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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历史:敢说敢做的汽车界老革命李子政

[我来说两句] [字号:  ]
2010年03月08日11:37
来源:《汽车商业评论》杂志 作者:葛帮宁

  89岁的李子政向《汽车商业评论》口述历史:这个生性耿直,敢于讲真话,坚持实事求是,被喻为“李青天”的老革命者,如何在中国汽车业史上留下足迹

  口述 李子政 整理 ABR记者 葛帮宁

  编者按:

  我们进屋时,李子政正在看电视剧《雪狼》。

“讲的都是真事,我一直在看,我都懂。我当年还去破过李兆麟被暗杀的案子。”他说。

  2009年10月11日下午3点,正在武汉召开年会的中国汽车工业咨询委员会派代表何光远(原机械工业部部长)去看望他。两人相见,间隔7年,诉说往事,不胜唏嘘。

  何老一行离开后,我留下来请李老为《汽车商业评论》口述历史。这位年届九旬的老人体高而清瘦,鬓发斑白,有些秃顶。他带着浓重的山东口音,通过他女儿的翻译,我才能大致听懂。

  第二天下午,我再次找李老口述历史。

  李老的人生可分为两部分:他从1938年起参加革命,在东北地下党历任工委组织委员、松江军区警卫团政治委员、东北军工部协理员、厂长等职。他讲起三次被暗杀经历时,情节紧张扣人,让人不由得替他捏把汗。

  从1952年起,李老开始投身中国汽车工业的建设,被派到苏联斯大林汽车厂学习2年,回来后任一汽铸造厂厂长,后任小三线建设指挥部领导成员。1964年二汽筹建,他是指挥部五人领导小组成员之一。到1986年离休前,他历任二汽副厂长、党委副书记等职,并参与了济南重型汽车厂的前期建设。

  拜别李老,已是傍晚,我走在下着雨的武汉街头,脑海中却是他站在窗前目送我离开的身影。

  1921年11月,我出生在山东青岛,13岁时母亲去世。我的两个哥哥在沈阳铁路工厂,那里的铁路学校不花钱,但要求会日语。父亲本想把我送去念书,也只好作罢。

  我二哥是地下党员。他说,你先学点技术,有机会再上学。1936年3月,在他的帮助下,我到沈阳东大铁工厂做学徒,当翻砂工(铸造工)。1938年参加反日大同盟。我先后在沈阳9家工厂干过活。

  1943年初,我到哈尔滨江北造船所,随即加入共产党。我在造船所干了两个月,担任了哈尔滨三棵树矿机厂党支部书记。

  这年秋天,哈尔滨工作委员会(简称“哈工委”)成立,领导小组5个成员中,我是组织委员。地下党实行单线领导,不能泄露身份,我只好把全东北的地下党员都记在脑子里。

  1943年12月,哈工委派我到太平区沙坨子北满矿机厂(日本关东军九一八部队附属工厂)开展活动,我在这里成立了矿机厂党支部,并任书记。之后我去沈阳组建党小组,我是组长。

  由于敌人对粮食控制很严,地下党开展活动越来越不容易。我们决定去开源。在沈阳满州车辆厂做工的地下党卢振邦家在开源,他岳父开了家年糕店,能提供粮食,我们赚钱后再还给他。

  我在开源干了半年多,成立了党小组,我兼组长。1944年10月,曾跟我在铁路工厂工作的一位同志说,东北有个王爷庙(现内蒙古的乌兰浩特市),那里粮食多,而且吃粮食不要票。

  王爷庙离蒙古较近,日本人看管很严,一般人过不去。日本九一八工厂里地下党员多,他们给我弄了好几个军队证明。我就跟铁路工厂的那位同志一起,带着家人到了王爷庙。

  王爷庙老百姓少,蒙族人和汉人杂居。我在这里组建了地下党。把鞍山地下党书记胡铁桥调过去。他工作能力强,职位在我之上。我们在离王爷庙约15里地的合家屯修建了一所小学校,胡铁桥当校长兼语文教员,他爱人是教员。我爱人做掩护。我爱人的父亲是地下党员,跟着我们一起到王爷庙。我陆续把有困难的地下党员都安置在这里。

  1944年8月,中央指示,把分散的人集中到大城市,组织武装配合苏联军队反攻。我到哈尔滨三棵树的一个日本兵工厂,发展党员组织武装。组织上没有钱,得靠自己。我就把哥哥的工厂卖了,把家产也卖了,凑了3万块钱,组织了几百人的队伍参加地下党。

  日本人投降后,中央决定:3万干部、7万军队到东北。(1945年)12月我们从哈尔滨撤到滨县。我的身份被公开。上面调我去组建松江军区滨县警卫团,负责保卫陈云、李富春、高岗、林彪、张秀山等领导同志的安全,我当政治教导员。陈云把他从延安带来的罗延秀和马志章派到警卫团给我当助手,并提拔我为城防司令部政委。

