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12年3月23日，由搜狐汽车主办、中国汽车工业咨询委员会特别支持，汇集诸多中国汽车产业界顶级专家学者、行业机构负责人和汽车企业首脑的"2012中国汽车50人论坛年会"，于北京金茂威斯汀酒店盛大召开。本届论坛的主题是"反思与再决策"。"中国汽车50人论坛" 旨在为汽车产业高端人士搭建一个沟通的平台，通过不断的交流为管理者提供最具参考价值的建议，从战略的高度为汽车产业献计献策，为做强中国汽车产业提供理论指导，以此促进中国汽车产业综合水平的提升，使中国由汽车大国变为汽车强国。以下是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刘世锦在本届论坛年会上的演讲。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刘世锦演讲

　　刘世锦：今天这个主题我觉得很有意义，叫做反思和再决策。我听刚才主持人讲了一句话，中国汽车产业已经发展了半个世纪了。改革开放也三十年了。在这期间，你一定是做对很多事情，但是有些事情事后看起来，做的还有距离，还可以做的更好。我们希望通过反思，获得一些很好的经验，对我们今后的发展，乃至更长时间的发展。站在这样一个角度，今天我还是想谈谈我的想法。为中国汽车行业过去的发展，总结了几条重要的经验。仅供大家交流。

　　第一，中国的汽车产业有较大的增长潜力。但是下一步应该追求一个速度较快、波动较小的稳定增长期。中国汽车产业步入大众消费为特征的快速增长期是从2002年开始的。过去的十年，可以说是中国汽车产业增长的青春期。青春期的特点是充满活力，增长很快，但是不稳定、容易波动，有时候会大起大落。在2002年增长加速以后，04年出现一个大的回调，以至于当时我们说冬天已经来了，其实还不是冬天。最近的波动是因为国际金融危机以后。09年行业增长了50%，10年超过了30%。但是去年基本上维持了上一年的增长。这一次波动的幅度超过了以往。2011年，我国每千人汽车拥有辆约为70辆。从可借鉴的国际经验来看，我国仍处在每千人20到100辆的快速增长期。预计中国汽车产业增长和增值大概是在2020年前。即使按照一个保守的估计，中国汽车年产量的峰值在那个时候也有可能达到五千万辆。如果再考虑到我们有较大规模的出口，我们汽车产量的峰值还可能再高一些。比如说到六千万辆。现在开始到2020年，中国汽车产业有可能逐步进入一个稳定增长期。它的增长速度还是比较快的。比如说增长率将会高于GDP的增长率，但是他的稳定性我们希望有所增强。这样的话，我们就把中国汽车产业的发展分为三个时期。过去十年是青春期，或者快速增长期。今后一些年，到2020年左右，可能是一个稳定的增长期。2020年以后就成为一个成熟的增长期。前些年青春期增长中，我们需要吸取的教训是，政府的政策是应当减少而不是加剧增长中的波动，短期内的波动过大，对企业发展无论是生产还是投资，都是有负面影响的。刚才讲到09、10年涨幅超过所有预期，但是11年能保持一个正的增长已经很不错了。进入稳定增长期以后，我们认为短期内刺激消费的政策应该持谨慎的态度。要防止过度透支当期消费而引起增长的大起大落。汽车产业的增长还是要立足于正常消费人口的培育。我们重点要放在鼓励节能减排这种结构性政策上去。

　　第二，公平有效的市场竞争是汽车产业快速增长、结构优化、质量和效率提高的最重要的条件。中国的汽车产业已有半个多世纪的历史，改革开放也有三十多年。但是高速增长是最近十年的时期。原因何在？我们经常谈论加入WTO对中国汽车产业的影响。我认为最重要的影响是在允许更多的国际跨国公司进来的同时，也让一批当时尚无合法身份的行业外的企业以多种曲折的方式进入了汽车市场。进入的企业多了，竞争增加了，生产成本就会下降，能够买得起车的消费者也增加了。消费者增加以后，又带动生产规模的扩大，进一步的促进成本下降。从而进入生产和消费积极互动的循环中。简而言之。中国汽车产业最近十年的大发展首先是因为有了一个比较充分竞争的市场。回过头看，如果这个市场形成早一些，中国汽车产业的高速增长期还可以提前五到十年。中国汽车产业的大发展其实是滞后的。值得一提的是，在中国汽车产业中间，尽管时间有先有后，国有资本、民营资本和国外资本都获得了较大的发展空间。不同所有制资本的长处都有所发挥。较好的体现了国家倡导的多种所有制形式公平竞争、共同发展的方针。与其他行业相比，汽车行业的这个特点，应该更加突出。这也是这几年中国汽车产业快速发展的因素。今后我们将会关注到这个行业的企业发展，应当把资本和企业适当的分开，我们会看到这些企业纯粹的国有资本、纯粹的外资、纯粹的民营资本，更多的是一种混合。大部分企业的产权结构将是多种资本形式的混合。今后中国汽车产业发展还面临着一系列艰巨的任务，比如结构优化和升级，技术进步、促进创新等等。一个公平而有效的市场可以解决其中的大部分问题。但是这并不是说政府不再重要。相反，给政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由过去较大程度上的直接参与者转变为环境创造者。这个环境主要是指公平有效的竞争环境。形成这样的环境并不容易。目前我们在这方面面临的问题还是很多的。比如说产权保护、反垄断、市场开放、市场秩序等等。都需要由政府下工夫去解决。继续着力建设公平有效并逐步成熟的市场竞争体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这也是过去几十年中国汽车产业发展中能够引出的最重要的一条经验。

