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北京时间6月1日晚19点57分，美国通用汽车向纽约当地破产法庭正式递交破产保护申请，正式进入破产保护程序。这也宣告了这家美国百年车企，美国工业经济力量的象征正式完结。曾经的全球第一大汽车制造商面临重组的命运不仅令人扼腕叹息，更令人深思——为什么？对此，搜狐汽车邀请业内三位专家进行深入解读。

    嘉宾：

    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工业发展室主任      赵  英

    搜狐汽车首席分析师                      贾新光

    商务部研究院跨国公司中心研究中心副所长  蒋  姮

蒋姮：通用危机在于技术、战略创新、全球化不足     

    主持人：您认为导致通用必须进行破产保护的原因主要是哪些？

　　蒋姮：对于通用的研究一直有一个跟踪，尤其去年八月份以来金融危机爆发以来我们跨国公司研究中心对在华的跨国公司的状况进行了调研跟踪研究，10月底我们召开了在华跨国公司的座谈会，看看他们在应对金融危机当中有什么困难。当时通用中国公司的副总裁也来了，他当时讲到通用面临的情况以及一些调整的方法其实一直到今天，他们一直走的一条道路。

　　当时我们发现这个公司应该说在金融危机爆发之前在07年就已经进行了比较大的战略上的转型，包括小型车的研发、推出、投入，包括新能源领域车研发的启动都已经在进行，但是应该说还是晚了一些。尤其长期的市场扩张战略实施，面对突如其来的金融危机他们当时都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下公司一下子招架不住遇到巨大的困难。那时候开始我们对这个公司比较关注，在这之后通用中国一直保持密切的联系，也不断和中国区的总裁和副总裁来信定期沟通他们应对危机的情况以及他们在北美市场真实的情况，因为在中国这边媒体上面有一些宣传有一些误解的地方，他们不断进行一些澄清。

　　当时给我们的几个方面特别需要我们能帮他们澄清，一个是最近关于破产保护程序的正确认识，他们也是特别希望借我们研究的力量帮他们对外澄清一下，关键是为了帮助坚定对通用汽车未来的信心。我想借这个机会简单解释一下，进入破产保护程序不是简单的公司清盘变卖，美国最基本的两种破产程序一个是直接的破产还有一个是破产保护。根据法律规定，在申请破产保护之后法院只是临时禁止债权人采取一些措施禁止他们收回他们拥有的资产、资金或者财产，这样让公司有一个喘息的机会，安排一些重组。直接申请破产的话，公司的运营停止，成立清算委员会对于公司的资产进行清算，对于工作的债务进行清偿。现在是破产保护，公司还有机会还有时间可以重组公司恢复生产。美国《联邦破产法》第11章当中有一个明确的规定，奥巴马在相关演讲当中做了明确的阐明，“提到破产两个字总是让人感到不安，但是我必须要澄清的是我所说的法律程序不是让公司变卖清算然后消失，也不是要让公司长期困在法院的程序当中无法摆脱，应该把现有的法律程序作为一种工具在美国政府的支持下尽快清理债务，使公司可以轻装上阵重新开始。”这里需要澄清的一点，母公司根据这样一个破产保护程序，母公司申请破产保护并不涉及下面个格子公司和 其它任何子公司，所有子公司还是可以利用各自自有的资金继续运营，公司在美国申请破产保护只是涉及在美国登记注册的实体，不会要求在其它国家包括在中国注册登记的实体进行破产保护申请。通用在美国申请破产保护不意味着通用在中国也要申请破产保护，而且据我们了解通用中国的业务不会有所改变，而且他们认为反而有可能是一个机会，这在后面可以进行讨论。破产总体的路线媒体报道比较多，主要是十个部分。

　　这样一个破产保护程序下面大家可能比较关注通用公司的前途，我个人来讲，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其实许多美国公司在破产的重组程序之后还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不乏有比较多的案例。比如美国大陆航空公司在83年到86年，90年到93年之间经历了两次重组，但是它现在还是美国最强壮的一个航空公司之一，而且在01年还成为美国航空业最盈利的两家航空公司之一。

　　我们自身对于通用的了解，这个公司还是各方面有比较有实力的公司，有起死回生的资本，不排除这种可能。为什么它又会申请破产？讲到这个正题，我个人认为有四个方面的失衡。一个是创新战略上面有一点失衡，市场战略失衡，包括公司治理机制或者公司治理理念的失衡还有全球布局的失衡。

    通用破产保护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大程度上受金融危机的影响，汽车销量下降、成本、工会、原材料上涨、产品落后等等，首席执行官瓦格纳在美国国会举行的听证会上也说主要是经济环境恶化所致，并不是说因为管理不当而导致走到这一步。但是经过我们自己的调研分析认为跟其它跨国公司相比较，有受金融危机影响的成分，但是也有自己长期积累确实有些问题还有经营方式上面，有这么多的其它汽车业也是面临同样的环境，但是还没有走向这一步。