  1946年3月,抗日联军英雄李兆麟同志在哈尔滨被国民党特务杀害。松江军区为侦破此案,派我到哈尔滨市公安局,和王宏伟同志负责侦查。当时哈尔滨被国民党占领,东北局里被公开的地下党组织都撤退了。我们带了30个党员骨干,化装成学生。一辆苏军汽车悄悄把我们送到哈尔滨的苏军司令部,我们被集中起来保护。苏联军人站岗,中间隔着一条马路,对面就是国民党司令部。

  后来,我被调到东北军工部黑龙江鸡西军工办事处当政治协理员,干了 1年8个月。1948年沈阳解放前夕,军工部组织7人委员会(我是其中之一),接收沈阳所有的军工企业。当时陈毅的叔伯哥在一个军工企业当厂长,兵工厂很大,我带着保卫人员去检查。陈毅早就动员他叔伯哥把枪交给我,一把手枪,360发子弹。接收了这个厂,把厂里一切都安顿好后,我被调到沈阳文官屯兵工厂三所当所长、监委书记。有一天,五所所长、火箭炮专家突然被暗杀。东北局便把我调到五所当所长。五所搞炮弹,有高射炮、坦克炮和隐性炸药。我军南下期间,火车直接开到五所,每天一个车皮,运输弹药。

  我忙得顾不上回家,长期住在厂里,一方面完成生产任务,一方面调查原所长被害案件。

  抗美援朝谈判停战后,哈尔滨坦克厂需要一个既懂军工又懂技术的负责人。军工部部长乐少华希望我过去。乐是邓小平爱人卓琳的大姐浦代英的丈夫。

  乐少华让我当书记,我有点不愿意,因为我想上学。他说,你做党委书记兼副厂长,这个工作做完后,就送你去上学。

  我答应了。1951年4月,我被调往哈尔滨坦克厂,抢修战场上缴获的坦克。这期间,我认识了郭力。解放后机械工业部成立,黄敬任部长,段君毅副部长。那时部里有很多苏联专家,郭力会俄文,他就被调到部里俄文办公室当主任。

  坐上开往苏联的火车

  实习生不好管,五花八门,那些年轻人,冷不丁就冒出个跟苏联人谈恋爱。我们刚到莫斯科时,时任驻苏大使的张闻天就非常严肃地宣布:不准跟苏联人谈恋爱

  1950年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签订,第一批苏联援建项目有45个,其中第一汽车厂的建设规模仅次于鞍钢。为建一汽,北京成立了汽车工业筹备组,郭力任主任,分管范围包括拖拉机、坦克、机械厂、轴承厂等。

  我搞过铸造,是八级铸工。郭力对我说,你不是想学习吗?我送你到大连俄专学习,然后去苏联,你愿意吗?

  我文化程度不高,不会俄文,有些担心。他安慰我说,不要紧,你在苏联多待一年。

  我当然很高兴。1952年9月,我到北京报到,然后去大连俄专。郭力安排给我的任务是:参加学校党委,组建学员支部,负责党员的政治审查、学习和生活管理。

  当时政审很严,有三位学员没通过,说他们有历史问题。一位是从北京坦克厂调来的技术干部,他念高中时集体参加过国民党三青团,当过区队长。我们去郑州找他的班主任,也是位地下党员,他证明说,这人参加三青团的时间很短,而且没干过任何坏事。

  第二位是我从哈尔滨坦克厂带去的技术员,日本投降时,他在国民党军队里当过连长,招过200多个兵,干了2个多月,但没带过兵,也没打过仗。

  还有一位是上海地下党员,是记者。因工作关系,他经常到国民党那里去采访,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被视为有说不清的问题。

  这些在今天看来都不算什么,但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问题就很复杂。我对这些情况都了解,但没办法,1953年8月我直接找陈龙汇报。在这之前,一机部找过他,郭力找过他,都不行。陈龙是公安部副部长,曾是我的老领导,当年他任东北局保卫部长,我在松花江军区警卫团当政委,相互很了解。听完汇报后,陈龙同志问我是何态度?我说,我们刚建国不久,培养人才不容易。这几位同志我都调查过,我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我保证他们3人不会出问题。

  陈龙最终批准通过。但他们一直不知道这个事。直到文化大革命,又翻他们的案,他们才知道事情原委。

  1953年秋天,我从大连回到长春,进行出国礼仪培训。第一批实习生39人,由我带队到北京,集体办理护照。我发的是红本,享受外交官豁免权,着装费1200元;其他学员为蓝本,着装费600元。

  我们在王府井一家指定的服装店做衣服。我说,把钱算在一起,剩下的钱大家分。当时实习生做皮帽,我是水獭帽。我带的这批人全部换成水獭帽。直到现在,我家里还保留着一套皮衣。

  1953年11月7日,我们坐上开往苏联的火车。到苏联后,因听不懂俄文,闹过不少笑话。当时斯大林汽车厂给毛主席装配防弹轿车,谁都不让看,我记得一个冬天的上午,他们通知我,让我晚上去看,但要保密。

