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身上海街头 汽车走进“公共乘物”时代

　　汽车现身上海街头以来，一直难改其“攀龙附凤”的天性。汽车似乎只属于两种人：先是少数血统“高贵”的洋人，以后又有中国人中非富即贵之人。

　　然而用商人的眼光去看，汽车也应该成为赚钱工具，让它变成更多人的“消费品”。出租汽车和公共汽车的出现，起始很可能只是出于这样的动机。

　　清末民初，上海就已零星出现出租汽车（时称 “出差汽车”），经营出租车行的也都是外国商人，而且几乎是清一色的汽车销售商。

　　1908年9月，美商环球供应公司商场部开设了一个汽车出租部，第一个在卖车之外还提供汽车租赁。而专营出租汽车最早的一家车行，据说是由犹太商平治门开设的，但时间很短促。1908年，一个仅拥有一辆奥佛兰车的英国商人在南京路小菜场东首开设亨茂汽车行，从此车行便越开越多。

　　最先跟进的是一个美商，他在麦达赫司脱路（今泰兴路）开设的车行已备有近10辆车。1910年，设在今国际饭店处的英商龙飞马车行也不甘落后，添置了5辆汽车尝试办出租行。以后陆续兴起的有法商东方车行（圆明园路东首）、美商飞星车行（云南路）、葡商汇芳车行（六合路）等几家。但很长时间，出租汽车生意一直很清淡。

　　到了上世纪20年代，以汽车代步开始风行上海，出租汽车才时来运转。美商的云飞车行趁势而起，发展成为上海最大的汽车行。此外，在上海滩叫得响的还有英国人利切开的泰来车行、俄商开的利达车行、美商开的派克车行、日商开的工藤汽车行和森村汽车行等。

　　云飞车行原先是一家美商怡昌洋行，既出售新车，也可用旧车换新车。无奈洋行客少人稀，为早日脱身，就以赊账方式将车辆卖给本洋行的工程师戈尔特。这位工程师颇有商业眼光，1915年就在法租界环龙路（今南昌路）创立了云飞汽车公司，专营出租。过了几年，云飞旗下便有了一支86辆轿车的出租劲军，旗下员工也扩展到300多人。以后又将车行搬迁到大西路（今延安西路），租地造房，招兵买马，逐步将车辆增加到200多辆，员工超过了600人。

　　与洋人车行相比，大多只有三五辆、十来辆车的华商车行，很长时期都不成气候。然而到上世纪20年代末期，华商车行却蜂拥而上，声势壮阔，逐步与洋车行形成了对垒之势。华商阵营中，祥生出租汽车公司成为一面旗帜，它的老板周祥生也逐渐蜚声上海滩。

　　周老板是浙江定海人，家境贫困，13岁时就背井离乡，带着一个包袱一把雨伞来到上海。开始是到饭店学生意，在沾满油腻的店堂里打滚了10多年。这10年间他没有别的长进，却有两大收获：一是从洋人那里学得一口流利的英语；二是由于每天要代客人雇车，结识了一些车行主和“抛岗汽车司机”，熟悉了汽车出租业务。

　　1919年底，周祥生离开饭店，以分期付款方式买进一辆日产黑龙牌旧轿车，借密勒路（今峨眉路）一家马车行作停车场，开始经营出租汽车。周自己不会开车，就雇请一个司机与他合作，在虹口与江湾一带做起抛岗生意。当时正好是圣诞节，外国水手们成群结队地上岸寻欢作乐，使周祥生的出租车生意一下火了起来，仅仅几个月，他就将欠下的300元车款全部付清。后来他又分期付款买进一辆美制汽车，不到3个月又将1250元车款全部付清。不久他堂弟凑集1000元入伙，又购进一辆旧车，这样就在鸭绿江路像模像样地开起了车行。到1923年，他把车行移到武昌路百老汇路（今东大名路）口，首次亮出了“祥生汽车行”的招牌。到1929年已拥有20辆轿车，还设立了两个分行。

　　1931年，多亏一位高人的指点，周祥生的事业开始扶摇直上。此人是周祥生的一位朋友，熟悉外汇行情，当时他估计近期内外汇牌价将会看涨，就力劝周祥生乘机扩大业务，并答应借3万两银子相助。于是周祥生放胆大干，到花旗银行做了押款，然后向美国通用汽车公司首批定了60辆车，预付二成定洋，并全部结成外汇。短短两个月里，周祥生共定了4批车，总计400辆雪佛兰轿车。就在这时，银元对美金的比价不断下降，从每一百银元兑45元5角美金直线下降到只兑24美元，车子还未到货，车价无形中已涨了将近一倍。

