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房到平房
我经常看到父亲一边吸烟,一边在屋里来回踱步。他难以理解的是,自己曾梦寐以求渴望建设的新中国怎么变成了这样?
大概是1966年9月初的一天晚上,北汽造反派——红卫兵们先是把楼门堵住,接着轮番查抄所谓“黑帮”的家。9点钟抄到我家,家里东西全被抖搂出来,屋里顿时变成垃圾堆,母亲的高跟凉鞋跟也被剁掉,家中珍贵相片几乎全部损毁。
抄完后,造反派还到80多岁的奶奶床前问:“红卫兵好不好?”我们都担心奶奶说错被挨打,但奶奶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识文断字,平时也看书读报。她盘腿坐在床上,不慌不忙地说:“红卫兵好,敢革命、敢造反、破四旧、立四新。”红卫兵们无话可说,一直抄到半夜才走。走时还留下话:不准收拾,他们随时还会来。
正在女子四中(现陈经纶中学)上学准备考大学的大姐小津,之前看到学校红卫兵抄家批斗校长的惨景,回家后就带着我们收拾家里东西:能卖的都卖掉,不能卖的就地销毁,这样才躲过一劫。
红卫兵们没抄到父母的所谓罪证,只好把奶奶每天必读的《大圣经》和耶稣像当作敌特材料拿走。抄家后不久,奶奶搬到豫王坟外交部宿舍(现在的日坛路和永安路之间)四叔家去住。因为房子已被没收只剩两间,六口人(四个孩子)勉强住下,况且四叔还是革命干部,奶奶也可以免受惊吓。(爷爷和奶奶都是基督徒,解放前爷爷一直在基督教会工作,靠此养家糊口。1960年爷爷因病去世。父亲初中和高中一直在教会学校念书,毕业后还在那里教书一年)。
父母短暂度过一段平静生活:他们每天照旧到工厂车间劳动,回到家就写交代材料。我经常看到父亲一边吸烟,一边在屋里来回踱步。他难以理解的是,自己曾梦寐以求渴望建设的新中国怎么变成了这样?
这时的我酷爱体育,做梦都想当个运动员。大串联开始后,我去重庆串联了20多天,又和同学到先农坛体校训练篮球。不久,文革斗争继续纵深发展,形势进一步严峻,体校的训练也因之终止了。
1968年1月,我们这帮本应1966年毕业的小学生跨进中学大门。大概是5月的第二周,造反派勒令我们立即搬到大院平房住。周六晚上,我们连夜收拾家什,往对面大院搬(约两站路,中间需过条马路)。父亲借了个板车,一车车往大院运,直到半夜,周日又继续一上午总算搬完。
从楼房到平房,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很大变化。
6月下旬,小津大姐要下乡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父亲想送姐姐,但因形势所迫,未能如愿。即便如此,父亲也丝毫没有表现出对党的不满情绪。他给姐姐写信,希望她下乡好好锻炼,听党的话。
7月初,我下乡参加麦收劳动回来。父亲见到我很高兴,忙着给我做饭。农村伙食极差,我对父亲说:“爸爸,咱们买点肉吃吧?”父亲无奈地说:“小胖(小名),爸爸没钱啦!”我这才知道父母工资已被冻结,只发给极少生活费。
8月下旬的一天晚上,我正准备上床睡觉,父亲特地坐到我床前跟我谈话。他说:“小胖,现在许多人已被隔离审查,不让回家,爸爸可能哪天也回不来了。你要有思想准备,要尽快长大,学着懂点事儿。不要老往外跑,帮助妈妈把家里照顾好。”
这时我不到15岁,尽管家里受到冲击,但有父母遮风挡雨,我仍过着“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生活。
9月1日,奶奶因挂念父亲,特地从四叔家赶来,等到很晚才见到父亲。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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