  我一觉醒来,一看表,快到点了,赶快上有轨电车。本来半小时就能到汽车厂,可一个多小时后,还没到。我问售票员:姑娘,你把我拉哪儿去了,我要去斯大林汽车厂。她说,哎呀,您弄错了。我们上班时间才去斯大林汽车厂,其他时间就围着莫斯科转。

  怎么办?天都黑了。她热情地说,不要紧,我们送您到地铁口,您坐地铁很快就能到。

  莫斯科地铁分为上中下三层,我刚来还不太懂,在上层买了张票,上车后想看站名,还没看清楚,车就开走了。又跑到中层买票,同样的没等我看清,车又开了。在下层,也没赶上车。这样上上下下地跑,折腾了七八次,在地铁里转了4个小时,手上捏了一把票。

  我跑得满头大汗,渴得没办法,就去买汽水喝。没想到,苏联汽水带酒,喝完后我的脸马上红了。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便衣警察出现了,他问我,你是不是中国人?

  我说是。

  你去哪儿?他又问。

  到斯大林汽车厂。

  你怎么弄那么多票呢?他告诉我,进了地铁,只要不出站,买一次票就够了。然后他给大使馆打电话,大使馆派车接上我,把我送到斯大林汽车厂时,已是深夜,什么都没看到。

  第二天他们问我,你怎么没来呢?我说,来了,在地铁里转。

  后来几乎全厂都知道我在地铁里迷路的故事。我让竺培矅画了张无轨电车的地铁站线路图,人手一张,保证大家不迷路。

  我在苏联学铸造,学管理。我懂技术,一看就懂,学起来很快。1954年2月,郭力带着另一批学员到达。他来了后,就对我说,党的事你管,我专门管技术,配合一汽厂,弄设备、工艺和材料。

  实习生不好管,五花八门,那些年轻人,冷不丁就冒出个跟苏联人谈恋爱。这不允许。我们刚到莫斯科时,时任驻苏大使的张闻天就非常严肃地宣布:不准跟苏联人谈恋爱,如有违反者,一经发现,立即开除党籍,送回国内,并且扣还一切出国费用。

  但仍有人违规。我们的一位实习生跟苏联一有夫之妇的关系出了格。这位女子的丈夫是斯大林汽车厂的英雄,在保卫莫斯科战场上受过伤。

  他知道以后,怒气冲冲地来找我,要我把××交出来,说:“我的家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是××的家。”

  我再三向他解释,无效。后来我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承诺“明天和他及他的领导一起过来解决问题”。

  好不容易把他打发走。郭力感到问题严重,让我赶紧去向张闻天大使汇报,他去找斯大林汽车厂党委书记谈谈。

  张闻天大使听后,非常生气,让我们赶快把这位学员送回国,开除党籍。

  我说,这件事虽然闹得很凶,但我们没有证据。

  “要什么证据?屁股上还能带照相机?”张大使一听更生气了。

  我没再多说话,赶紧回来向郭力汇报。他说,“我们送他走吧。”

  没想到,那位苏联女人听说后,跑来找我,表示愿意跟实习生一起到中国。

  我又去找郭力,如实汇报情况。郭力一听,连连摆手说:“快,快把他送回去。”

  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实习生送到使馆,立即办好手续,再送到火车站。郭力叮嘱我多带些人去车站,以防苏联女人闯进来干扰。

  谁知,实习生从莫斯科站上车后,坐了两站,又偷偷溜下来,还想回去找那个女人相会。他还说,我不回去了,就留在苏联,家里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他家里有4个孩子。郭力给他批了600卢布路费,派人送去,跟他讲明利害关系,动员他赶快回家。好说歹说,他才回去了。一汽没给他安排工作。后来我把他调到二汽。

  郭力的身世

  郭力一次次地解释,但怎么解释也没用。还得关起来审查,不能回家。弄一次审一次,他伤透了脑筋。他本来有功,应该是英雄,却被怀疑是叛徒……

  在苏联时,我对郭力有了更深的了解。印象中,他开朗幽默,待人和蔼。万没想到,他内心有很深的苦闷。

  有一次,斯大林汽车厂厂长请我和郭力吃饭,陈祖涛参加,兼做翻译。这很不容易,这位厂长是中央委员,级别很高。地点在他办公室。他打电话,让人把饭菜送上来。苏联人爱喝酒,一杯酒一口就干了。郭力能喝一点,我是一点都不喝。

  厂长倒满酒,意思是连干三杯。两杯下去后,我怕郭力醉了,就使劲踩他的脚,让他少喝点。厂长还要碰杯,我对陈祖涛说,郭力心脏有病,喝多了受不了。陈祖涛把我的话翻译给厂长听后,他就不再劝酒了。

