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欣：中国汽车决策层应重视对技术的推动

技术最新成果，争辩方向，激扬思想，以下是吉林大学汽车学院院长、中国汽车工程学会副理事长管欣现场采访:

　　主持人：我们吉大在汽车工业发展方面的一些优势是什么？

　　管欣：我首先介绍一下我们学院，后面说一下我们现在的研究特色和优势。吉大汽车学院是原来的吉林大学汽车工程学院。这个汽车工程学院成立了50年，目前是整个全国汽车专业里面综合实力排在前列的一个学院。目前我们的员工有230人，本科生两千人，研究生一千人。所以目前的规模是全国最大的。主导的一些课程体系都是由吉林大学汽车工程学院，原来历史上也是教材，主要的车辆工程的教材都是由我们这里主编的。现在我们学院也是中国汽车工程学会技术教育分会的主任单位。也是车辆工程教学工程指导委员会全国车辆工程教学指导委员会的单位。教育地位是中国汽车人才的黄埔军校，行业里面都是这么来说的。各个大学里面的现在的院系主任、院长，包括很多老师都毕业于我们的学院。目前我们科研的装备，实验条件装备资产大概有三个亿。可能是因为我们宣传偏少，也看过搜狐网有时候高考指导排名，评估，不一定是太合适。从整体来说，大致是这样一个情况。

　　下面我介绍一下我们科研的主要特色。我们吉林大学科研的主要特色，可能是因为历史悠久，在原来的汽车整车开发、汽车的底盘系统开发，汽车传动系统开发，包括汽车专用的内燃机的研究方面，车身的人才培养方面，一直是在国内认为是传统汽车的先进技术开发这方面具有较好的优势。也是行业里面大家公认的。汽车的整车总布置，底盘的悬架、转向、设计技术方面，目前我们也培养了大量的人才。现在我们毕业的校友在行业总共有两万人，包括在北美、欧洲工作的。在汽车行业里面，可能是开了很多技术性会议，具有老吉林工大，原吉林工大本科学院的，或者是本科，或者是博士，或者是硕士，占的比重都非常大。

　　主持人：因为今年是中国第一千万辆汽车下线，现在已经公认我们是一个汽车大国了，您觉得从技术方面讲，中国的技术水平在全球是什么样的一个水平？在研发方面，国内汽车企业的部门，目前的研发水平，他们是什么样的水平？

　　管欣：今天准确的说是自主品牌一千万辆下线，在长春开的这个会议。中国今年的产量已经超过一千万辆。今天我非常赞同他们的观点，可以这么说，到目前为止，中国通过产能的提升，汽车工业已经完成了产能提升和工业制造基础的升级，因为汽车有研发，有生产，我们现在生产规模，或者是生产技术装备的建设已经达到了一个很好的基础。因为现在跃居到现在全球的产量第一，首先由消费带动了生产制造大国。这是行业工程性的一个结论，中国汽车工业在目前阶段进入了一个如何快速掌握产品开发技术，或者成为国际汽车研发的大国，成为真正的汽车强国，这是大家现在都共识的。说这句话同时也是说，大家看到了中国汽车开发技术，产品研发技术，包括基础研究方面的一些差距。现在在很多的基础领域研发，或者在某一些产品开发技术方面，中国有一些亮点，但是并不代表整体的研发基础和能力已经达到国际同步了。我个人认为主要有两个方面：第一，我们研发人员队伍规模总量现在还不够。全国的队伍建设，或者是到某一个企业也是这样。研究队伍的规模首先是不够。第二，研究队伍完全靠国内培养也不能解决当前的问题，如何从全球范围内聚集人才到中国来，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一个技术推进。现在除了自己培养，比如说发展高校，另外一个问题是怎么样去全球招聘人才。目前企业也在这样做。所以发展壮大队伍需要各个企业真正重视，要加大投入，要肯于花钱投入到技术队伍建设上。在国外的汽车大会都是几万人，在国内今天汽车工程的年会，在国内已经属于一个大规模的会议，但是相对而言，也只有两千多人。这本身也说明了企业的进步需要大家的努力。法兰克福、底特律的会议都是几万人。这个会议，企业的人员有一部分，还是以高校为主题，在国外主要是以企业参与的。所以企业的老总、决策层应该重视对技术的推动，推动行业技术人员参加继续教育。

