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田章男出发：第一次以社长身份低调访华

丰田章南

　　这位丰田家族的第四代传人发誓要控制好产能过剩、重组旗下业务并加强控制，让丰田从追求规模和利润回归到制造汽车这一原点，他希望做离生产线最近的社长

    从2009年6月底开始到7月份，美国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就进入这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丰田章男(Akio Toyoda)下榻的四季大酒店却一派清凉。6月23日，丰田董事会正式决定现任副社长丰田章男接替渡边捷昭晋升为社长，很快他就出现在华盛顿这家著名的五星级宾馆等待第一次以新身份与美国新闻媒体的面对面。

　　丰田章男再次在房间的镜子前确认自己的装束——蓝色格子衬衫、红色图案的领带、黑色的便鞋，而不是那些传统的甚至有些让人感到乏味的典型的日本企业制服，显然，丰田章男对此感到满意——这符合他的个性——这个擅长曲棍球和赛车的男人从来不是一个保守的人。

　　左手腕上，一根手链穿缀着他的诞生石（Birthstone），那是丰田章男的幸运符，当然，这个丰田家族的第四代传人，能够在丰田71年首次亏损的关键时刻临危受命，靠的并不是运气。

　　多年来，高速扩张的丰田在百年不遇的经济低迷中尽显疲态——它需要一个具有创新和创业精神的领导者为之重新确认和调整航向。在丰田汽车看来，经过多年历练的丰田章男正是那个Mr.Right，而恰好，他又是丰田家族中的一分子——尽管丰田家族从未刻意将社长的位子留给自己的子嗣，但这一次，丰田章男的确被寄希望于以“家族传统唤醒丰田体内新鲜的血液”。

　　这绝对是一份挑战系数极高的工作。2009年3月，丰田汽车财报公布了其历史上最严重的44亿美元的年度亏损，丰田章男有能力为公司的未来制定方向正确的战略并有效展开行动吗？

　　面对美国媒体的疑问，53岁的丰田章男坦陈，这个丰田家族约占2%股份的全球最大汽车公司现在之所以出现困境，一与金融危机带来的全球经济放缓有关，二则与丰田自身出现的扩张过快、产能过剩等问题脱不了干系，但他自信自己的年轻可以为丰田汽车带来独一无二的贡献，要知道，比起前任渡边捷昭，他要年轻14岁。

　　丰田章男认真地倾听记者的英文提问，尽管他曾在美国生活7年并拿下了MBA学位，说得一口地道的英文，却依旧按照丰田一贯的传统，用日语慎重地回答每一个问题，并由翻译将之翻译成英文。

　　在接受美国记者一个小时的采访中，丰田章男坦陈困难，也表露信心，看得出他似乎从未对未来所面临的挑战感到困扰，他一再强调“客户第一”的原则，并发誓一定要控制好产能过剩，重组旗下业务，并加强控制，让丰田从追求规模和利润回归到制造汽车这一原点，他希望能在生产一线倾注更多的精力，做一名“离生产线最近的社长”。

　　为什么是他

　　1956年5月3日，丰田章男出生于日本爱知县名古屋。由于家风甚严，作为丰田创始人丰田喜一郎的孙子、名誉会长丰田章一郎的儿子，虽然他是家中的少爷，却鲜有少爷的做派，低调、随和、“市民派”是日本媒体对丰田章男的一贯印象。

　　1979年，少年初长成的丰田章男在日本庆应大学获得法律学学位后便去了美国，3年后，他拿下了美国马萨诸塞州巴博森学院的MBA学位，并在一家美国投资企业找到了职业生涯的第一份工作，两年的工作经历给年轻的丰田章男上了经济社会企业运作的第一堂课。

　　28岁的时候，丰田章男正式成为丰田企业中的一分子。此时，丰田家族对于子嗣的严格要求帮助他从零开始逐步成长——尽管他“少爷”的身份尽人皆知，但他从未因此在业务方面得到过特殊照顾——从生产到销售，丰田章男一点一滴地积累自己的能力。

　　在差不多全面熟悉了丰田汽车国内业务后，丰田章男重返美国，担任通用与丰田在美国的合资公司NUMMI公司的副总裁（1984年2月，通用与丰田结盟成立新联合汽车制造股份有限公司 New United Manufacturing, Incorporated，NUMMI，主要在通用先前已休业的加州弗利蒙特市工厂生产新型小车的公司，2009年7月，该公司解散）