  第一道菜是汤,外加牛肉、牛排,上面有土豆丝,两片薄薄的黑面包。我饭量不大,吃点牛排和土豆丝就差不多了。第二道菜是土豆泥,外加一块猪肉。我吃不下,但不吃又不礼貌,就吃一半,分一半给陈祖涛。接着第三道菜,是个罐头,打开看是马大哈鱼子。很贵,要十几卢布。我只好勉强吃了些,剩下的分给郭力和陈祖涛。

  最后上的水果是哈密瓜。我和郭力以前没见过,也没吃过。怎么吃我不知道,开始连着皮一起吃,后来觉得不对,就跟着陈祖涛学,闹了笑话。

  回来时,郭力有点醉了。我和郭力是单独房间,其他是4人一间。我进屋后,郭力跟了过来,他说,我从认识你起,就对你没隔阂,你是地下党,我也是。那时地下党之间的关系非常好。接着,他向我讲了他的经历。

  郭力是跟他爷爷(在吉林做买卖)从老家(河北)到吉林的。在吉林读书,高中毕业后考了哈尔滨高等工业学校(哈工大前身),1933年入党,毕业后到绥芬河检车段做检车员,与哈尔滨市党组织保持联系。

  1936年东北地下组织被日本人破坏。他的单线联系人被捕。郭力怎么也找不到党组织,当时是白色恐怖,他不敢回学校,也不敢老待在哈尔滨。他在铁路上工作,坐火车不花钱,不得已只好回河北老家。

  他父亲劝他,别再去东北,留下教书吧。郭力答应了。但还到处找党的关系。他到过北京、石家庄,都没找着。

  郭力小时候就订过婚,长大后互相没见面。父亲为了挽留他,让他早日完婚。他跟张惠兰结婚3天后,又出去找党的关系。

  这次找到了。当时许世友带着部队,从延安经河北到山东,日本人封锁,他们晚上行军,地下党掩护。经过河北时,郭力找到他们,重新建立了联系。许世友在河北停留了两三个月,把妇女和年轻人组织起来,成立妇女会、青年团,还组建了党小组。

  许世友走后,郭力留下。他组织了游击队。他就组织大家挖地道,那些地道都是他设计的,弄得敌人没办法。抗战8年,他就打了8年地道战。

  他平时待在地下,消息不灵通。有时他们偷偷从这个地道转到那个地道,经过他家旁边的地道口,有时看到家门上贴着新对联,有时看到家里烟囱在冒烟,就知道家里没事。有次在南边,他还看到了父亲,但不敢出来见面。他在地道里的时间太长,得了哮喘病。

  河北快解放了,他告诉警卫员,你到我家去看看。警卫员回来后说,家里没事,你还有个孩子。郭力回家时,瘦得厉害,还咳嗽。张惠兰都不敢认他了。问道,你去哪里了?8年啥音讯都没有,都以为你死了。你可不能再走了。

  住了两三天,天津解放,他去天津组织军事工业,忙得顾不上家。他父亲派人捎信,让他回家,可是久久不见动静,他父亲就领着张惠兰,带着孩子找到天津。警卫员接待的他们,郭力正在做报告,让他们在外边等等。

  开完会后,郭力把家人领到办公室。张惠兰问,你是不是嫌我们来了不高兴?郭力说,不是,我在开会。

  她说,我不走了。郭力表示认可。那时候是供给制,一人发一套衣服。郭力是领导,吃小灶。起初,张惠兰跟着他一起吃,后来郭力就让她跟100多人一起吃大灶。张惠兰担心他身体,带他到北京治病。全国解放后,黄敬把郭力留在北京。

  那时候思想极左,在一次又一次的审查中,郭力总是被问到:“你是哈尔滨地下党,怎么跑回家了?”“怎么会找不到党,难道连一个党员也找不到?”

  做审查的军代表不了解当时的实际情况。最后总结起来就是:你怎么能跑呢?逃跑就意味着背叛。

  郭力一次次地解释,但怎么解释也没用。还得关起来审查,不能回家。弄一次审一次,他伤透了脑筋。他本来有功,应该是英雄,却被怀疑是叛徒……

  他推心置腹地跟我讲,派他到一汽厂当厂长,他不干。他说,我不能当厂长,再审查,这个事情我也说不清楚,郭力讲着讲着就流泪了。但国家任命了,不干也不行。他就一次次写报告说,到东北建汽车厂,没地方支持很困难,最好找个熟悉情况的,和长春、吉林都有关系的东北人来当厂长,他当副厂长。

  一机部看他讲得很诚恳,就把饶斌调去当厂长。这次谈话让我对他更尊重。郭力后来又被调到一机部当副部长。直到去世,他也没向张惠兰讲过这些。

  被荒废的岁月

  我一生气,说:你这个××,你连共产党员的资格都不够,还当书记。你记住,我今后不会叫你一句书记

  在苏联两年时间不到,郭力就给张闻天发电报,厂里基建快完了,要安装设备,让我赶快回来。

  1955年10月我回到一汽,在铸造车间当主任。当时一汽有四大车间:铸造车间、锻造车间、冲压车间和底盘车间,4个车间主任加上办公室主任、调度处主任算是高级干部,一起吃小灶。我原来在铸造一车间,后来四个车间合并成铸造分厂,我在这里一直干到1964年。

