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镕基说,我们希望保持合作的良好气氛,在谈判过程中,要对新闻界保持沉默。等我们成功达成协议后,再用共同语言向新闻界发布公告。
(1986年)5月7日晚AMC高级代表团抵京。当时吴忠良生病住院,我去机场接待。说实话我很紧张——接待时如果对方问起,我该怎么回答?
事不凑巧,本来晚上10点钟的飞机,结果等到夜里12点也没来。我开始担心是不是飞机出事了?又1小时后,直到凌晨1点10分飞机才降落,整整晚点3小时。
我一见到克莱尔,就着急地问怎么回事?他叹了口气说,唉,太糟糕了。我们在洛杉矶遇到暴风,所有飞机都停飞。我们在飞机上等了3小时,起飞后还一直担心会不会半道出危险,这样提心吊胆到了北京。
以前迎接美方代表,我总感觉是刚谈恋爱,或者新婚不久的夫妻,还比较甜蜜。但现在的感觉是快要离婚的怨偶,互相很不愉快,只能强带笑容握手。
我能见到朱镕基先生吗?克莱尔问。
能见到,今天(5月8日)11点就可以见到他。我回答说。
“我们带了幻灯片,会谈时需要放。”他用商量的口气说。
“幻灯不同意放。”我说,朱镕基是清华大学管理学院院长,是教授,经济理论很高,不需要你们上课。
我担心讲不清楚,所以做了幻灯片。克莱尔接着说。
我说,接见时不能把屋里弄黑了,弄黑了叫什么接见?我们还要拍照片呢。幻灯肯定不能放。
那我要跟朱镕基交涉。他说。
你不用交涉。我说,我做决定不能放。
接见多少时间。他又问。
40分钟。
哎呀,太短了。才40分钟。我们带了一本资料。克莱尔叫起来。
这已经定了。我说,朱镕基同志非常忙,40分钟已相当不简单。如果再晚,他后面的事情就不好安排。只有40分钟。
我们把克莱尔一行送到酒店后离开。
按照约定,双方11点在北京饭店见面。本来是“BEIJING HOTEL”,结果却翻译成“饭店”,克莱尔一行找到北京烤鸭店去了。这边朱镕基一等二等不见人,派人去找他们,等找过来时,又耽误了10来分钟,这样接见的时间就更少了。
见面寒暄几句后,克莱尔问:“朱先生,会谈时间能不能延长?”
好说。朱镕基回答,咱们两人不是各有20分钟吗,我可以让给你10分钟——你讲30分钟,我讲10分钟。或者你要都讲了,我不讲都行。
不行不行,你还得多讲。你代表政府要多讲。那我就严格掌握20分钟。克莱尔说。他也不敢让,担心让了后就听不到政府的观点。
克莱尔拿出一本书交给朱镕基,提了书中几个重要的数字。这对我们绝对保密,书里提到BJC国产化问题——到1991年全部国产化需要7.89亿美元,约30亿元人民币。其中投资6.8亿美元,进口散件4.57亿美元,经营费用1.6亿美元,并要求5年进口5200辆切诺基。
我们一听,这简直是漫天要价。心里想,他们提出要放幻灯片,大概就是想用这套东西来说服我们。
朱镕基提出三点建议。第一,中国政府始终对BJC项目是支持的,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中国人民从来都是讲信誉,信守合同,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第二,BJC遇到困难,有其客观原因,也有其主观原因。客观原因是1985年中国经济“摇晃”了一下。为什么出现摇晃?原因是花20多亿美元进口了30多万辆汽车,后来发现外汇储备下降,因此要控制汽车进口。这是国家的政策。这是客观原因。
但BJC没有适应这个政策的变化而做出新决策,还拿老政策研究新问题,结果发现走不通了。这是你们的主观原因。
第三,我们愿意帮助BJC解决问题,渡过难关,解决暂时困难。政府将根据情况对BJC采取灵活的措施。
“我委托陈祖涛、张建民跟你们商谈。你们在北京有一周的时间,应该足够用了。”朱镕基说。
克莱尔表示完全听明白了,但心里仍没数。
其实在接见前,朱镕基就非常严谨地做过文字材料:10分钟的讲话稿,10分钟翻译。他还就讲话稿内容征求过我们意见。我在现场做会议记录,他的讲话稿就放在我这里,他思路非常清晰——几乎一字不差地全背出来了。
在结束谈话前,朱镕基说:我们希望保持合作的良好气氛,在谈判过程中,要对新闻界保持沉默,别一边谈一边新闻评论。等我们成功达成协议后,再用共同语言向新闻界发布公告。
美国代表表示:我们完全同意。他们似乎感到过去做得不大好,又当场表示了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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