　　由于在亚洲及中南美推行低价格“IMV”战略，丰田有力地开拓了亚洲和中南美市场，而这一战略的推行者正是丰田章男，自此，他的经营能力开始得到内部的认可，而其无论是对待内部员工还是外部零部件供应商以及包括媒体在内的谦逊的态度，也令他博得越来越多人的好感。

　　2000年，丰田章男进入丰田董事会任董事，两年后晋升为常务董事，2003年又升为专务董事，2005年，49岁的他已经成为丰田汽车的副总裁，丰田内部及外部舆论也越来越确信，这位丰田家族的后代将成为不远将来的接班人。

　　事实上，在奉行保守主义的丰田汽车公司，丰田章男的很多做法被认为有些“激进”，比如，他曾带领研发人员大胆进行互联网领域的开发，并做了一家名为Gazoo.com 的网站，这个网站为用户提供新车以及二手车的相关信息，后来甚至演变成为一种网络购物的生活方式。

　　这些想法与行动或许与酷爱运动的丰田章男的个性有关，他喜欢曲棍球，球艺的专业水平甚至可以去参加奥运会，他还希望能成为一名赛车手。当然，考虑到还有更大的责任需要他来承担，这个愿望只能作罢，但他还是没有放弃不久前在德国纽伦堡的超级房车赛的“24小时耐力赛”上与其他三名选手一起代表丰田车队过一把赛车瘾。

　　这样的性格对于亟待在保守和官僚化方面做出改变的丰田来说的确最适合不过，丰田需要通过一种新的组织结构来加速决策过程，丰田章男认为自己有勇气去改变需要改变的一切，包括精简他认为已经臃肿的管理层。

　　2009年6月23日，53岁的丰田章男正式被宣布为丰田汽车的新任社长，2天后，他在首次面对媒体时指出汽车工业还要经历至少两年的低迷，丰田必须谋求改革，回归创业的原点，“接下来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避免丰田连续3年的亏损” 。

　　“公司过去10年间全力以赴成为世界最大汽车制造商的战略有误。（我）希望做一个亲临一线的社长，与销售、生产一线共同应对困难。” 丰田章男说。

　　在前任渡边捷昭看来，“在这样一个时代环境中，一个更年轻的领导人和丰田家族的名字，是应对危机过程中采取‘重大措施’的最好希望”。

　　有节奏地转身

　　很多人批评丰田章男在就职演讲中没有详述公司应对危机的“重大措施”，这样的一些言论显然是有些盲目。事实上，对于一家面临71年来最大危机的“大象”级公司，无所顾忌的理想化大刀阔斧比有节奏的转身显然更容易伤筋动骨，尽管对于已经感染上“大企业病”的丰田来说，变革是必须的。

　　已经意识到如此的丰田章男最先从人事任命上开始自己的新政步伐。他宣布了一个86人的高管名单，其中新任命的高管有30多位。29人的公司董事会中，5位执行副总裁有4位是新任命的，还有8位则是新加入董事会的成员。2007年在执行副总裁位置上半退休的丰田名将稻叶良睍被重新招至麾下，以董事身份开始负责丰田北美所有事务。

　　事实上，与通用一样，丰田的问题也在北美市场体现得尤为明显。

　　如果没有这次突如其来的金融危机，也许丰田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过去几年中他们在北美市场高达167亿美元持续高投入的拓展所隐含的风险，他们一路赶超美国三大，北美市场对其利润贡献更是超过了40%，内心对此无疑洋洋得意。但是从去年开始，北美市场开始报亏，尽管一些小型车和普锐斯销量尚可，但却掩盖不了其整体销量下滑15%的事实。

　　需求的下降，导致了产能大量剩余，丰田章男直言不讳地指出：“着眼于当前形势下，我得说我们的生产能力是有点过剩了。”而今年1月，前任社长渡边捷昭也承认，丰田扩张的步伐的确太快了。

　　但丰田章男对美国市场的未来的前景却充满期待：“目前美国市场规模是1000万辆，这个数字太小、太不正常了。即使在未来可能不会再回到1600万辆，但我相信它起码可以恢复到1200万辆或1300万辆的规模。”