  1958年大炼钢铁,一汽在西南角西华钢一带集中建了一片小高炉。为了炼钢,很多设备、材料,甚至是进口的钢管都被砸掉。这些钢铁进了小高炉,炼出来的哪是钢啊。有人说也许打菜刀行,我说打菜刀也得要用好钢呀,这样炼钢,把汽车生产都毁了。

  省里分给一汽2000吨钢任务,为此,一汽成立了钢铁车间,让我去当主任。我看到钢铁车间厂房里一大排一大排钢炉,还有好多台转炉安在水位挺高的地基上,2000来度高温的铁水往转炉里倒,还吹风,这一冷一热,很容易发生爆炸。

  我很着急,找到总厂领导说,这样太危险,要是一爆炸,我们刚建好的厂房非得被炸掉一半。

  这位总厂领导说,大炼钢铁有六条,弄不好会被开除党籍的。

  我很生气,当场就和他争执起来。我说:“你炼去。我回来。”

  我干脆豁出去了,又去找省领导说,这漫山遍野大炼钢铁,是对经济的大破坏,是慢性自杀。我请他们去看看炼出来的那些钢,我建议全面停止炼钢,集中人力物力,在有铁矿的矿区建立钢厂。

  省委领导不仅没批评我,没把我抓起来,还采取了我的建议,并很快在通化建了钢厂,这就是通化钢铁公司形成的历史背景。

  我性子耿直,有时候得罪了人,自己还不知道。我刚到铸造车间时,既要搞安装,又要组织生产,施工队伍还在现场,我要协调配合,基本上白天黑夜都在厂里忙。这期间,总厂书记××到铸造车间蹲点,因跟我车间人事科的一位已婚女士有暧昧关系。群众反映很坏。

  我就约他到我办公室,说有人向我反映的情况是不是真的?

  他既不说有,也不说没有,连一句话也不说,脸一直红到脖子根。我一生气,说:你这个××,你连共产党员的资格都不够,还当书记。你记住,我今后不会叫你一句书记。

  他回去就跟饶斌、郭力、赵明新说我骂他。赵书记找我核实情况的时候,我如实作了汇报。后来开党代会选举,我就是不投他的票。他非常嫉恨,但一时又抓不到我的毛病。

  1957年大鸣大放,他让我到省党委学校学习,同去了一个党小组7人。他不敢说停止我在铸造车间工作,我是11级干部,他说了不算。

  大家坐在一起讨论时,有人说,现在不如过去了,1956年以前真好,吃东西便宜,没有小偷,也没有赌博,晚上回来睡觉,开着门也很踏实。

  我说,是啊,过去是好,现在不好也不怨别人,咱们今天这么干,明天又那么干。我说的都是心里话。过了一周,我们讨论的记录整理出来了,说我们7个人中有3个人反党,其中有我一个,要把我们打成右派。我不服气。我不要命去革命,不要家去革命,还说我反党。

  党校校长、省委副书记找我谈话。我讲的是真话。我说,你说是现在这么折腾好,还是以前好?他不作声。

  他问我还说过什么?

  讲了书记不干事,瞎指挥——三个书记我得罪了两个,我回答。

  你是不是跟他们关系不好?

  是啊。

  你应该跟他们讲道理。省委副书记说。

  我说不清楚。他们不听我的。

  调查清楚后,省委下结论:李子政不能划为右派。厂里本想给我戴右派帽子,结果省里不同意,没戴上。

  我得罪过的两位书记仍不死心,就向一机部反映我的情况。这事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这期间有好几次我被提名任一汽副厂长,但被有些领导压着不上报。

  1963年夏天,段君毅部长到一汽蹲点。他找我谈话,问得很详细,谈得很深入。我就从去苏联学习开始讲起。我说,苏联对我们是无私帮助,但他们有时也不了解中国情况,很多东西要进口。比如铸造厂用的沙子,我就不同意从苏联进口,我派王一顺(去苏联实习过)去内蒙古找沙源。

  3个月后,他找到了,拿回来样品一化验,虽然指标没有苏联的好,但可以使用,而且节省很多开支,仅就从莫斯科到长春的运费就不得了,因此我们就改用内蒙古的沙。

  讲到大炼钢铁时,我说,汽车厂放卫星,实际上是蛮干,把设备干坏了,工艺干坏了,生产出来的都是废品。北京要60辆检阅车,我们不同意这样干,也不同意装车,就把生产停了。

  停掉后,我派竺培矅去检查,到底有多少问题。他们把发动机剖开,刹车片很薄,一刹车就碎了。结果仅一个发动机就有大小问题近千个,还有工人、设备、材料、木具等方面的问题,太多了。