　　我们现在要成为汽车大国，现在是条件装备建设，国内一些大企业，包括以前讲的三大三小，现在的四大四小，我们都面临一个，作为领军企业应该进一步加强条件品牌的建设，开发条件实验室的投入。另外，要注重把已有的产品和国外的产品的技术积累。基础数据积累这个现在我们没有。这是很多目前海外一些研发工程师回到国内最不适应的地方。他们来了，由于没有基础数据库，没有这些可借鉴的，比如说我们老的产品，我们已经上市的产品如何把技术演练一遍，形成数据库。他们来了以后都觉得我发挥不出强项。所有这些技术的载体是人，但是技术积累的载体是数据库和条件平台，是装备建设和条件平台。这个方面是我们需要加强和重视的。但是目前大家总是将比高低仅仅停留在我看哪个企业每年出多少车型，但是实际上队伍建设、条件平台建设和开发装备建设和实验室，包括技术积累的建设要加强。

　　主持人：您刚才提到基础数据库这一块，现在我们合资企业这么多，他们也没有吗？

　　管欣：合资企业只有制造数据库，没有研发数据库。因为国外合资企业的所有研发是在国外。拿到中国只是做国产化。

　　主持人：通过制造平台，我们距离掌握研发的数据还差很远，我们无法通过制造技术来掌握研发？

　　管欣：对。设计技术、开发技术、制造技术这是两个大的平台，制造技术是我应该找什么样的替代工艺、替代材料来让国外的产品适合中国区域生产。但是研发就是更深层次的，要去做新产品的开发，我怎么样在中国这里形成满足中国市场需求的产品。

　　主持人：自主品牌自己研发的时候，也没有数据积累吗？

　　管欣：不到。

　　主持人：可能我们在这方面意识不够是吗？

　　管欣：不是意识不够，是时间投入很少。我们愿意投钱买设备，但是设备卖完了以后，由于没有人，队伍建设没有跟上，或者是掌握先进开发流程的管理人才和实施关键流程的关键技术人员、高级专家，他们来了以后，需要大量的经费，我们引进一个人，一年80万、一百万，但是做配套的投入一年需要上千万。也因为这样，目前的海归这些引进的高等专家，这些人员发挥作用比较大。

　　主持人：现在企业和国内大型汽车研究院接触比较多。现在您接触的合作方，他们的侧重点都倾向于合作哪方面？

　　管欣：现在高校和企业的合作，就是推动产学研合作如何去做。目前主要的合作领域是在一些国家战略的、国家项目的，叫引领未来的成功国家研发任务方面合作比较多。现在还没有走到真正的产品先期开发和产品开发的角度。前瞻性的合作比较多。

　　主持人：我们目前的合作伙伴有哪些？

　　管欣：因为吉林大学也是全国各个企业合作的主要合作伙伴。前年的产学研合作领军人物首席是授给我们学院和我本人的。这也是行业里面评出来的。其中评出来一个在先进开发技术方面，开发的这些项目可能是我们吉林大学汽车学院合作得比较多，但是各个学校都有各个学校的特色，燃料电池或者是电动车领域，可能是清华大学和同济大学合作得比较多。先进的底盘、先进的传动系统，和我们合作得比较多。我们和汽、上汽、二汽、东风公司，长安、奇瑞、吉利我们都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包括在柴油机方面，潍柴动力和玉柴我们都有很好的合作。

　　主持人：我们是在传统的能源方面，底盘方面是不是有优势？

　　管欣：传统能源和非传统能源仅仅是动力部分，车身开发和底盘开发是不分传统和新能源的。传统只是相对的。汽车技术分动力技术、传动技术，包括车身技术、底盘技术、整车技术，在整车、底盘、车身上面，这些开发技术是不分的，没有传统和不传统。这一次会议的主题讲的是先进技术，节能减排，并不仅仅是新能源汽车。开发技术方面如何使得车身和整车轻量化，轻量化技术就多了，包括设计技术、制造技术、材料技术。轻量化我们学校还是轻量化联盟的主要发起人单位。轻量化是中国汽车学会牵头，吉利和一汽是主要的企业代表，我们是主要的发起人之一。

　　主持人：您能给我们简单介绍一下轻量化联盟吗？

　　管欣：目前轻量化联盟的整体情况，因为它是中国汽车联盟第一个由科技部批准的行业联盟。叫汽车轻量化联盟，这当中，我们吉林大学汽车学院也是主要发起单位。暂时的谁好和坏也代表不了长久的好坏，因为高等学校最主要的职能是人才培养，高等学校的成果都是昙花一现，不能说明问题，今天你的研究方向符合国家战略了，你多拿一点钱，明年国家就不支持这个了，支持别的，你就拿不到钱，所以这个不代表什么。

　　主持人：汽车轻量化方面，到底是让车的成本更低还是更高？

　　管欣：这是两个问题。首先，我们的约束条件是汽车性能不变，价格不会太高。在这种情况下如何通过减重或者是降低尺寸，在这方面我们如何省油，这样就达到了节能的效果。它的设计约束条件是性能不下降多少。我们从最优性能设计降为次优性能设计。在材料方面怎么样采用新材料技术，怎么样采用新材料、新工艺，新的设计方法来达到减排。