　　具体来讲可以先评价一下它的创新战略失衡，现在有比较多的评论认为通用因为创新上不思进取，创新不足或者不创新导致走到破产地步。其实我们都认为不是这样的，其实通用这个公司无论是它的创新研发投入比重还是很大的，就我们的了解。只是创新包括很多种，一种创新是技术方面的创新，比如制造的工程技术等等，还有商业模式的创新，还有战略上的创新等等。我们觉得通用公司可能主要是在技术方面，制造技术方面创新不足，但是商业模式方面的创新应该说是很强的。比如它的金融服务公司在04年上半年金融公司的利润占到通用汽车利润总额的一半以上，而且当时美国43%的新车销售和经销商72%的库存都是通用金融公司提供的汽车贷款来进行的，应该说取得巨大的成功。但是这种创新是在产业链上进行的创新，而不是说在制造环节的创新，这跟经营管理人员本身的知识背景有关系。因为美国的高管人员很多是有财务背景的，受华尔街金融文化的影响比较多，确实日本这一块很多是属于工厂出身的技术人员，所以日韩汽车可能更加注重一些制造业本身的技术创新，但是像美国公司在商业模式上创新，但制造技术方面确实创新不足，包括皮卡、SUV这些车很大基础上是模式的创新，IBM公司也写到软性制造，也是讲到未来不是技术取胜而是以环保取胜，技术都被模块化了。美国公司认为技术上的本身创新可能不是特别有很大的商业价值，他们更愿意在商业模式方面做一些创新，制造技术做得不如日韩工作，尤其技术化、一体化方面相对比较滞后。这是创新战略上的失衡。

　　另外特别是战略创新不足，战略的创新也是很重要的创新，包括福特公司的经验，福特公司为什么影响反而相对小一些，它很早期06年就开始进行调整，相对来讲通用公司这方面应该说是比较迟钝一些的。在轿车业务上应该说反应是比较迟钝的，主要也是因为当时的高额利润让它放松一些警惕，甚至比较傲慢认为战略上没有看到由于环境、资源能源制约，这么快的影响到消费者的选择偏好性，所以应该说他们很大程度上的失败有一点是战略选择上或者应对上或者改变上或者创新上的失误。这是战略创新的失衡。

　　市场战略上面也有一些失衡，通用公司一直采用高度注重市场扩张的发展模式，很多跨国公司都是这种模式，沃尔玛、丰田都是这种模式。其它公司在市场扩张的同时注重一些平衡，更多考虑现金流还有质量等等，质量这块中国奶业也是吃了很大的亏，当时铺市场质量方面没有跟上去，导致市场扩张速度非常快，一旦遇到一点点变动的话对公司的威胁是很大的。

　　在公司治理理念上也有一些失衡，现在从91年开始美国公司很大程度上已经意识到抛弃传统的股东利益最大化的公司治理理念，而是兼顾三重底线，经济、社会、环境这三个方面的利益相关者，维持经济、社会、环境三足鼎立，这种理念距离实施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通用公司在经济和社会方面还是做得很不错的，长期坚持以市场份额追求盈利的经营理念肯定是对股东的最大回报。企业社会责任方面做的投资，每年跟清华进行能源战略的研究，跟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每年有四百多万的基金项目，都是一些社会性的项目，而且本身包括员工的福利方面都是做得非常好的，工人成本拉下来，很大程度上也是社会这一块的考虑是很多的。

    但是相比较而言它的环境这一块做得相对弱一些。这跟北美整个环境文化有关系。北美相对来说毕竟还是地广人少，跟日本地理位置版图比较小的资源比较有限的国家和公司肯定从文化传统上的理念就不一样。尤其发展到这个阶段上，能源资源的制约性越来越强，所以这种转型迅速，奥巴马上台之后整个变化导致这个公司的理念上的失衡一下子就曝露出来。

    还有全球布局的相对失衡，包括大众宝马全球化指数很高，克莱斯勒、通用全球化指数比较低。05年的时候通用全球总裁其实就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当时有很多报道，把一些厂子转移到中国来，相对来说还是不足。通用中国自身的发展很大程度上特别是自有资金的累计发展，08年宣布每年投资10亿美元在中国建一些研发基地、亚洲总部都是近年的事情，之前投入一直不大。别的一些公司，比如思科公司四年已经计划在中国投资160亿美元，跟这样的投资布局在中国比较起来，对先进市场特别是汽车的制造基地来讲它的投入是不匹配的。相对来讲在北美的份额是很重的，包括北美每年都销售有四百万台，而且在北美的销售基本都是在北美生产的。当年想着从中国、巴西出口到北美市场上销售，但是遭到在美国引起很大的恐慌。其实这也说明一个问题，全球化产业转移这种趋势其实不是一个人或者随着公司的意志而转移的，有时候为了救工人。但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要是工厂破产了更不存在保护工人利益的问题，我们第一版《劳动法》颁布的时候非常激进，被认为是全球最先进的劳动法，当时也是提出这个观点，你的初衷跟直接做法不能达到最终的目的。任何事情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和方法，如果一下子变得过快了保护程度过高，一个不利于产业转移，可能反而最终还会损害影响保护人的利益。德国当年也是有这样的教训，德国当年也是颁布了特别对于劳动保护非常严密的《劳动法》导致德国工人大量失业反而损伤了劳动者的利益。在金融动荡的情况下这种失衡是非常脆弱的，有可能一下子被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