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9日清晨4点50分,当这个叫红石的小镇还沉睡在一片寂静中时,司机们就起床了。在简单的洗漱之后,他们登上停放在旅馆外的校车,随后,发动机的轰鸣声和一道耀眼的灯柱,便划破了这个小镇的黎明。
一天的行驶结束后,刘志海(中)召集司机们总结工作。 |
一年来,12辆校车被分成两条线运行,A线的六辆校车,走的是长甸、红石、下露河、大西岔、振江等五个镇子,B线覆盖了灌水、毛甸子、双山子、青椅山、大川头、杨木川、古楼子等7个镇子。运行的时间和线路,由教育局统一安排。
为了配合校车的运行,路线上的各个学校打破了原本周末放假的惯例,依次串休。
每天一早,校车要从所在的乡镇出发,到散布在四周的各个村子接上返校的学生,把他们送到镇子上的学校后,在中午之前,马不停蹄地赶到下一个镇子,把放学的学生送回家。傍晚时分,再赶到第二天早上要接学生的那个镇子上过夜,周而复始。
红石是个临江的镇子,群山环绕,9月已经入秋了,清晨的寒气会让指尖瑟瑟发抖,不听使唤,司机们都穿上了御寒的夹克衫,戴上了白色的棉布手套。
浓密的林子还笼罩在灰暗的晨光中,飘荡着尚未散尽的朦胧雾气,太阳一个多小时后才能出来,路旁农舍边种植的向日葵还耷拉着头,找不到它的方向。
只有零散几个早起洒药的农人,背着药箱,骑着摩托车慢慢地走。当校车经过他们身旁,有人会回过头摆摆手,也许他的孩子,就在校车要去的地方等候着。
同样的情景,在这个县城的其他地方也在上演。
从头道沟到五道岭,从白菜地到大荒村,12辆校车从所在的中心城镇出发,往返于通往这些在县一级的行政地图上都找不到位置的村子的山路上,沉默而安静地运送着4000多名上学的孩子们。
不过这天早晨,在这辆车号为“辽F78980”的校车上,却有一个特殊的乘客,她叫刘青红,是红石镇中学的初三学生,家住在红石镇南边的一个叫长江的村子里。
为了接送这个小姑娘,校车特意为她增设了一站,为此,司机要多开上五公里路。
这是个远近皆知的困难家庭。刘青红的父亲是重度残疾,母亲是智障,家里几乎没有什么收入,全靠着几亩土豆和苞米,还有一些好心人的资助,才能维持起码的生活。就连家里那几间盖了近20年,进风漏雨的老房子,也是今年春节村子里垫补了5000元钱,才勉强修缮完好。
在没有校车之前,刘青红早上5点钟就要起床了,这个17岁的小姑娘要先生火做好早饭,再把家里养的鸡和猪喂好,然后,她要骑着从二手市场上买来的那辆绿色的26自行车,蹬上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到邻近的中蒿村,等上一辆过路的中巴车,再花上1个半小时,才能到达红石中学。
虽然路上辛苦,但能有学上,刘青红已经“很知足了”。小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容许她上学,她只能捡年龄大的孩子们留下的九九乘法表,在割草或是捡柴火的空隙拿出来看一看。她“已经不记得小时候有什么开心的事了”,唯一记得的,是“看到别的小姑娘穿漂亮衣服扎辫子”,她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羡慕”。
一直到10岁,她才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上了小学。小姑娘的成绩一直不错,在红石中学初三年级的这个重点班里,她的成绩一直是前五名,按照老师的推测,她考上当地的重点高中“没有太大问题”。
但最大的问题在于钱。没有校车的时候,她每次搭过路车上学要花5元钱,一年下来,花在路上的钱就是六七百元,对于这个家庭来说,这是一笔很大的数目,而且,父母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好几次,她看着他们佝偻的背影,都想放弃读书的念头。
但现在,到她上学的那一天,她可以在床上多睡上一阵子了。这天清早6点,她准时听到了校车的喇叭声在自家的窗边响起,父亲目送着她上车,她回头和他摆摆手,坐上了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成为了这天早晨的第一个校车乘客。
校车的收费是很便宜的,按照县里的政策,10公里以内的票价是1元钱,20公里以内是2元钱,每个月的封顶是20元钱,这比普通客车的票价整整低了一半有余。而鉴于刘青红的特殊情况,学校和教育局商量以后,还免掉了她的票钱。
校车上有规定,司机要专心开车,学生不能和司机聊天。所以,虽然坐校车已经一年了,但小姑娘一直没怎么和司机们说过话。但她看到这些叔叔们,就会觉得“很亲近”。
“我一直想考大学,可我又想,等到毕业出来赚钱,还得十年,我等得起,可我爸爸妈妈等不起呀。”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这个懂事的小姑娘一顿一顿地说着,眼泪悄悄从眼角滑落。
她拭去眼泪,又说:“可现在,有校车到家门口接我上学,司机叔叔们还这么辛苦,我要好好读书,用成绩来和他们说句‘谢谢’。”
在发动机有节奏的低鸣声中,明黄色的校车缓缓行驶在回去的山路上。这是早上6点20分,初升的太阳已经在山岭上露出了半个脸庞,阳光驱散了林子里还未散尽的薄雾,村庄开始苏醒。
沿途的孩子们陆陆续续地上了车,有相识的同学和刘青红打起招呼,熟络地聊了起来。再过10分钟,她们会一起走进红石中学的校门,继续着自己的求学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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