　　第三，汽车产业发展中，社会环境所遇到的问题，应当也可以通过互动中的更好发展得到解决。最近十年汽车产业的发展是超预期的。引起的能源、环境、交通和城市建设等方面的问题在很多方面都是超预期的。如何看待和解决这种问题？一种思路是退回去。一种思路是把这些挑战看作是相关领域的发展甚至是革命性变革的契机，通过进一步更好的发展来解决发展中的问题。后一种是问题导向、发展导向的思路。与其他行业的发展具有更多的外部性。所以当汽车行业进入大宗消费的快速增长期以后，人们所看到的不仅仅是一种耐用消费品使用的推广，而是一种新的社会形态，也就是汽车社会的到来。汽车增长后遇到的种种问题，从我们上面提到的问题导向或者发展导向的思路来看，就是一个汽车的发展带动技术和社会进步的过程。我们现在已经能够看到能源和环境问题推动了新能源汽车的发展。交通问题带动了智能交通技术，比如说现在车联网等等技术的发展。停车问题也带动了城市建设方案的革新等等。人们在应对汽车社会诸多挑战时激发出来的创造力将会超出我们现在的想象。我们应对汽车社会挑战不应该总是被动的。可以有一些前瞻性的考虑和行动。比如说今后在城市建设规划中应该可以给预期中的汽车社会的发展留下足够的空间。

　　第四，中国具有在新能源汽车领域后来居上的潜力，但是政府应该恪守技术中立，尊重符合中国现阶段的实际选择。我国是汽车产业的后来者。在传统技术上我们总体上处于追赶者的位置。但是在新能源汽车领域，情况开始出现一些变化。我国的一些汽车企业已经有了相当不错的基础。与现行者的差距还有，但是并不是那么大。而且有并驾齐驱个别领先的企业。产品制造能力和配套体系是中国的强项。市场需求规模从全球来讲我们也是领先的。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新能源汽车的进展并不像一两年前那么乐观。这个时候我们需要冷静一下，认真思考一下政府和企业各自应该做什么的问题。政府应与技术路线保持一定的距离，或者采取技术中立的立场，把技术路线的选择问题交给企业和市场来解决。能否、何时在何种情况下取得成功有一定的偶然性。不可能事先规划。有具体时间要求的计划和规划对这种前沿性的创新活动基本不适应。另外一种情况是，越是技术开发潜力大的领域，出现创新突破点的机会越多。技术路线往往越具有不确定性。最近一些年，通讯技术、电视机等等一些领域都出现了技术路线快速改变的特点。特别是出现了一些颠覆性的新技术，对行业的影响是革命性的。从新能源汽车来讲，这几年变化也很快。这两年大家比较看好新的电动汽车。这几年新能源汽车的技术重点，也在比较短的时间之内发生变化。如果过早的确定和指定技术路线，不仅会抑制更有优势的发展技术，也会使自身处于竞争劣势。对企业来说是如此，对政府来说更是如此。政府过早的制订和鼓励某种技术路线涉及的范围更宽，不利影响往往更大。创新本质上是一个试错的过程，高度的不确定性和复杂性是它的基本特征，适合由市场机制发挥作用。需要由具备高度开创精神的企业家担当主角。所以在关键技术不过关、或者不稳定的情况下，企业的重点不应该放在圈地搞园区、铺摊子上。而是要放在核心技术的突破上。这两年是一个很好的机遇，但是重点放在什么地方呢？在这个过程中政府最需要解决的事情是解决外部事情，对创新非常重要。但是仅仅是企业家和企业不能解决问题。对创新活动来说，尤其重要的是要保护知识产权。创造需求，对那些具有巨大市场和潜力的产品，在市场导入期以补贴方式进行激励，推动有关基础设施的建设。比如说新型电动汽车的社会充电设施，为企业引进人才，直接教育等给予政策支持等等。

　　第五，中国汽车产业将进入加快调整期。一些企业将会被淘汰和兼并。在产销规模扩大的同时，企业的数量将逐步减少。在这样一个行业组织结构调整的过程中。必须坚持在公平竞争中，企业主导的原则，避免政府拉郎配，让真正有竞争力的企业获得更大的发展机会。今后中国汽车产业的发展中，一方面人们将会看到更多的由不同所有制资本共同混合、融合的情况。另一方面，基于中国本土的资本、人才、技术等要素的企业将获得更大的发展机会。并逐步成长成为全球性的大企业。当中国汽车产业发展到峰值的时候，其规模很可能与其他国家的总体规模相差不大。中国之外其他国家的规模也就是六千万辆多一点。当中国的汽车产销量达到峰值的时候，是会接近这样一个规模，既然国际上在这样一个规模上已经有几大汽车巨头基于中国如此大规模的市场，不出一两个新的世界级的汽车大企业是不正常的。最近一些年中国本土企业，特别是拥有本土品牌的民营企业，不仅产品出口大幅度增长，而且在海外设立生产基地。有些企业利用国外优质资源取得了重要进展。我们现在不可能估计哪些是世界大企业，但是我们坚信，只要我们坚持改革开放不动摇，坚持以市场化方式发展中国汽车产业不动摇，哪些企业能够坚持不懈的提高自身竞争力，他就会有更多的竞争机会。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对立足于中国本土的大企业的出现抱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