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纲：华晨模式的关键在于坚持自身优势

　　编者按：7月9日，沈阳，在北大光华与华晨汽车举办的“持续创新与发展创新”研讨会上，著名经济学家、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副会长、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樊纲作了发言，他认为华晨目前发展的模式是一种兼容并举多元发展的模式，应坚持自身特色，而政府的手应该更弱一点，由市场优胜劣汰。

　　缺少国际地位关键在于落后

　　刚才听祁总讲，我觉得也不奇怪，你们所面临的问题是一切落后国家面临的共同问题，就是落后这件事。杨小凯当时还辩论过，说你们老说落后是优势，落后本来就是劣势，只是我们想从落后中我们能够利用的一些东西来，这个劣势也从刚才祁总讲的里边讲得清清楚楚，就是你要资本没资本，要人才没人才，要技术没技术，要品牌没品牌，就是大家我们现在天天说你看人家多么多么好，美国人多么多么好，我们怎么怎么不好。

    落后国家天天大家讲的这些事情，然后天天着急的这些事情，出错、出问题、掉进陷井也是因为着急的想一天就吃个大胖子，一天我就追上去，然后出了一系列的错，这发展中国家的历史，掉进产业赶超陷阱、技术赶超陷阱、福利赶超陷阱，全是因为我们多么落后，人家多么好，这是明摆着的，你就是要什么没什么，然后你要什么没什么，你的竞争对手要什么有什么，而且它还能够利用他所处的优势地位来打压你。

    我昨天听说我们华晨被打压的一个例子就是我们要走出去，结果它就在国际上给你搞一个碰撞事件，向全世界说你们的质量多么多么不好，然后把他们排挤出去，就类似这样的打压你。我们中国前些日子打压的一个例子是可口可乐要收购汇源，你不是大嘛，我就给你收了，诸如此类的，这些问题太典型了，而且确实也没有什么对于我们来讲我们研究发展经济、研究经济史、研究这么多国家历史上这几百年来风风雨雨经历这些事情，落后国家经历这些事情，这都是太典型的正常情况。

　　落后的根本原因是生产要素落后

　　那么怎么办呢？这里边最根本的问题在什么地方呢？就是说我们现在老说你要创新、要结构升级、要像人家多么多么好，最根本的一个问题就是因为落后国家的生产要素落后，生产要素的结构低级。你看我们劳动是低级劳动力，教育水平不高，缺乏资本，资本没积累，缺乏技术创新能力，没有创新人才，这都是生产要素，制度又有问题，管理的那些知识又欠缺，这都是生产要素，这都是给生产带来效率的这些东西我们都缺乏，是因为我们这些要素的落后，结果导致我们的结构的落后，我们创新能力的落后，基本的道理就这个道理。

　　那么从逻辑上说，你要根本改变这些问题怎么改变呢，你根本的改变是你怎么形成获得那些高级的要素，怎么改变你的要素结构目前的现状从低级到高级，发展教育、积累资本、培养创新能力、改革体制、改革管理等等，而这个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对于发达国家来讲它也是经历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这么走过来的，它积累起来了，而我们现在还没有积累起来，处在落后的状态，根本的落后是落后在这个地方。

　　发展中国家的4种快速发展模式

　　那么好，怎么办呢？历史上发达国家走了哪些路，刚才说华晨模式，我们祁总非常现实，确实说了很真诚的话，对于提这样的问题诚惶诚恐，但是我想这么多发展中国家、落后国家在发展过程中这么多企业也确实积累了很多经验教训，你说它是各种模式也好，确实积累了很多经验，我们不妨来稍微回顾回顾。

　　第一个可行的模式，或者可行的路径，就是改变这种状况的可行路径，就是私人企业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当中逐步逐步地慢慢发展。从低端做起，一步一步的积累资本和积累经验，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早期的拉美国家，我不说美国追欧洲，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是美国追欧洲的过程，但是美国跟欧洲千丝万缕的联系，它的人才是从欧洲来的，是从欧洲移民带过去的，所以那个严格说来不是一个完全的落后国家追上去的过程，真正的落后国家追赶是拉美。

　　拉美早期走的道路自由市场、私人企业，然后开放，因为它当时是殖民地，然后走了下去，最早的发展经济学讲的是什么呢，讲的是结构差异导致落后国家怎么就发展不上去，为什么发展不上去，就是因为刚才说那个要什么没什么，然后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大企业压着你，把你有的给你收购了，你没有把你掐死，打击你排挤你让你发展不上去，然后跨国公司收买你的官员，反正一切的方法都是怎么使你形成一个大买办阶级都是为外国人服务等等。

