用过得很好！”

　　上海通用汽车总经理丁磊日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上海通用五年里面的规划全部做好了，所有的产品项目没有取消、没有推迟，有的还提前了，新君越的上市就提前了，科鲁兹实际上也提前了两个星期。上海通用12年来，无论是精益生产管理系统、精益运作的业务系统，还是全球采购都是独立的，尤其重要的是销售服务系统，全部是独立的，遍布全国。即便这个车型不生产了，还要从不生产之日起，连续供应十年的售后服务配件，同时继续提供售后服务。

　　一个细节，可以看出通用很想借助中国市场在未来重新站起。曾经风传的通用剥离的品牌中有别克品牌，因为它在美国本土的销量已经不大了，但在随后公布的消息中，别克成为通用力求保留的品牌之一，其全球副总裁罗瑞立在上海车展上就表示“别克品牌在中国卖得这么好，我们不会剥离它”。同样，已经进入中国市场的凯迪拉克和雪佛兰品牌也被保留下来，这自然不是巧合，毕竟，维持中国市场的好业绩，对于通用重新站起来相当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