　　除此之外，丰田章男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希望丰田能在美国成为一家美国汽车公司。不过别误会，他真正的意思其实是让区域市场真正发挥主导。这恰是丰田章男新政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

　　以前，丰田在北美销售和生产是各自独立的公司，分别向日本总部汇报，但现在丰田章男对组织构架进行革新，两家公司统一向北美地区负责人汇报，而这个人就是刚被任命的稻叶良睍。区域市场的权力大大增强了。

　　丰田章男已经任命了4名副总裁将首次分管日本、北美、欧洲和新兴市场4个区域。他希望能够以此确保丰田各区域能够加强长远规划能力，以当地市场为主导，成为一个充满活力的真正的本土化公司。

　　他公开表示，丰田还得过2年艰难的日子，需要争取避免连续3个财年的亏损。而根据丰田汽车自己的预测，本财年的亏损可能高达88亿美元，远远超过上一个财年。

　　显然，对于丰田来说，当下最棘手的问题就是止损，接下来，它也许会削减比原计划更多的成本。

　　现在，丰田的股东大会已经批准了公司提出的削减分红方案，建议将每股分红由上年度的140日元削减至100日元，这是丰田自1994财年以来首次削减分红额度。与此同时，股东大会还批准了将当年董事会成员奖金降至零的建议，而丰田章男自己也主动提出减薪30%。

　　还远远不够

　　除了有效抑制扩张，如何降低成本以及应对公众对产品质量的质疑，也是丰田章男所需要面对的重要问题。对于经常会“微服私访”生产一线或者汽车经销店的丰田章男来说，对此自然要比那些习惯坐镇办公室指挥的高官理解得更为透彻。

　　也许，对要“回到制造原点”和“客户第一”的反复提及，已经显现出这位丰田家族的接班人对于频繁出现的产品召回问题的重视与反省。

　　数据统计显示，丰田在全球频繁发生召回的产品大多集中在2005年至2007年，而这正是丰田汽车扩张和销量蹿升最快的3年。显然，快速的扩张给质量控制体系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日本媒体认为，丰田汽车大规模的召回，是对丰田TPS生产方式的讽刺，也预示着丰田神话的破灭。而现在，丰田章男要带领其重返那个大家所熟知的丰田汽车，除了要在日本本土、北美市场重新复苏之外，中国等新兴市场的表现也成为丰田章男能否达成目标的关键之一。

　　丰田章男对中国市场并不陌生，之前他就曾经主管过亚洲市场，并对发现人才有着伯乐一般的眼光，将雷克萨斯业务在中国做得风生水起的曾林堂，就是他在6年前发现并从香港丰田代理商皇冠汽车公司挖出的宝。而对中国业务的倚重也可以在丰田章男的人事任命中窥见一斑——在中国任职的高官基本都得到了提升。

　　甚至在接受美国媒体采访时，章男都会强调中国市场的重要性。他说：“中国汽车市场及汽车业发展迅速，我们将来会在这个市场面临与中国企业的剧烈竞争。”

　　竞争现在看起来就已经足够激烈，而且丰田在中国的形势也并不乐观，今年上半年，一汽丰田累计批发数为16.8万辆，同比低于去年17.8万辆的终端零售量。

　　这的确有点让人上火，也与丰田章男对中国市场的重视不太匹配，要知道，他上任后，在所调整的组织机构中，单独以一个国家为单位成立一个部的只有中国。

　　丰田内部人士认为，这种现象与丰田对中国市场认识保守、对中国政策准备不足以及反应迟缓有关系。面对中国政府鼓励小排量汽车以及拓展二三级市场的鼓励政策，丰田汽车的劣势已经开始显现。

　　一汽丰田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新任领导班子上台后，不仅在今年5月底对卡罗拉和花冠EX进行最高降幅7000元的官方调价，还宣布将原来全年38万辆的销售目标提升到40万辆。与此同时，即将改款的皇冠新车型也会根据中国市场需求加长加宽。

　　丰田的姿态显然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积极，但这显然还远远不够。对于美国和日本本土市场，丰田章南已经开始陆续出台了一些措施，但在中国，丰田章南必须拿出更有针对性的战略及策略。

　　今年7月初，丰田章南第一次以社长身份低调访华，他在长春、北京、天津、广州等地会见了当地合作伙伴以及地方政府有关领导，却未像在美国那样惊动任何一家媒体，也许在丰田章男看来，此刻，行动比说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