　　主持人：对于企业，它的吸引力，企业都是属于牟利性质的，他如果仅仅是节能减排，汽车的成本上面会增高？

　　管欣：轻量化的主要成本的增加不是来自新材料本身，肯定是制造工装的更改。所以轻量化可能涉及到，比如说我们的汽车改变成铝镁合金或者是镁合金，这是在新材料里面做的。为什么它是科技部重点推动的？因为它会带来制造工艺的改变，现有产品更多的是采用新的零部件的结构来做。

　　主持人：做轻量化研究不仅仅是材料的变化，更重要的是制造工艺？

　　管欣：制造工艺要跟着变，因为新材料就会带来新的制造工艺。成本大你不应该和现在的产品线比，我传统生产线和新材料生产线都会投。轻量化的新材料，是在新产品的投放区去做新工艺性材料，不会导致过多的产能的增加。

　　主持人：银创是做轻量化方面比较领先的企业。

　　管欣：对。他们很多化工公司、材料公司。在国外轻量化做得非常好，奥迪都采用铝镁车身，30%的材料是铝材料。他是在新产品投放的时候利用这些新技术，就大大降低重量，达到省油，同时，新工艺、新材料，新产能实施并不增加多少成本。

　　主持人：我们中国国内的技术在这方面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水平？

　　管欣：现在还谈不上水平，这也是国外前沿的一个趋势，大家都必须这么做。所以目前国内因为在这方面，可能是轻量化实施的难点是基础数据开发。比如说基础原料的研究，可能是数据积累不够。因为轻量化是一个大的工程。

　　主持人：国内所有的研究最大的难点还是基础数据积累的不够？

　　管欣：还有实施关键流程的方法。一些关键方法，可能是还吃不透。实施先进开发流程的一些核心技术没有掌握，实施这些技术的装备没有建成。

　　主持人：您觉得单纯从高校研究院来说，我们的科研水平和国际相比，是不是比国内汽车企业高一个层次？或者说和国际的差异不是那么大？

　　管欣：不要讲水平，讲水平有时候会伤害。但是目前中国高校由于国家任务的需求，或者是行业一些国产化工程的需求。目前高等学校的发展过程中，有一种是工程化的倾向。都是辅助产业在做一些当前急需的。按道理高等学校的定位应该是培养人才，实施学术创新，只做点，不应该做工程。但是目前高等学校那边现在这个倾向比较大。

　　主持人：刚才采访付于武秘书长的时候，他说可以把2009年称为中国汽车技术发展的元年。我问他多少年能够赶上国外的水平，他说十年左右。您是否认同？

　　管欣：作为我技术专家的角度来说，我个人认为十年有一点太长。因为我们能不能五年或者是多少，因为要快速跟进。但是这个取决于企业家的重视，或者是他的信心，他应该加大投入。目前在纯粹研发方面，各个企业的投入不足。

　　主持人：您是说以现在为基础的情况下五年就可以赶超国外？

　　管欣：不是。希望能够五年可以和国际同步。十年可能是从战略的角度。未来中国机遇到底多长，这个不好说。这是我们最好的时候，因为国外汽车工业由于金融危机，发展滞缓，正好是我们中国技术迎头赶上的一个最好时机。但是金融危机的周期可能不会那么长。中国现在已经开始涨了，国外上个月已经开始负面增长。所以我还是觉得企业家们应该重视人才队伍建设，应该重视现期开发能力的建设。现在更多的企业家做的，因为开发也是一种资源，我把钱都掏给国外开发商，我委托国外的公司给我做产品，这是目前企业家的主要做法。这样的话，中国汽车产业永远发展不起来。企业追求利益是对，但是作为我们的四大企业、四小企业都是国家重点支持起来的企业，他应该有社会责任感。

　　主持人：您觉得转变这种现状的突破口在哪里？是跟高校进一步结合还是？

　　管欣：我个人认为突破这个的主要路径，要是从纯粹资本运作的角度，我站在我企业盈利的角度，你找不到技术路径，他们当下的技术路径是对的。但是你要是作为，你应该承担社会责任，应该使得区域性的技术力量发展，你走的路线，如何整合国内的力量，如何让国外的供应商拉到本地来落户。他们要去做这个事。现在都是把活接过来拿到国外去做。

　　主持人：您怎么评价市场换技术？

　　管欣：市场使得中国汽车工业的制造基础建立了，没有这个制造基础，我们也不能做自主开发。所以它换来了制造工业的基础，汽车生产的基础。没有这个基础中国汽车的产量不可能达到千万辆。你没有千万辆，你的盈利也不可以，没有这种盈利，也不可能投入再开发。不能说什么没有换。

　　主持人：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