　　第二个模式是私人企业完全在开放竞争当中发展不上去，我们搞保护，闭关锁国，叫做落户幼稚工业。当然拉美国家为此也搞了点国有企业，像借助我们以前说那个举国之力来发展一些企业，举国之力的企业基本上世界上是不成功的，我们中国成功也就成功一个原子弹还是比较成功的，国防一般都是国有的，所以那个应该说是无法比的，所有的竞争性的行业靠国有企业来搞，靠少数的国有企业来搞，应该说都不成功，拉美也搞了国有企业，但多数还是民营企业，它保护，有国家政策，闭关锁国，然后高税收门槛等等，然后后来这条路也没走通，说幼稚工业。三十年后还是幼稚工业，最后小孩都成老小孩了还没发展起来，也失败了，就你关起门来也失败了。

　　第三条条道路就是发现我们要对外资开放，同时对贸易有所保护，这样可以借助全球化的力量加快我们的高端要素的培养，这条道路严格说来是四小龙。我们先不说韩国是四小龙的道路，中国的道路，中国这30年来走的道路，我们开始有贸易保护，但是我们欢迎外资进来，外资进来的效果是什么效果呢，这是最近这几十年来发展经济学有一个重大突破，就叫做知识的外溢效应，就是我没有这些好要素，但是通过开放，我可以利用世界上已有的知识、已有的技术、已有的各种观念和制度等等，这就是我们这30年开放的成果，中国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开放，我们一下子可以利用外资企业的知识、外国的知识、我们派留学生的知识、我们引进人才的一些知识，叫做知识外溢，我们一下发展很快，至少生产能力被放大起来了。

　　那么这条道路走到今天大家确实又发现就是刚才祁总说的这些问题，外资来了你可以很快走完学会生产的这个过程，但是核心技术和品牌还没获得，创新能力还没获得，这些东西不是可以外溢得来的，外溢可以培养你的人才，但是你怎么获得这样高端的要素还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第四种方法，另一种方法这世界上有没有例子呢，其实也是有例子，这个跟我们华晨其实有点像，韩国模式。韩国很不一样，现在开放了，97年以前满街跑的国产车，我有一次跟他们总理说，我说你们真棒，满街跑国产车，他说不对，我们还是有进口车的，因为当时美国正开放市场，他是保护起来私人企业，但是用国家融资和金融融资的办法，他去直接购买国际高端要素，他去买技术，他去买技术人员，他去直接买某个团队，某个创新团队，那么这样它很快形成了一定创新，靠资本的运作一下子很快走到高端，这点有点像我们华晨。

    但是它这个模式又有一个问题，就是融资模式不可持续，这个成本太高，花的钱太大。它是完全去买，那成本就高了，你买别人技术的时候，你想想他得把那些利润收回去，把创新费收回去，专利费收回去，他挣的钱比你挣的钱还多，你买别人技术的时候，那是他赚的钱比你赚的钱多，因此这个金融不可持续，所以韩国闹的金融危机，97年大的集团都经历了一次洗礼，而且它早期也是走的太快了，它出去又打回来，亏损的非常大，这些东西回过头来都值得我们借鉴，我们怎么走，那么也正是在这些回顾当中，在这些历史的回顾当中和理论分析当中，我说我看到了华晨，我先不说华晨模式吧，华晨道路当中的这些特点，而且我觉得是值得发扬的，而且进一步思考未来发展道路的时候，我们有些方面可以进一步的扩大。

　　华晨模式是兼容并举多元发展

　　我说华晨道路实际是什么道路呢？是刚才所说的几种发展模式兼容并举，同时利用各种发展模式的一种道路：

　　第一、你开放，你也引进了外资，你也搞了合资企业，华晨宝马这个系列，你跟它的交往当中学到了很多东西，知识外溢了。所以我们还是得益于开放。这是第一点。

　　第二、你借助资本的原作，抢占了高端要素，华晨最初设计是意大利公司设计的，我们花大价钱买来，然后我们又直接引进了一些外国人才等等，外国的技术，外国的东西，我们这样也是走捷径。

　　第三、华晨道路跟韩国模式的一个差别，当然韩国还可以继续研究，但是华晨在我们中国这么一个大的市场上，华晨继续做了一件事情，华晨的融资模式跟韩国不一样，你们是资本市场，韩国主要不是资本市场，它是借钱，它是借外资，包括国内的银行给它借外资，然后它到国际市场上去借钱，所以金融危机，你们是资本融资这点我觉得更好，相对来讲比较容易持久。第二、华晨继续在扩大低端产品的生产，继续在做我们能做的事情，就是什么呢，就是刚才说的第一件事情我们逐步积累，逐步做。我们从低端做起，有比较优势中做起，这就是我们金杯一直到面包车一直到卡车这个系列，我们不要小看这个系列，昨天赵总跟我说有数量，还是有数量，包括利润，包括收益，因为那块相对的成本比较低，而且我们过去有积累，有这块和没这块大不一样，韩国是一下子全到高端去了，没这块，没这块没有人养你的高端创新和那个品牌形成的过程，这样就使你在金融上可持续，你可以不断的有利润，除了合资一块有利润以外，在这块可以有市场有利润，然后也有助于品牌的建设。

