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修复之旅潸然泪下丰田章男的菊与刀

　　3月1日，北京。

　　出现在记者面前的丰田章男，风尘仆仆、面容憔悴。继在美国的难堪境遇之后，文化上同根同源的中国给了他一种东方式的包容。对于曾经迭创辉煌的丰田家族来说，有着鲜明日式精英性格的丰田章男，是那个挽狂澜于既倒的真命天子吗？

　　丰田章男

　　出生日期：1956年5月3日

　　籍贯：日本爱知县名古屋市

　　教育程度：日本庆应义塾大学法学/美国巴布森学院工商管理履历：1984年加入丰田，2000年成为董事会成员。

　　在本尼迪克特的名著《菊与刀》中，对日本精英的性格有着非常精到的分析：日本民族精神来源于他们那矛盾不安的性格，“从很大程度上讲，日本人既生性好斗而又和平礼让；既桀骜不驯而又彬彬有礼；既固执僵化而又审时度势；既顺从而又憎恨受人摆布；既无所畏惧而又胆小怕事；既保守而又善于接受新事物。他们过分关注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当他们的劣迹不为人所知时，他们又会被自己的罪恶感所压倒。”

　　从幼儿时期天真无忌的生活到成年后克己谨慎、小心翼翼的处世行为，使得日本人的内心充满矛盾，有对美好的幻想也有面对严苛现实的压抑，这种矛盾的情感，让“他们倍感疲惫和紧张”。然而始终信奉人人死后都能成佛的极端信念，让日本人很容易在某种特定的冲动下陷入“集体性的妄自尊大”。

　　发布会上，近距离端详丰田章男的面相，此人嘴角下垂，略显孤独；鼻小眼小，虽颇为精神，却也略显局促。所谓相由心生，在这张脸上，你不难感受到那种深刻的压抑，但如果你对人性的细微处有些许洞悉的话，或许能从中看出另一些不同的个性隐现。

　　这，或许就是丰田章男性格中的“菊”与“刀”—— 一面是如菊般的谦虚、克己，另一面是如刀般的坚忍和自负。

　　 14年丰田家族复辟

　　丰田章男并不是现在在丰田汽车任职的唯一丰田家族后人，但确实是上位最快的一个，足见丰田家族对他的厚望。

　　身为丰田汽车现任名誉总裁丰田章一郎的大儿子，丰田章男童年时代就希望成为一名赛车手，成年之后，他也曾在德国的纽堡参加过24小时汽车拉力赛；然而，背负着丰田这个姓氏，他要掌握的，注定不仅仅是自己的人生方向盘。

　　1984年，年仅27岁的丰田章男加入企业，根据父亲的要求，从最基层起步，从生产管理到产品营销，从国内业务到海外市场，一步步熟悉并参与丰田汽车的管理。

　　崭露锋芒是在90年代末。那个时候，丰田章男针对年轻人对互联网的热衷以及买车兴趣的下降，开发了一个提供汽车资讯和二手车交易信息的网站，帮助丰田二手车经销商将平均周转时间缩短近90%，这一役令丰田的前辈开始对丰田章男刮目相看。

　　2000年，经过16年的磨炼，44岁的丰田章男成为丰田汽车史上最年轻的董事。两年后他晋升为常务董事，不久又升为仅次于副总裁的专务董事，负责丰田在中国及亚洲其他国家的业务。期间他推进了丰田与中国一汽的合作，为丰田在中国市场的业绩增长奠定基础。

　　2005年，未满50岁的丰田章男已经成为丰田副总裁，并在2008年6月开始承担了丰田的国内和海外营销工作。水到渠成，2009年，丰田章男登上丰田汽车王座。

　　事实上，自1995年丰田家族把管理大权下放给非家族后人奥田硕开始之后，丰田汽车内部便形成了一个非家族派，暗中与家族后人较劲。尽管表面风光，但丰田章男的晋升之途，始终充斥着对其能力的质疑。他等的就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这个机会来了，以这样一种空前危机的方式出现了。2008年，丰田汽车刚刚夺取了全球第一汽车制造商宝座，然而盛极必衰，这一年，丰田汽车出现了70年来首次年度亏损，丰田汽车的市值也从2007年的2000亿美元下跌近一半。

　　在风雨欲来的关口，丰田章男夸下豪言，誓将扭亏为盈。当时的日本媒体曾用“大政奉还”形容丰田家族的回归，可见期望值之高。然而，似乎丰田章男需要应对的一切危机，自其上任之初就埋下了伏笔。有数据显示，丰田在全球频繁发生召回产品的举动大多集中在2005年至2007年间，而这也正是丰田汽车销量蹿升最快的三年。

　　激进需要付出代价，而丰田章男恰巧成为承担这些代价的人选。而今，计划两年内扭亏为盈的丰田汽车不但没有见到业绩的明显转好，反而演变成泥沼深陷的“召回”危机。

　　虽然对外的公关策略褒贬不一，但在丰田汽车内部，丰田章男的施政纲领却几乎没有阻力，这个以“产品为主”、放弃“利润和规模第一”的新原则，伴随着丰田家族对企业的重新掌控，再次注入这个曾经令欧美车企畏惧的怪兽的血液里。

　　“每一辆丰田车上都刻着我的名字。”丰田章男掷地有声的承诺，不仅是其勇于承担责任的一种姿态，更是丰田家族成功复辟的宣言。

　　60分钟公关表演

　　尽管美国之后的第二站选择了中国，被认为是某种诚意的表示；尽管数次道歉，语调诚恳，丰田章男在中国的新闻发布会，依然未能获得广泛意义上的认可。某知名门户网站的调查结果显示，73%的网友表示对丰田的处置措施不满意，近72%的网友表示不接受丰田的道歉。

　　如果说对丰田汽车的成功掌控是丰田章男坚忍性格的成功的话，那么，在中国的公关表演，同样充分印证了这种“菊”与“刀”的双重性格。诚如本尼迪克特论述的那样，“既桀骜不驯而又彬彬有礼；既无所畏惧而又胆小怕事。”如果说美国国会“过堂”体现的是某种紧张和挣扎的话，在中国媒体面前，丰田章男的表现则放松许多。

　　戏剧性的媒体提问高度配合了这场60分钟的演出，由于没有遭遇到任何有力量的质疑与诘问，丰田章男显得游刃有余，尽管包括本刊记者在内的数百位记者都在不停地举手争取提问机会，但他们注定拿不到话筒。

　　回顾一下丰田章男在美国国会留下的影像，我们或许能更清晰地体会本尼迪克特的精彩论述：当丰田章男进入举行听证会的会议室时，他如以往一样打了一条海军领带，表情十分凝重。他的发言表情十分僵硬，尽管他使用了英文进行道歉，但并未按日本方式鞠躬致意。在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的听证会上，许多国会议员都因不满丰田章男的回答而感到愤怒。由于委员会对问答时限做出了规定，国会议员的一些提问仅获得了丰田章男简短的回答。丰田章男转回使用日语回答提问，他反复描述一般原则，交流中甚至出现了前后互相矛盾。在听证会最后，丰田章男表示他并不确定其表现是否准确传达了他的目的。自始至终，自信荡然无存，只留下令人窒息的不安。

　　在随后的全美新闻俱乐部上，丰田章男潸然泪下；而中国之行，注定会成为一次创伤修复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