  问题找出来后,把废品都摆出来,让各个厂各个车间的人都到现场去看。

  段部长一边认真听我讲,一边仔细地记录。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因为有人举报我而专程来调查的。最后,他问我,你对两个书记是不是有意见?我如实地做了汇报。

  段部长还找工人谈话,了解实际情况。工人们都很尊重我,说我办实事,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比如,当时发劳保鞋,按规定一年一双,有次我下车间看到有些工人穿半年鞋就坏了。我找到行政科长,他说,不到一年,不能换。

  我说,为什么穿半年就坏了,安全第一,先发鞋,然后再找原因。

  像这样的事情很多。上夜班工人没饭吃,加班没钱。我就批条子,让食堂给他们做,但我自己从来没吃过一顿。有工人累病了住院,我去看他们,每次到行政科批条子,要多少白糖、多少面等,给他们送去。有人向上反映,说我批了很多东西。我是批了,但我批的,一是有账可查;二是从没为自己批过什么。

  我以前的秘书高广志,他知道情况。一次,外单位送来苹果,高广志给我留了几个。我问是从哪里来的?谁送的?是不是每人都有?他说不是,只给几个领导和身体不好的同志。分给我的,我就让他送给病号。

  我从来不吃不占公家的,谁到我家都不送东西,送了也叫他们拿回去。这一点,一汽和二汽的人都知道。何部长(何光远)了解我,他来看我也从不带东西。

  调查清楚后,段部长在一汽党委会上问,你们为什么没上报提拔李子政?

  他们回答说,我们报过好几次。

  段部长说,我没收到,部里不知道。

  大家这才明白,原来是被我得罪过的书记压着没上报。郭力听说后很生气。段部长评价说,李子政党性原则很强,作风正派,待人诚恳。他是一汽的包公,是李青天。

  这次会议我没参加,有同志后来告诉了我。

  “5人小组”筹建二汽

  我负责包建、行政、财务、工艺和设备;陈祖涛负责技术;齐抗负责基建;张庆梓负责发动机试验。饶斌是一把手,管全局

  1965年二汽“5人领导小组”筹备组成立,我是其中之一。我去筹建二汽有个过程。

  以前我跟饶斌不熟,他从一汽调到北京当副部长,再到国家计委当副主任。有段时间他在南京当副厂长。

  饶斌跟贺龙和林枫打过交道,在南京时,他给他们写信。贺龙和林枫找到总理说,现在建设汽车厂,一机部缺人,还是让饶斌来干吧,他建了一汽,现在正好去建二汽。段部长也同意。这样,饶斌才从南京调到二汽筹备组。

  饶斌来找我,说要筹备二汽了,咱们再去弄二汽吧。他还找了其他3人:齐抗(南京汽车厂厂长)、张庆梓(汽车研究所所长)和陈祖涛。

  我不想去。干这个工作不容易,什么问题都有。他又做了很久的动员,我才答应。

  接着饶斌就向中央报告,经周总理批示,同意我们5人领导筹建二汽。我们进行了分工:我负责包建、行政、财务、工艺和设备;陈祖涛管技术;齐抗管基建;张庆梓管发动机试验。饶斌管全局。

  如何建二汽?让全国各地包建。为什么要包?当时中苏关系破裂,三线建设要保密,不能让外国人知道,国家有具体规定。段部长下令,一汽有3万人,给二汽1万人。

  我们从一汽抽调干部。但是,我们要的人他不给,他给的我们也不愿意要,就出现了矛盾。这样拖了很久。段部长知道后,让把一汽的职工分成三份:一份给二汽,两份留一汽

  一汽给了7000多人。偏巧遇上文化大革命,一汽厂长靠边站,军代表接管。我们又去找军代表,向他们讲二汽建设是毛主席提的,要3年建成10万辆的规模。请你们帮忙,给予支持。以前段部长定了1万人,后来算上技术干部和学生,总算要来了8000人。当初定的技术干部1/3,行政干部1/3,员工1/3,最后就不是1/3了,抓一个是一个。

  要来的人,有的被派到南京,搞发动机;有的派到上海,搞水箱;有的派到重庆,搞车轮;有的派到北京,搞化油器。也有的被派出搞刀具、木具、工具等。干二汽不容易,3年时间找了北京、南京、重庆、上海、杭州好多地方来包建。

  第一次扩充会议我负责。在北京开会,建委、计委、建工部等100多个单位参加,我汇报情况:要多少钱,多少设备,多少人员,多少材料,这四大指标需要中央批。

  筹备组里有个报价组,我让搞工艺的把工艺设备提出来,人、事、钱、面积,这四大指标,各个单位汇总起来,就是总数。我还记得总投资是12亿(元),其中包括20000多套设备。国务院相关部门不愿意给这么多。四大指标都要打折扣。我们据理努力争取。

