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坏了眼睛
从1950年初父母举家来到北京,到1968年9月父亲被隔离审查前,母亲从没离开过父亲半步。父母相濡以沫,并肩战斗,共同创业。
父亲去世后,母亲口头申诉加上文字申诉,不下十几次。每次提起就泪流不止,哭坏了眼睛。2001年,母亲双眼因白内障换成人工晶体。
粉碎四人帮前后,为查清父亲死因,母亲陆陆续续几乎问遍了所有能问到的人。她问当班的医生。医生说:“接到病人一点没耽误,就派车送到朝阳医院”;她托人去问当时看守的人,回答说:“那天没当班”;她问与父亲同时被关的人,他们说:“刚开始在一起,后来张世恩被单独关押,就不清楚了”。
母亲又问看守都是些什么人?答曰:“刚开始是底盘车间的人,后来又换成了总厂的人”。问到父亲的死因时,大家都是听说,具体当时发生什么,没人能说清楚,也没有人敢跟母亲说实情。
1971年9月11日,父亲离开后的第3年,终于对他做了600字的结论,最后是这么写的:“综上所述,张原系中共地下党员,被捕后自首变节。释放后不久,又加入国民党,并长期隐瞒。文化大革命中经不起考验,跳楼自杀。根据党的政策,经党委决定,张世恩问题,宜作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予以结论。”结论最后是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母亲还是很宽慰的,而这一切宽大的原因都是考虑他的亲属和子女,母亲表示了对党和领导的感激之情,但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取消叛徒、取消国民党接收大员,取消敌我矛盾。
保卫科长对母亲说,张的死是5.16掌权期间的事,对全厂与此事有关的几个人都彻底进行了调查,证明张确实是跳楼自杀,不是他杀,主要是因为折断一根肋骨,插入了心或肝脏而死亡的。他还说,他们开始也很怀疑,经过调查研究证实,并非轻率确定,给父亲定结论也是经过反复讨论。党委内部也有不同意见,母亲提出的意见无法修改。
母亲不好再坚持,只好请他汇报领导看看再说。而我认为,父亲路途即已死亡,没有进行任何医疗诊断,就推断“因为折断一根肋骨,插入了心或肝脏而死亡的”,这种说法不科学,踢打致死也完全有可能。1982年9月的一天,我偶遇一位北汽朱姓电工,他知道我的身份后,当即向我描述父亲当时的情景:“那天晚上我值夜班,听到有人喊叫,我立即过去,看见你父亲在楼下被打得直叫,后被连踢带打地拖上楼去,你父亲当时一定很难受……”
母亲也心存疑虑。她找到父亲的同学,父母在红十字会时的同事苏哲文(原水利部副部长)。苏伯伯要母亲不要有对立急躁情绪,还帮助母亲撰写申诉书。
1972年3月4日苏伯伯在来信中写到:
伍骏同志:
知道你的材料还没有写,这种事不必太急。
写的重点,我想还是放在“自首上”,对这一条态度要明确,他既没有暴露身份,也没有暴露组织,就写成是“自首”?更不是叛徒,也就根本谈不上敌我矛盾。
是否“自绝于人民”,要求组织复查,提出自己的疑点,如伤的情况,以及不是特务,为什么屈打成特务?
“自绝于人民”要根据事实去掉。世恩的事,疑点很多,不能定为“叛党”,不能定为“敌我”(“叛党”结论上来说,但要明确,因为定“敌我”时,可能包含了这个意思),现在不搞清,将来也可能出麻烦。
材料总的精神,总的态度是帮助组织搞清问题,提出问题,请求组织复查,千万不要有让组织感到有与组织对立的情绪。
今天,当我再次整理这些资料,逐字逐句读这份结论,可谓百感交集。我无法想像,母亲如何挺过难关,她要承受多大压力。
但母亲是坚强的。母亲比父亲小7岁,从青年时代就认识父亲。母亲十分敬佩清华大学(西南联大)这些诚挚热情、才华横溢的热血青年,钦佩他们的革命热情和干劲。
当父亲失踪半年,辗转从缅甸经印度回国后,苏哲文伯伯写信将此情况告诉了已在重庆工作的母亲。身边不乏追求者的母亲毅然从重庆返回贵州与父亲团聚,她跟同事说:“这不是一般的朋友,我一定要回去。”
从1950年初父母举家来到北京,到1968年9月父亲被隔离审查前,母亲从没离开过父亲半步。父母相濡以沫,并肩战斗,共同创业。在母亲眼里,父亲是一个性格内向,心地善良,感情诚挚,忠厚的人;工作中是一个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能忍辱负重,不计个人得失的人;技术上是一个享有极高声誉,极好口碑的人。
母亲始终相信父亲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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