　　所以我比较看重你们现在这个产业结构，我说这个产业结构正是中国的产业结构，我们绝对不能放弃低端的东西，低端是我们安身立命的这些东西，传统产业、一般制造业，包括劳动力密集型，这是我们安身立命我们现在能挣钱的东西。

    现在多数企业的问题在哪呢？刚才祁总讲了合资企业日子过的很好，我们很多民营企业，很多制造业的企业也是，它贴牌，市场不用管，品牌不用管，利润也不错，这里面我说就得有点志向，你是小富即安，挣点钱就过日子了，还是得有个大的志向，想创点品牌，想搞点自己的自主技术，我说这个除了取决于企业领导人以外，也取决于社会舆论，取决于一些政府的引导，包括机制利益上的引导。

　　华晨有这个志向，所以华晨在这个问题上走得比较早，一开始就走刚才我说，就是开始走的时候就高端路线，就是去到国际买高端要素，这样改变了这个结构，马上很快改变结果，然后这个结构如果逐步逐步在改变是一个过程，是需要很长时间的话，它要有资金的、利润的支撑，因此我说华晨这个道路是利用了现在的多种因素，兼容并举这样的，利用了各种发展道路当中的一些优点、一些可以值得借鉴的东西，兼容并举的一个发展道路。

　　我这里面有研究过，对发展经济学的落后国家，我一直说落后国家弱小企业，你的问题在哪呢？你处处落后，你还得比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增长速度还得快，你才能缩短差距，这是一大悖论，而这个悖论确实可能一个因素一条道路走不通，它要结合各种道路的这些优点，把它结合起来，还得是长期走，刚才我非常同意祁总刚才讲的这个问题，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的，我们的一些学者，我们的媒体，一天到晚在那唱衰中国的企业，你们怎么这么不行啊，人家那个企业是几百年发展起来的，我们这老在这着急，很多事赶超赶超，很多事都处在着急上，你一定要有一个持之以恒，一个长远发展的心态，要看到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要培养出要素来这不是揠苗助长的事情，因为你的整个需求结构不在那。

　　我们现在为什么搞这个产业结构，你们的产业结构我觉得我特别欣赏，就是您一大块是低端的东西，中国的市场上的需求能力绝大多数还是低端的，你这块市场不占领谁占领，你不吃这碗饭你吃哪碗饭，而且放眼看世界，欧美经济今后会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低迷，世界的经济增长主要是发展中国家的增长，而发展中国家的一些需求，像中产阶级的需求，房子、车这些需求，然后城市化这些需求他所要的东西基本还是低端的东西，低端市场将来有大的发展前途，所以我们站住这个低端市场不放，然后同时在高端上做文章，开始有品牌意识，建立品牌，开始培养我们品牌，持之以恒经过刚才说百年树品牌，我真相信这一点，现在老说看身价品牌挣多少钱，你不是品牌你就没挣那钱，那品牌就不是你的嘛，你就挣不到这钱，所以我说兼容并举、多元化发展，然后持之以恒的发展战略、发展心态，我觉得是中国经济和中国企业走向成功的必经之路。

　　欠缺体制改革和市场竞争

　　那么缺什么？我觉得这是值得探讨、值得继续往前走的。缺什么呢？如果再加上一些其他东西可能更好一点了，就是体制上的一些问题，第一如果我们产权改革，如果激励机制再更好一点，那民营企业民营的部分、民营的资本部分再发展的大一点，可能我们就更快一点，我们确实很多国有的约束比较多。

　　第二就是优胜劣汰，能不能真正有市场竞争，有优胜劣败，政府后面的这只手能不能弱一点，现在我们是四大四小还不说这个问题，不管哪个大哪个小，后边都是政府在那盯着，你不管怎么着，谁都不想放。他每年生产几百台他都想继续做大做强，能不能市场竞争优胜劣汰，真正在一个国家一开始可以一千家，美国当时也一千几百家汽车公司，最后优胜劣汰剩两三家，那是市场拼出来的，就得竞争，就得优胜劣汰，所以这两方面如果好一点，我们中国整个的发展不一定是某个企业了，整个的发展可能还会更好一点，所以我说现在走过了30年，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确实也是我们经济学界要及时的认真研究、总结在各种各样案例当中，包括华晨这样成功的案例当中，来总结发展经济学理论，特别是发展经济学的理论，为今后的发展提供一些思考。

　　所以我也非常感谢给我有了这么一个学习的机会，向华晨学习的机会。我们作为学者，今后也要更加关注这些企业和产业的发展，以此来丰富我们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