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8日上午10点，位于北京市朝阳区安定门外安苑里1号的华泰汽车集团总部大楼前一片熙攘，来往的工人正在将箱子、家具搬出办公室。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华泰将在月底前搬往望京的一座写字楼。“工作环境和条件比现在好多了。”

　　在三楼的总部，记者见到了华泰汽车集团副总裁张睿君和华泰汽车集团总裁助理、国际销售公司总经理赵毅。在华泰收购萨博的谈判中，两位都是谈判团队的核心人员，并在框架协议签署后前往瑞典参与对萨博的尽职调查。

　　这是华泰萨博收购案尘嚣泛起后华泰方面首次接受国内媒体的独家专访。而通过近两个小时的沟通，这起跨国交易中诸多环节得到了澄清和还原。华泰也逐渐变得清晰。从两年前锁定萨博，到年初涉足金融投资，潜行者华泰在试图织就一张国际化战略的大网。

　　两位高管称，由于企业过于低调，外界对华泰有很多误解。“一切都有可能，外界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更多同样的行为都已经或正在发生。”

　　世爵为什么总是单方宣布

　　经济观察报： 在萨博最初的潜在合作者名单中并没有华泰，这被当做华泰和萨博结合过于仓猝的一个证据。

　　张睿君：早在两年前的法兰克福车展上，我们就有所接触。之后一直在进行一般性的接触，我们知道萨博遇到了一些困难，也了解到萨博有一个资产出售的意向。一年前，我们跟通用正式联系过，他们说已经内部已经基本定下来了，不再想再找其他的厂商合作，但之后我们还是进行了各种努力和尝试。今年4月，我们得到了萨博的内幕消息，然后瑞典政府投资促进署副署长兼驻华首席代表陈永岚也跟我们联系了。这个谈判时间确实是比较紧，但基本上达成了协议。

　　经济观察报：给人的感觉，世爵总在单方面发布公告，让中国车企很被动。

　　张睿君：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主要是因为世爵是一个荷兰的上市公司。按照当地对上市公司的要求，任何已经达成的书面和口头协议，必须在12小时以内，最晚不超过24小时内进行公示。世爵也是迫不得已，所以造成双方都很尴尬。当然，他事先没跟我们沟通是不对的。

　　也是因为必须公示，我们才召开了被认为很高调的发布会。在正常情况下，华泰不会这么匆忙地公布消息。当时我们在讨论框架协议时，对很多具体内容也不肯定，有些还要继续细化。

　　经济观察报：华泰在最近的一份声明说，在5月2日签订合作框架之后，才开始了对萨博的初始尽职调查。这有悖于正常的跨国并购程序。正常情况下，初始尽职调查应该在协议签署之前进行。

　　张睿君：因为世爵是上市公司，关于萨博的公开资料都有，所以签协议之前我们没有找专业的公司去调查。但在框架协议签协议后，正式合同签署前，我们是找了专门的公司去调查，也亲自去现场实际了解情况。

　　经济观察报：有外媒报道说是华泰在对萨博进行实地考察之后非常失望，所以决定中止协议，是这样的吗？

　　张睿君：完全不是这样的。我们到了那里之后，除了在资金上的这个现实，我们看到的情况和我们原先掌握的情况基本一致，它的品牌、技术、生产、团队，乃至工艺各方面情况我们都是满意的。

　　经济观察报：当时签的框架协议涉及的资金是1.5亿欧元，业界都觉得这个估价太高。

　　赵毅：我认为它的东西绝对不止1.5亿欧元。我们相当于风险投资了，看的是未来不是现在，也不是过去。而且萨博现在和过去两年是不一样的，我们看中萨博也不是现在大家知道的93、95，还有很多正在研发和即将投入市场的，如果和我们的方向很吻合那就值钱了。这么讲吧，我们看到的这种能给华泰带来技术提升的潜力，是不能用金钱估量的，因为那需要时间积累。甚至我可以说， 在现有的潜在合作对象中，华泰和萨博的互补性是最强的。

　　低估了经营风险

　　经济观察报：以华泰目前的汽车资源而言，萨博应该是一个难得的合作对象，但为什么这么快就错失了？

　　赵毅：我觉得有几个原因，一个是我觉得它未来的经营风险不是一个3000万欧元能解决的，也不是后面的1.2亿欧元能解决的，这里存在经营风险评估的问题；另外一个，在这个事件操作过程中，确实时间太短了，不容你有太多的时间去周旋，让你去找出更合理的方案来规避这个风险，包括国家审批的流程，都没有时间去完成。

　　也就是说，作为上市公司，世爵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活命的诉求，但是对华泰来讲，不光要对企业负责，还要对国家外汇资源负责。

　　从这个角度讲，我觉得在没有对未来风险做出合理的预期和解决的方案时，如果匆忙地做这个事情，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所以我们主动提出了中止协议。

