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位汽车元老缅怀滕伯乐:他是汽车战士

　　张兴业：未竟的事业

　　在我们眼里，滕还很小，身体也不错。我们都希望他能继续做中汽咨询委工作，同时，把中国汽车工业后20年的历史整理出来

　　我和伯乐是在一汽认识的。1954年他就在饶斌办公室工作，我比他晚一年。我是饶斌的大秘书，管理每个厂长的秘书。刘书泽是孟少农的秘书，我过去时她还在，相互之间熟悉得很。

　　我到一汽的时间很早。1952年底，建工部一汽建设总公司的经理张则民叫我陪他去考察东北工业建设情况，当时我正在汽车工业筹备组设计室里参与设计752厂，我们去看了鞍山、沈阳的一些工厂。然后到一汽。看完准备回北京前，我去跟郭力告辞。郭力是一汽厂长，也是筹备组主任。他看到我有些奇怪：“你怎么来了？”

　　“我陪着过来看看。”我说明原委。

　　“那你别走了，就留在这里吧。”他说。

　　我说我所有东西都还在北京。“让他们捎过来吧。”郭力说,“我马上通知干部处，从明天起你就在这里开工资。”他一句话，我就在一汽留了7年。

　　1955年，一汽建设快完时，我从一汽技术处、工艺处转到了生产准备处，跟陈祖涛在一起共事。这时生产准备处即将撤销，饶斌厂长对我说：“到我这里来吧，我这里需要个值班工程师。”所谓值班工程师，就是当厂长不在时，代理他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其实就是做厂长的大秘书，所以后来许多人都叫我张秘书。

　　秘书办公室设在饶斌办公室和郭力办公室之间，三间办公室连在一起，房子像临时建筑一样。办公室里总共3人，除了我，还有赫世跃和滕伯乐，赫是郭力的秘书。滕是机要秘书，负责收发电报等。

　　那时发电报的方式很老，还需要当当当地敲字。电报逐渐被淘汰后，滕的重心就转向做饶斌的生活秘书。我是厂部秘书，党委秘书是顾尧天，他在西边的一栋楼里。

　　我和滕共事了一年多，天天都在一起，也说不清楚具体都干什么事了。滕当时很年轻，只有20来岁，他的特点是非常细心，可以说把饶斌照顾得无微不至。此外，他的另一个特点是不管大事小事，都随时做好记录，以备可查。

　　我们也相互帮助。他先到秘书办公室，了解情况比我早，我过去后，尤其是饶斌生活方面的事情，他就耐心地给我讲。做秘书能做到他这个程度很难。我虽然也是秘书，但饶斌从来不叫我秘书，都是叫我值班工程师。

　　饶不在时，我就到他办公室里工作。他在时，有什么事情就到秘书办公室里找我。我这个秘书主要是写文章。尤其是，我通过到全厂调查建设情况，写了三篇文章后，对全厂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有些厂的情况，滕不了解的，就会来问我，我们互相交换信息。

　　这期间，发生在饶斌身上的一件事情使我和他都深受教育。饶斌到一汽前，在东北局工作，当过松江省副省长兼哈尔滨市市长，是国家六级干部，月工资311元。而到一汽后，按照当时一机部规定，一汽厂长和党委书记月工资是276元，相当于八级干部。饶斌坚决要求把工资降到跟党委书记同级，也就是要降35块钱，相当于降两级工资。为此，他三次打报告给吉林省委和长春市委领导。最后获得批准。

　　一年多后，我到底盘车间当技术科长，他仍然留在厂部。但我们还经常有联系。饶斌后来到车间蹲点，选择的就是底盘车间，滕也经常来，所以我们的关系不断。饶斌身边有了滕伯乐这样一个人，少了很多麻烦事，滕处理事情很周到，考虑得全面。

　　1959年，饶斌调到北京，任一机部副部长兼汽车局局长。他点名抽调了80多人一同前去，我和滕都在其中。滕到北京后，仍在饶斌身边工作，但他的职务不是秘书，印象中是在办公室里，实际上相当于“不是秘书的秘书”。我在技术处，大家都很忙，直接接触机会就少了。但只要有事情去找他，他都能处理得很好。

　　文革期间，汽车局人员留在北京的大概还剩下1/11，也不设科了，变成了组。我在一个组里，管生产，管技术，后来还管过二汽和南汽，什么都要管。其他人被下放到三个地方：有的去了五七干校，这部分人文革后重新回到北京；有的下放到二汽；还有一部分人去了陕汽。

　　滕伯乐夫妇去了二汽车架厂，并在这里变成了二汽职工，户口也随着调到十堰。建二汽很苦，最开始是参加劳动，那时没有交通，没有汽车，去上班完全靠走路，要步行好几公里。这期间，我留在北京，被大家推选为二汽革委会副主任。跟滕的联系就很少了。

　　改革开放后，南汽要筹建南联公司，滕被抽调过去做筹备工作，他是南汽驻京办主任，主要跟国家部委进行联络，跑设备，跑项目。期间最为大家熟悉的，就是依维柯S系列轻型车技术引进和许可证转让项目，总共经过了35位国务委员以上领导同志的审核和签批。他的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后来，中汽公司改为联合会，每个地方都要有人参加这个工作，滕就是以南汽名义参与进来。这段时间我去了香港，并在那里工作了5年，跟他的接触不多。

　　我后来跟他接触较多的是到中汽咨询委以后。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海峡两岸汽车交流会，协会以胡信民和滕伯乐为主，我代表学会名义参加。我建议，让胡信民当组长。

　　滕说，你在学会，做起事来更方便。我答应了。

　　虽然名义上是组长，但具体事情是他们在操作。我们这帮老同志对小滕都很尊重，谁去做什么事情一般都由他安排。这次交流会非常成功，从那以后，我们跟台湾汽车工业的联系就多了起来，几乎年年都有活动。滕把这件事情操作得非常漂亮。

　　你们可能不知道，曾经有一段，中汽咨询委跟中汽协会有些矛盾。我是学会的名誉理事长，我对滕说，实在不行，就到学会来办公，给你弄个办公室。所以有段时间，滕还在学会办过公。董扬就职中汽协会秘书长后，他对老同志很尊重，把这个关系处理得很好。

　　总的来说，滕是非常敬业的一个人。只要是你交代的事情，他都做得不错。但他本身也有很多难处，他毕竟不在北京，比如住房就是个问题，他租住的房子太小。他今年75（岁），但在我们眼里，他还很小，身体也还不错，所以，我们都希望他能继续在中汽咨询委里做下去，同时，再把中国汽车工业后面20年的历史整理出来。不料，这成为他未竟的事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