  会议一开就是半个月。郭力去世前,我在北京开会,那年春节我是在北京过的。周总理病故,我也在开扩充会。扩充会前后共开了7次。

  二汽建设可以说麻烦不断。1967年开工建设(现在文献上称二汽开工建设时间是1969年,其实从1967年年中生产就开始了),在现在的动力厂(小炉子沟)建工部搞了两个砖瓦厂,派北京三建来搞基本建设,有一万多人。十堰原本就那么一条小街,没有多少户人家,连个旅馆都没有,没地方住,只能住老乡家。

  没水吃,就吃河沟里的水。那时河沟还没污染,有小虾、小鱼、小螃蟹。洗澡也在河里洗,老百姓洗马桶也在那里。好多人都不习惯。老百姓不会种菜。生活实在是艰苦。起初在山沟里点煤油灯照明,段部长从山东潍坊弄来些柴油机发电机,这个山头安装一个,那个山头安装一个。

  厂房基础刚建好,又冒出来个文化大革命,把12个亿砍到8亿多。设备要砍,厂房要砍,宿舍也砍,什么都砍。房子刚盖好,又造反,停工,基建队伍返回北京闹革命。

  当时的湖北省委领导不错,给我们批了很多东西,如蚊帐、粮食和布匹,这些都是从国家储备的三线仓库里拿出来的。慢慢地支左部队来了,把基建施工队伍组织起来开工。

  不能出政治车

  我在文革中被打成四个特务:日本特务、苏联特务、朝鲜特务、国民党特务。造反派多是些学生,在文化大革命的洪流中,受极左思潮的影响,他们头脑发热,干扰了二汽建设

  文化大革命分成两派,两派都不同意在十堰建二汽,于是进行厂址造反,理由是没水没电,没吃的,也没路,运输困难。支左部队就一点点地做工作。支左部队司令员孔庆德,是个中将。

  这时候,我、饶斌、陈祖涛都在一汽被造反派隔离、批斗、审查。1968年8月,我从北京一回到长春就被隔离起来。我这才体会到坐监狱的滋味:窗户堵着不让开,隔着窗户送饭,要喝水拿个壶到外面打,还得挂个牌子,实在难受。家里送来被子、衣物,都被造反派截住了。

  关了一个多月,孔庆德下令:两个礼拜内,所有人统统回二汽,由二汽支左部队审查。他说,二汽建设由我孔庆德管,不要一汽管。

  我们被送回二汽,仍被关着。1968年底孔庆德决定,把饶斌、我、李东波送到武汉八一小学。到这里可好了,吃的是四菜一汤,旁边是东湖,可以钓鱼。解放军在外面站岗,谁都不让进。每周六送我们到武汉军区浴池洗澡,现在想起来,还挺有意思。

  有一次,我们正在洗澡。开始房间只有我一人。一会儿,来了个军官领着个小孩。猛一看,觉得这人很面熟。

  小孩洗得快,一会儿就从澡堂里跑出来。我问他,小朋友,你姓啥?

  姓马。

  你爸爸是不是叫马志章?

  是。

  你去把他叫来。我说。

  马志章出来后,看着我,愣了一下,立刻辨识出来,上前一把抱住我,那高兴劲就别提了。

  马志章是湖北荆门人,师级干部。我在松江军区当团副政委时,他是营长,我提拔他为团副参谋长,1946年我们分别,至今已经相隔20多年了,相互变化很大。

  我说,我还没解放。

  马志章把军代表叫来,说,这是我的老领导,今天到我家吃饭。

  马志章的爱人在军区浴池卖票,我原来不认识。他带我去见她,向她交待:只要我来了,就让保姆做饭,到他家吃饭。

  这样对我有个好处。我在文革中被打成四个特务:日本特务、苏联特务、朝鲜特务、国民党特务。造反派多是些学生,在文化大革命的洪流中,受极左思潮的影响,他们头脑发热,干扰了二汽建设。

  马志章跟二汽支左部队主任同住一个院。他一讲,主任就明白了,我的国民党特务罪名就被洗掉了。

  碰巧的是,我又遇到了罗延秀。罗是长征干部,我在东北组织武装时,跟陈云要军事干部,陈云调他过来,我安排他当大队长。我去省里开会,他是一机部材料供应办主任,他能证明我不是日本特务。

  一直折腾到1969年9月3日,把事情都弄清楚后,我才“解放”。为什么解放?二汽要出军车,目标开始定1000辆,后来变成500辆,具体的冲压、铸造没人懂,也没人管。军代表就让我出来工作。

  我不想干。我想,要是再来一次运动,我就活不成了。

  军代表再三找我。我说,我去找陈云。

  湖北省军区政委齐能尚来做我的工作。他是少将,到二汽支左。他说,你要想得开,这是大形势,不是哪几个人的事。你得出来工作,不干不行。

  孔庆德叫我们出政治车,我组织生产,但一没房子,二没设备,怎么生产?要盖房,不让;修路,也不让。孔庆德在大会上说:把地占了,农民吃什么,你们吃什么,难道吃草去?