　　经济观察报：萨博的问题积累了很多年，这一点合作之初就应该意识到了。

　　赵毅：为了抢到这个机会，我们已经准备好承担一部分风险。我们当初想的是，正如对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一样，先让它活下来，然后大家再坐下来商量下一步怎么办，这是我们的初衷，而且我觉得冒这个风险也是值得的。但后来我们看到，我们想得到的一种互补可能实现不了，所以，从另一个角度讲，我们也不想回避我们的错误，公司确实有草率的方面。

　　萨博的风险不是3000万欧元，也不是6500万欧元，而是6个亿欧元（约合53.1亿元人民币），那有没有人评估未来这6个亿欧元的风险怎么去规避。实际上，现在这几个参与并购的企业谁都没有去考虑这个问题。

　　经济观察报：资金无法及时输入是华泰与萨博分手的另一个原因吗？

　　张睿君：按照规定，资金一旦过去，所有的事情就要全部定下来。但在仅有的框架协议基础上，7天内就把所有事情都定下来，华泰做不到。因为华泰的目的不是为了给萨博注资，而是因为我们各有所需，其中还有很多细节需要讨论，然而,这个事情的紧迫性和复杂性远远超过了我们原来的想象。

　　经济观察报：在世爵的公告中很直接地表示了华泰没有达到合作的要求。

　　张睿君：对，世爵就是这么想的。

　　经济观察报：你觉得目前华泰和萨博还有合作的可能性吗？

　　张睿君：我觉得再继续合作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实际上，我们仍在接触。只是原来是要在资金、技术、市场、销售等多方位进行合作，现在资金这一块看来比较有难度，但其他方面还是希望继续谈。因为我们当初真正的想法也是跟萨博这个品牌实现未来在国内的合资合作。

　　赵毅：实际上我们有更好的方案，现在之所以我们仍没有放弃，仍在寻找更合理的方案，就是因为我们需要技术资源，而这种合作的前景，我们也非常看好，我们相信，世爵还会找到我们的，而我们也会找到合理的解决方案，最后实现合作。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找到的。

　　经济观察报：有这样一个说法，华泰跟萨博的合作完全是资金供需关系的结合，简单来说，萨博需要钱，而华泰正好不差钱。你同意这个说法吗？

　　赵毅：我们看到了国际资源、品牌资源、技术资源、海外生产资源和渠道资源，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中国企业发展、产业发展所需要的，这才是核心的需求。明白了这一点，后面的所有原因都可以解释得清清楚楚。中国需要这些东西，企业需要这些东西，那华泰要不要？肯定要，不惜代价也要，那所有的理由都可以理解了。

　　此外，华泰有自己的战略，萨博也有自己的需求，所以大家一定要以合作为契机，或者是从资金上来维系，否则萨博也不会降下身段来。所以我认为，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契机。如果它现在缓过来了，跟你谈的条件就不是这样的了。

　　华泰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经济观察报：这件事情对华泰来说，意义何在？

　　赵毅：有这么一个机会，我们就把它抓住，把它做好，如果不太合适，那就换一个，我们还会关注其它的合作。华泰有一个开放的心态。

　　实际上，华泰的国际化战略早在05年就已经开始，一开始是在韩国。后来也有很多品牌来找过我们。和萨博的合作是公示了的，还有很多都没有公示，在没有最终结果前，我们不会主动去谈。

　　经济观察报：现在还有其他的合作对象？

　　张睿君：肯定有，过去、现在和将来都会有。华泰一直以一种开放的心态来对待合作，只要如果符合华泰的发展需要都可以来谈，如果遇到特别吻合的项目，那肯定几个星期内突然就谈成了。

　　华泰现在的发展路数不完全是基于国内市场的。就柴油发动机而言，我们根据这个市场和自己的战略发展目标，抓住机遇。当然，一个机遇到来时，我们也要判断，肯定不可能突然就有一个非常赚钱又十分便宜的世界名牌企业从天上掉下来，面对风险，就要看判断准不准，敢不敢做决策了。很明确的一点是，中国车企必须和别人合作。技术积累需要实践，而中国等不起了。

　　经济观察报：华泰在今年初大手笔入股北京银行，你在化名写的一篇《换一种视角看待华泰收购萨博》帖子中称，这就是在为萨博的收购做得铺垫。

　　赵毅：投资金融界是必然的。现在行业国际化、贸易国际化已经产业国际化都完成了，下一步一定是金融国际化。金融不国际化我们走不出去。汽车是资本密集型产业，现在是什么事情都准备了，就差金融不灵，国际贸易就做不成。按照当初计划，如果收购萨博成功，一定会把银行开到瑞典。

　　至于对一个企业的看法，他潜伏了很久，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机会就会找到他。我觉得从这个角度去评价一个企业就会很客观，不会有人再去质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