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新媳妇儿”的司机
北汽集团原宣传部长张国庆向记者讲述了另一个有关经营权的故事。
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北汽集团一个分公司的经理承包了一辆普通桑塔纳,为了能多拉活儿,拉长报废期,他精心收拾那辆车,比伺候媳妇儿还上心,把车的里里外外擦拭得光彩照人,还给普桑开了“天窗”、安上电视机、音响,车身安上尾翼,京城司机都称他的车是“豪桑”、“塔纳王”。这事儿传到上海大众公司,大众公司不仅邀请他去参观,还奖励了他一辆真正的豪华桑塔纳。
“那辆真正的‘豪桑’要17万元,是当年人人艳羡的好车。”张国庆说。故事到了这里急转直下:这辆奖励来的豪桑是否附着经营权,能不能代替原有的“塔纳王”?
当时,司机和公司签订合同时约定的是“供车制”,也就是说,合同规定由司机出钱买车,公司获得的指标里有司机的一份,等前一辆车报废可以换车接着运营。但从1996年起北京市出租车运营权基本收口,个人不能再申请指标,公司也还没有把全部牌照的经营权收回手中。这个经理想用“真豪桑”代替“假豪桑”运营,恰恰触动了公司最难启齿的心思——想把运营权收回手中。
由于无法解决经营权的问题,“真豪桑”长期上不了牌,他感到很憋屈,没过多久,这辆新车还被偷了。丢了“新媳妇儿”的这位司机甚至还郁闷地得了抑郁症。
而经营权的出现,也成就了一批人。张国庆清楚地记得,一辆车上附着的经营权是如何从3万元变成5万元、10万元甚至“有价无市”,“当年公司要收回经营权,靠逼、靠打,都是常见的。”
此后,市场管制不仅固化了数量,提高了经营权的价格,还具体规定了司机应向公司缴纳的份子钱,公司应该缴纳的税费,这些年来除了油价上涨,从乘客的钱包给司机发放油补之外,这个市场几乎是一潭死水。
“规则制定得太死,出入的数量都是恒定的,公司从司机身上拿到的钱有限。”张国庆说,公司主要通过特许经营权在银行获得贷款,投到其他利润率高的产业。
“拥堵”是近年来北京最为头疼的城市病,民间自发的拼车被视为低碳出行的解决方案之一。两个月前,北京市管理部门曾推出鼓励市民合乘出租车的措施,尤其是在早晚高峰时段拼车,合乘者可各付共同路段车费的60%,打印多份发票。
此举至今未受到市场的响应。市场的回应很简单:乘客之间是否认识是个问题,合乘还可能招致一人绕远或耽误时间;理论上司机拉两个人合乘也就多收20%的费用,还面临双方都不愿给燃油附加费的扯皮;公司靠收司机的份子钱过活,旱涝保收,并无创新动力,如果因合乘惹来投诉,往往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政府一心想干好事,但他应该是管理者,不应该是操作者。”在张国庆看来,激发人的活力,要靠司机想办法创造,司机的愿望则可以通过企业来实现,通过创新和奖罚来实现。
要消灭份子钱就必须取消特许经营
北京大学法律经济学研究中心联席主任薛兆丰曾“肢解”过出租车收入分配的要素。
他认为,出租车服务是垄断行业,政府严格控制牌照数量。没有牌照参与运营是违法行为,会受到制裁。因此,出租车运营出入的一部分,来自垄断。这种垄断收入既不是汽车,也不是司机劳动带来的,而是牌照带来的。
在竞争之下,任何团队或企业,其内部各种要素所得的报酬,都将趋向于它们各自给团队或企业带来的边际贡献。故而出租车行业超出市场竞争价格部分的垄断收入,就应该且只会归牌照的所有人所得。
薛兆丰进一步分析,份子钱只是“出租车牌投资者”收取的投资回报而已。是由司机代收的营业收入。
北京一家国有出租车公司负责人告诉记者,附着在一辆车上的经营权,大约价值为20万~30万元,远高于一辆出租车车辆的购价。“北京没有放开牌照买卖,这个价格是从企业并购中推算的。比如并购一家100辆车的企业,价格比企业拥有的车价和其他资产高出两三千万元,由此估算一辆车牌照的价格。”
这还不是牌照的真实价格。自1996年起,北京出租车总量就维持在6万辆上下,近年来官方数据是6.6万辆。2006年,北京市政协委员刘耀威曾表示,当年官方统计的黑车数量是7.2万辆,发展速度迅猛,远超正规出租车数量。
“存在意味着有需求。”长期关注出租车行业的传知行社会经济研究所研究员由晨立认为,由于出租车市场不开放,北京出租车牌照的估价远低于实际价格,“如果现在一个黑车司机捧着钱就可以买到牌照,其愿意付出的价格,才是牌照的真实价格。”
在厦门、温州等地,一个出租车牌照动辄超过百万元。一些拥有个体牌照的车主,把车转包出去,形同一家超小型出租车公司,也收份子钱。
“份子钱源自特许经营,要消灭份子钱,就必须取消特许经营。”在薛兆丰看来,最理想的方式,是把出租车营运从“发牌制”改为“登记制”,不管是私人还是公司,都可以到政府那里登记,声称自己要加入运营;而政府只负责记录和核实来人提供的资料,以备乘客投诉和其他安全防备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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