　　1932年元旦，祥生汽车行改制成祥生出租汽车有限公司，并垄断了北火车站的生意，一时间增租房屋、修葺装饰、电台广播、报纸宣传，名声为之大振，连洋人也对它刮目相看。

　　此时，华洋竞争已日趋激化，焦点就集中在祥生与美商云飞之间。一场恶斗中，云飞公司因错走三步棋子而加速了它的败北。一是云飞想大展宏图，将公司从环龙路迁至大西路，不料却选错了地段，在偏居西隅、地僻人稀的大西路办出租，生意总敌不过地处北京路闹市的祥生公司。二是云飞有意选了一个30189的电话号码，谐音为“三人一杯酒”，也算小有特色；但祥生公司取得的40000电话号码不仅“四万”两字简短易记，而且正好与中国四万万同胞数相合，比云飞的电话号码高出一筹；加上又大做广告，使人们举目就能见到4个大圈，影响远胜于云飞。三是30年代中国人爱国热情高涨，抵制洋货热潮纷起，祥生公司借这股潮流喊出“华人应坐华人车”、“四万万同胞打四万号电话”的口号，赢得了大量顾客，作为洋商资本的云飞却出现了“身份危机”，便只有退避三舍。结果，祥生成为大赢家，取代云飞而成了上海的出租汽车业“老大”。

　　与出租汽车相比，上海公共汽车的诞生却迟了好多年：在公共租界迟至1924年10月9日，法租界迟至1927年2月1日，而华界则更晚。

　　其实，早在1920年3月就有“中国汽车公司”准备行驶一路汽车，但由于工部局审议条件苛刻，只得作罢。1922年2月，宁波籍上海人董杏生也想吃这只“螃蟹”，不管工部局定出的规例如何苛刻，硬是将2辆汽车投入了运行。然而终究由于坐车者稀少，加上董财力不济，最后还是以夭折告终。

　　在上海筹建公共汽车真正的成功者是在沪英侨阿诺尔特。他在1924年集股100万两白银创办了英资“中国公共汽车公司”，并由他自任经理。这年10月9日开始通行6辆车，一个月后增至28辆，路线也由洋泾桥经外滩、外白渡桥延至杨树浦上海电力公司电厂，并在外滩沙逊大厦（和平饭店）三楼设立了办公所。工部局对他呵护有加，居然让他垄断了公共租界的公交车经营。经过10年苦心经营，这家公司到1934年已经拥有租界内13条固定线路、5条机动线路，全长129.3公里；汽车数量由6辆、28辆增加到164辆，并拥有34辆双层公共汽车；载客人数也逐年增加，1930年全年达2200万人次，“孤岛”时期载客量猛增到8900万人次。

　　英租界袒护英国商人，法租界也如法炮制，公共汽车全由“上海法商电车电灯公司”统一经营。法租界公共汽车自1927年2月1日正式开驶，共开设了两条线路：21路自外洋泾桥至打浦桥，22路自外洋泾桥至徐家汇。

　　华界的公共汽车出现得比较晚。最先有富商雷兆鹏集资10万两白银，于1928年组建成立“华商公共汽车公司”，在闸北、宝山开辟了多条线路。同一年，由于工商部要举办大型国货展览会，须尽快在沪南开线通车，市公用局就请华商公司揽下这个活。无奈华商公司无力他顾，只好放弃，公用局就自己出面成立“沪南公共汽车公司”，在当年正式开线通车。至1934年，市公用局向外商借款购置16辆美国大蒙天牌公共汽车；新成立“公用局公共汽车管理处”以后，又开辟了由老西门至龙华镇、老西门至老西门（环线）等5条线路，至1935年又购进24辆大蒙天牌车。但是，闸北、沪南两地的公交线路由于都被租界拦断，汽车运行、设备装置都受到阻割，业务经营又时常受到租界的阻挠和夹击，始终困难重重。

　　一　周祥生，当年上海出租汽车业“老大”祥生公司的老板，曾辉煌一时。

　　二　祥生出租汽车公司第三分行外景，看去可好有气派。

　　三　1934年英商中国公共汽车公司引进10多辆双层公共汽车。

　　四　上海最早的公共汽车——德国霍克牌公共汽车。

　　五　1924年10月，在公共租界出现上海最早的公共汽车，以后在法租界和华界也相继出现。图为上世纪20年代停放在上海街头的双层公共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