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告别,75岁的滕伯乐突然走完他看似平淡却又跌宕起伏的人生。《汽车商业评论》试图为你还原一个值得纪念的中国汽车界传奇人物。
口述 陈祖涛 胡信民 张兴业 刘书泽 傅京生 于淑珍 整理 ABR记者 葛帮宁
陈祖涛:他很不简单
他把咨询委搞得有条有理,如果换作其他人,不一定能搞出这样的成绩;他很本分,从来不搞歪门邪道,为人低调,不突出自己,一直保持这种作风
我跟滕伯乐在一汽时认识。1951年我大学毕业,被派到苏联参加一汽工艺设计。当时中国驻苏联大使馆才刚建设,没有机构,没有任何实习生和留学生。我跟周总理说,我去了以后住哪里?他说,你就住在使馆吧。并给张闻天大使写了封信,让我带去。因此,我就一直住在大使馆。
我一方面参加工厂设计,另一方面,张闻天见我俄文很好,中文虽然差些,但还能说些,就让我当他的特殊翻译。正是抗美援朝时,苏联供应中国很多武器和飞机,这方面的谈判,张就只带我参加。当然,这种谈判不多,并不影响我的主业。
1954年,一汽厂厂长饶斌到苏联时,我也给他当过翻译。1955年他准备带我一起回国,但张闻天不愿意放我走,最后还是饶斌说服了他。回来后,我住在一汽宿舍49栋楼一中门,跟饶斌、郭力和黄依然他们住同一层。
这时滕伯乐还很年轻,跟小于(于淑珍,滕伯乐的爱人)一起,住在饶斌的隔壁。滕1954年从上海过来援建一汽,是饶斌的机要秘书。我印象中,我住2楼,他住4楼或是5楼,从这时候起,我们就有些接触,但接触得不多。
后来,饶斌调任北京(机械部副部长、汽车局局长),他从一汽带了一批人过去,其中就有张兴业、胡信民和滕伯乐等人。二汽筹建时,正是文化大革命初期,汽车局一批人被下放到二汽。
我是二汽总工程师,整天忙于设计、规划和选厂,跟滕的接触也不多,但都相互知道。筹建南联公司时,滕伯乐等人就去了南京,并在南汽落户。
1982年,国家酝酿机构改革,准备在几个行业里搞试点。原来是计划经济,行业部门都是行政机构,当时全国都在搞汽车,几乎每个省每个市都有,散得没办法,行政机构根本没法指挥。这样试点搞中汽公司,董事长是饶斌,第一任总经理是李刚,他从一汽抽调上来。我是第一任总工程师,从二汽过来。再加上张兴业、胡信民等人,组成领导班子,中汽公司里还包括滕伯乐等人。
当时的想法是,中汽公司慢慢地把全国汽车工业都管理起来,各个省市都不要再管汽车,这样统一行业管理。后来我又做了中汽公司总经理,一直到1988年,我60岁时退了下来。
下来后,江泽民和李鹏都说,哎呀,你还年轻,还可以再干几年,这样就把我转到科技部,在那里又干了10年。我们那个时代,还是计划经济,全国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腐化受贿根本不存在,市场经济后就乱了,中汽公司又是集资又是投资又是担保,结果在1994年左右就亏了12亿。
亏了怎么办?上海汽车1983年开始筹备第一个合资企业,中汽公司投了些钱。没想到,上海汽车发展很快,中汽公司股份涨得也很厉害,到1990年代时差不多有几十个亿。这时,中汽公司就给时任国务院总理的朱镕基打报告,准备提3%的股份来填这个窟窿。
朱镕基对汽车业很了解,他一听,就说,干脆把中汽公司撤掉算了。当时中汽公司退休的老人不少,按规定就要转到居委会。我就给朱镕基写了封信,大意是说,现在这些退休的老人都对汽车行业做出过贡献,希望能转到国资委。朱镕基批准了。这样,我们这部分人就转到了国资委。
但滕伯乐因为户口不在北京,所以没办法转过来。中汽公司撤销后,协会成立,他就在协会当秘书长。协会不再是行政管理机构,只是个民间管理组织,可协调行业的一些综合性问题,由三大集团轮流坐庄,去年轮到上汽的胡茂元。2005年我从科委退下来,正式离休。
我跟滕伯乐接触较多是2001年他到中汽咨询委后。他先当秘书长,去年提为副主任。中汽咨询委成立于1986年,当时我就考虑到,这些汽车老人退下来后,还得发挥余热,便决定成立中汽咨询委,我是中汽公司总经理,兼中汽咨询委第一届主任,接下来是刘守华,刘去世后,第三届主任是冯克。
滕伯乐这个人很能干,我发现他很不简单。他把中汽咨询委搞得有条有理,如果换作其他人,不一定能搞出这样的成绩。现在中汽咨询委的知名度很大,不管到哪个汽车企业,都会受到高规格礼遇。
后来我到国家科委,中汽咨询委的活动,滕伯乐总会邀请我参加。我离休后,空余时间也多了,不像从前那样日夜都是干工作。我有个原则,凡是中汽咨询委的活动,凡是滕组织的活动,他要我参加的,我都参加,从来不拒绝,我要支持他。
在我心目中,滕伯乐一直是个小伙子,小于是个小姑娘。他今年75(岁),我(83)岁,他们都是能干的年轻人。尽管在一汽、二汽以及后来的中汽公司时,我们真正的接触并不多,但他留给我的印象很好。他很本分,从来不搞歪门邪道,为人低调,不突出自己,一直保持这种作风。
跟他一起参加活动,我也从没发现他有什么病,他也从来不表示有什么病。他组织会议,可以说是有条有理。他在生活中也很细心。我印象深刻的是,张兴业、胡信民、陈光祖和我一起参加活动,胡信民年纪跟我差不多,但他身体有病,吃饭时,滕伯乐知道哪些菜他能吃,哪些他不能吃,老给他夹能吃的菜。每次都这样。哎,这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没去过他家,但有人跟我讲过,他家很小,据说卧室只能摆下两张单人床,写字的地方也不大,条件很艰苦。但他从来没向外人叫过苦。我这个人的关系较多,尤其是上层关系,但他从来不吭声。比如,我们80多岁的几个老同志都住在一单元,上下楼很不方便,越来越走不动了。我就给刘淇(北京市委书记)写信,申请单独加装一部电梯。刘琪指示后,丰台区也很重视,几天之内就把设计方案拿出来了。我说的意思是,滕伯乐知道我有这些关系,当然我也不轻易动用,但如果他稍微吭点气,我肯定马上帮他解决。
再比如说,参加滕伯乐的追悼会前,我专门给江泽民同志打电话,告诉他,我们汽车行业的一个老同志突然去世了。江泽民同志知道后,马上叫他的秘书打来电话,并代表他送上一个花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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