  段部长知道后,到二汽来调查。湖北省军区司令员杨成武带着夫人到武昌去接他,然后请他到家里吃饭。席间,段部长说,要出政治车,恐怕不行。出车会耽误二汽建设。坐陪的孔庆德一听,算是被说服了。

  心中第一是二汽

  饶斌对我说,你帮忙好不好?现在汽车工业里就是重型和轿车没有,好不容易在山东弄个重型,我找不到合适的人,你去吧

  汽车有上万个零件,都得想办法。此外,政治车还需要高射炮和枪。怎么办?我就给武警部部长写信,他过去在东北局和我在一起。我说,你帮帮忙吧,叫我做这个做那个,我做不出来。你赶快给我××零件……这样要来了高射炮和枪。

  最后好不容易弄了十辆车,五一开着去爬山,孔庆德很高兴。

  二汽建设三起两落,8万人剩了6万,非常困难。设备也要我们自力更生。段部长管全国机械,他把全国设备厂的厂长召来开会,我们给他们提任务:你做这个,他做那个,两万多台设备都分下去了。

  这真是奇迹。你都无法想像,新设备、新材料、新工艺、新产品,二汽样样都比一汽强。我记得济南机床厂做的大拉床,一分多钟能把发动机缸体四个面加工完。当时世界上都没有这种设备,外国人来参观,要求订购,但国家不让。

  有些小设备,国内来不及做,甚至连设计都来不及的,就到国外弄。从德国、日本、丹麦、瑞士都订过设备。我有两年大部分时间就是出国买设备。引进设备很贵。铸造一厂有个设备花了一万多美元,加工、冲压的6套设备总共花了几千万美元。

  文革之后,支左军代表一撤,形势就好多了。我到北京汇报,要钱给钱,要什么都给。尤其是李先念同志对二汽的支持非常大。他到二汽考察,让我们列个单子,需要哪些设备,他当场就批了。

  在二汽时,我们5人虽然职务不同,有分工,但谁都可以解决问题。不像现在,你分工的,我管不了;他分工的,你管不了。一次,我因咳血到黄龙疗养院做CT(这个疗养院跟另外四个医院同时建设),院长对我说,听说疗养院的规模要压缩,设备要减少。我说,不行,这是对职工不负责任。你写个情况汇报给我。

  院长写好后。我就批了:黄龙疗养院建设面积一个平方米都不能少,一台设备都不能减。他们也都照办了。

  1978年二汽快出车时,我又被调去筹建济南重型厂。

  饶斌想调我,我没答应。他把我叫到家里,边吃饭边劝我:你还得去,你不去,那个地方没人懂汽车,这么大个公司,得组织起来。

  我原本想回老家青岛。在东北时我就曾说过,等岁数大一点,就回青岛。原青岛市委书记是个地下党员,过去领导过我,他对我说,你到青岛来,你觉得哪个地方好,我给你一栋房子。都谈好了。段部长、饶斌、郭力他们都知道这件事。

  他们劝我,你先把工作做完,以后再去。我不好再坚持。后来这个市委书记被调到济南当山东省委第一副书记,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

  饶斌对我说,你不是要求回山东吗?这次去山东怎样?

  我说,我不去了,过去那个书记已经死了,回去我也没有熟悉的人了。

  饶斌不同意。他说,你帮忙好不好?现在汽车工业里就是重型和轿车没有,好不容易在山东弄个重型,我找不到合适的人,你去吧。

  我是真心想休息。他说服不了我。最后找到陈祖涛,让他出面做工作。

  陈祖涛打电话给我,要请我吃饭。我说,我在(北京)招待所里吃得很好。

  求你了,快来吧。他说。

  我到他家去,吃饭时他说,你还得去山东。

  我不去。吃饭吧。你不是叫我来吃饭吗?我回答,吃了饭我就走。

  你不答应,咱们这顿饭都不吃了。他说。

  没办法,我说,好吧,我去。但有个要求,建完重型后,我就回二汽休息,因为二汽我熟悉。我的关系都不要转。我就当帮忙。帮一年也行,两年也行,组建好了我就回来。

  饶斌还找了原一汽的几位老同志,如方劼、石坚、王力山、柳殿栋等。方劼当书记,我是第一副董事长、副书记。我主持日常工作。

  1982年我到济南重型,干了4年。有阵子我身体不好,就叫方劼代替我,我回到二汽。1986年12月我离休。离休后在咨询委员当主任。昨天咨询委员会在武汉开会,我想去看看。我们很多人是从苏联一起回来,建了一汽又建二汽,一直在一起,有几十年的感情。襄樊我也想回去看看。我感情最深的地方:第一是二汽,第二是一汽,第三是重汽。

  (特别感谢中国汽车工业咨询委员会的大力支持。除特殊注明外,本文图片均由李子政提供)

  

(责任编辑:王慧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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